第88章 第 88 章
第88章
天高皇帝遠(yuǎn)不僅能用于南延侯府, 更加適用于柯鐸海這樣的貪官。
一番駭人的告狀后，寧妨神色未變，聽罷只是淡淡地問了句：“村中還余多少人？”說著, 端起茶碗又抿了口茶。
“還有四十六人，除未滿十二歲的孩童與老人，能說得上話的二十三人。”吳青竹對村中情況了然于胸, 寧妨一問便立即脫口而出。
“吳青竹……青竹，你是讀書人？”寧妨卻轉(zhuǎn)而問了件沒甚關(guān)聯(lián)的事，這讓屋中猶自沉浸在悲傷中的吳家?guī)兹诵睦锒际且豢┼狻?
“官官相護(hù)”四個字在他們心中同時升起。
可不等回答, 寧妨突然又笑了笑說道：“礦洞的事我自會派人去查，未查到確切消息前本侯不會妄下定論�！�
事實真相不能只靠一堂之言，只有親自確認(rèn)過后才能定奪真假——雖說探幾人氣息，寧妨已相信了大半 。
“侯爺明鑒，我吳老三敢指天發(fā)誓沒有說半點假話。”一聽寧妨懷疑, 吳村長頓時急了，舉著沒點燃的煙袋噌一下站了起來。
“本侯并沒有不信的意思。”寧妨安撫幾人：“這是為官者當(dāng)查明真相不讓任何一人受冤不是？”
“是……侯爺說得是�！背齾乔嘀裢�, 吳家父子此刻其實都不太相信寧妨所說的話，聽罷只是下意識地跟著附和。
咚——
漆黑的屋外突然傳來陣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吳青竹臉色巨變，翻身跳起，拔腿就往屋外跑。
院中。
邱霜齜著口大白牙, 剛想回頭罵人, 一看身后是寧于墨, 口中罵人的話只得轉(zhuǎn)個彎又吞下了肚子。
“寧老爺？”
沖出來的吳青竹瞧見露出半張臉的寧于墨，這才緩了臉色高聲問道。
“正是正是�！睂幱谀珡那袼澈笞叱觯Σ[瞇地朝屋內(nèi)說道：“父親，豬肉送來了�！�
“好！”寧妨回著, 起身走了出來。
月光下，安靜的農(nóng)家小院里燈火通明，泥地上躺著半扇已經(jīng)處理好的豬肉，而陸三娘肩頭上還扛著另外半扇。
她們兩人身后有幾個舉著火把的侍衛(wèi)，一見寧妨出來，紛紛有些羞愧地躲開了視線。
“侯爺你看這山豬多肥�！鼻袼獜澭崞鸬厣系袈涞呢i肉，甩動兩下抖落沾上的泥土，當(dāng)然也沒忘了告狀：“屬下扛得好好的，大爺非要拍我一下，這不肉都掉地上了。”
至于明日要領(lǐng)的三軍棍對邱霜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她根本沒放心上。
寧云墨：“……”
“將肉送到灶房，然后回營地告訴老三，咱們會在順溪村停留幾日，讓他與老四安排下去�！睂幏练愿�。
邱霜應(yīng)“是”單手就這樣提著肉踱步進(jìn)了廚房。
吳家?guī)兹硕伎创袅耍瓦@么一個愣神的功夫，陸三娘師徒已返回了原地。
吳青竹望著兩人心思微動。
“侯爺這是……”吳青竹不解，寧于墨笑瞇瞇地趕緊插話：“這是我侯府侍衛(wèi)在山中所獵，幾送給村長當(dāng)見面禮。”
“那可使不得！”吳村長連連擺手。
寧妨一行初來魏永縣并不知這邊的民生情況，肉食已屬稀罕物，更別提這山中野物，隨便拿到其他縣城中也能賣個半年糧食。
吳村長家每年只得過年時能嘗到點肉沫星子，哪敢肖想這一整頭的野豬肉。
“村長收下便是，明日本侯還要給挨家挨戶都送些肉，剩下的就煮了與全村人一同分食。”寧妨抬頭看了眼天色。
地面有淡淡寒氣升起，提示眼下已是半夜時分，而低矮籬笆對面那戶人家雖沒亮燈，可他掃過便知這戶四口人都醒了正趴在窗邊偷聽。
“時辰不早，今夜就先說到這吧！”
最后，寧妨是與侍衛(wèi)們一同出了吳家，身旁還有個主動跳出來要帶路的吳青竹。
回到營地后，寧妨把停留幾日的消息傳下，又與吳青竹在村中轉(zhuǎn)了一圈，重新在村尾找到個合適的營地后連夜轉(zhuǎn)移馬車。
等所有事情折騰完，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天一亮，順溪村的面貌漸漸顯出，民居錯落有致地散落在山坳中，村子背靠兩座大山，村中幾條溪流穿過，幾乎每家人出門走幾步就能有條小溪。
就算時節(jié)已值冬日，順溪村附近的山依然綠意盎然，村中郁郁蔥蔥全是花草樹木，田地也沒有一處荒廢，就連小坡上都種了些菜。
若是沒有官府的壓迫，這村子倒真是個世外桃源。
寧妨揣著袖子站在村中最高的一座小院門口，余光掃過欲言又止的吳青竹，終于似笑非笑地開口問道“跟了一晚上，想說的話還說不出口？”
“我怕侯爺笑話。”吳青竹喃喃回道。
他跟了一夜也看了一夜，南陽侯府全貌雖未能看全，但多少也咂摸出了幾分味道。
寧妨這個侯爺跟戲文上說的權(quán)貴有些不一樣，府中下人們也跟說書先生所說的低賤悲慘不同。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吳青竹甚至有種活得還不如侯府那幾條看門狗。
