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陸聲安排完房間之后，先去廚房給白里鳴煮了粥，然后拿出醫院開的藥叮囑了一番，就帶著他的電腦包出了門。

        門砰一聲關上，白里鳴也說不清自己覺得冷清還是松了口氣。

        送主人出門的柯基吧嗒著小腿又跑回來，坐在白里鳴面前。像是知道面前的人手上有好吃的，它兩眼發光哈著舌頭。白里鳴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粥，剛出鍋還很燙，他對柯基搖了搖頭，自己也沒吃。抱著小家伙站起了身。

        他先在客廳轉了一圈，像個進了博物館的游客。等看到榻榻米上的床被，又想起男人說的二樓。

        席陸聲的臥室。

        白里鳴咬了咬下唇，撓了幾把懷里不安分的小狗，像個偷狗賊一般探頭探腦的走了上去，通往二樓的樓梯是有些狹小的封閉空間，雖然封閉但是感應燈十分靈敏。他一步步走上去，也許是狹小的樓梯對比過于強烈，當打開二樓房門后，面前開闊的高層視野，就更加有沖擊力。

        整個二樓被充滿設計感的黑框玻璃墻隔開，但沒有一處是封死的。最靠近大廳的地方，擺放了一張雙人床，從雙人床旁邊的護欄看過去，就能看到垂到大廳的燈線和那一整面的寬闊落地窗。白里鳴把柯基放在地上，越過床，扒著欄桿望下去，一樓的大廳一覽無余。

        包括榻榻米上席陸聲放的被褥花紋。

        難怪男人說一樓會看的比較清楚。想到如果自己睡在那里，被席陸聲瞥到，一定很丟人。

        白里鳴嘶了一聲，退了回去。坐在床上，床上鋪著干凈的被褥，席陸聲應該換過。視線環顧四周，對面z型的桌子上，放著自己看不懂的書。他深吸一口氣，身體慢慢后昂。柔軟的床墊接住了他的身體。

        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里。

        怎么辦一想到是席陸聲的房間，就有點忍不住……興奮。

        不行不行。轉移注意力。找點事做。

        這么想著，先掏出手機，給物業發了個信息。猶豫了一下又給小魚發了個“有空聯絡我”。全都沒有回復。

        關上短信，又慣性打開瀏覽器。翻開了新聞，像是重新與世界連