與其如此，不若投個身份高貴的主子，既能安全活下去又能庇護(hù)家人來得更加妥當(dāng)。
“說來聽聽，好笑的話本侯自然會笑�！睂幏列Α�
“我想給侯爺您當(dāng)侍衛(wèi)，要不牽馬的小廝也行�！眳乔嘀駬现�，終于把心中所想托出。
“你小子還有點眼！不過侍衛(wèi)一職你可做不了�！�
“為何？我自小在外學(xué)了些拳腳功夫，論力氣不輸任何人。”吳青竹不服，昨夜的那半扇豬肉他也能扛起，若是吃得飽，定不比別人差。
“為何？正好本侯要去瞧瞧，你跟我一快去�！睂幏敛淮�，只是提步繞過宅子，往后村尾而去。
走動間，寧妨又問了遍昨夜問過的問題：“你讀過書？”
“我在書院中看了幾年大門，其中學(xué)了些字。”吳青竹老實回答。
“那做個小廝還算合格，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掙了�！睂幏镣Ｏ虏阶又噶酥盖胺匠嗖才懦梢魂牭氖绦l(wèi)們，最后拋出句意味深長的話。
吳青竹長得其貌不揚(yáng)，但其氣息中卻透著股不同尋常。
寧妨能做的就是幫上一把，今后能走到哪兒，那就得看他自己的努力。
砰——砰——砰——
可惜寧妨的話吳青竹根本沒聽清，眼前的景象讓他心口一滯，隨著落下的棍子，仿佛自己后背也跟著劇痛起來。
三棍落下，趴在凳上的漢子爬起，后背流下條鮮紅血珠，而他好似沒有痛覺，只疾步退回了隊伍中。
用刑的高大侍衛(wèi)神色冷峻，每一棍落下都用了不少力，吳青竹心下覺著此人定是與其他侍衛(wèi)有仇才如此用力。
直到所有人都用完刑，這人轉(zhuǎn)而趴到了凳上，另一個中年男子接過軍棍揚(yáng)手落下。
整整十軍棍，這人比其他侍衛(wèi)多挨了七棍子，整個后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成了一片都沒吭半聲。
“這還是人嗎？受了如此重的刑罰還能走路�！眳乔嘀耋@叫。
那侍衛(wèi)像是頭，挨完棍子翻身站起，面不改色地披上件黑色外袍后面朝寧妨抱拳稟告：“侯爺，所有人都已受罰完畢�！�
“如何？你覺著你可能成為侍衛(wèi)？”寧妨回頭，笑著看向瞪著眼珠子的吳青竹。
搖成撥浪鼓的腦袋加上雙手連連擺動，吳青竹還覺不夠，一臉訕笑道：“我沒有這位好漢的銅皮鐵骨，經(jīng)不起兩棍子敲打�！�
昨夜就聽小廝7丫鬟們們議論過過，知曉是因犯了大錯，侯爺破天荒的責(zé)罰了府中侍衛(wèi)。
可吳青竹沒聽指的責(zé)罰竟是軍棍，那黑漆漆的棍子一下去比官府里挨板子還嚴(yán)重，他這做農(nóng)活的身子怕是兩棍子就得去掉半條命。
“去寧城那領(lǐng)了傷藥自行敷上吧。”寧妨看向辛未。
侍衛(wèi)們昨夜忙碌了整夜，從村口一直清理到林中，回來后又去村四周進(jìn)行探路，摸清附近幾條路后就來領(lǐng)罰。
寧妨掃過眾人，擺手讓人下去休息。
“屬下有負(fù)侯爺囑托，昨夜犯下大錯，求侯爺責(zé)罰！”作為領(lǐng)頭的辛未自覺錯在其身，硬是不肯下去敷藥，非要寧妨親手責(zé)罰。
“邱霜。”寧妨無奈，揚(yáng)手將嘴里嚼個不停的邱霜喚來：“可還記得昨夜是如何扛的豬？”
邱霜不解點頭。
“把辛未抗走上藥。”寧妨退后一步，一臉看好戲地望著辛未憋紅了臉，身子晃動了幾下，最終在邱霜傻笑著靠近時嗖一下跳起：“屬下自己能走�！�
“那走吧，我正好去瞧瞧孩子們。”寧妨帶頭轉(zhuǎn)身。
南陽侯府馬車共有二十九架，裝貨的牛車藏在了村中各處，其余十架將車架卸下，左右兩邊各七架。
寧妨與三個兒子的馬車在正前方，撩開車簾就能看到村中全貌。
此時空地中和兩邊馬車后都搭起了油布，靠近山腰的小山坡被鏟平搭上了十幾口鍋灶。
幾人到的時候營地外炊煙裊裊，婆子們正在熬煮帶來的驅(qū)寒湯藥。
遠(yuǎn)遠(yuǎn)見到寧妨回來，寧城忙讓人舀了碗，親自捧著迎了上來。
“將帶來的膏藥分發(fā)下去，吃完早飯后大家都休息吧�！睂幏两舆^碗，另一手拂落寧城肩頭粘上的雜草。
“老奴給侯爺鋪好床就去休息�！睂幊切Γ麖埬樸俱驳孟袷撬ダ狭耸畾q。
“我稍后帶于墨幾兄弟進(jìn)城逛逛�！睂幊前醋幊羌绨颍抗庠诿β档娜巳褐兴阉�，而后突然問道：“于墨幾兄弟呢？”
“大老爺剛睡下，三老爺四老爺……”寧城頓了頓，腦中回想一遍發(fā)現(xiàn)連他也不知寧于硯兩人去了何處，于是忙停下回答，又喚了三房的管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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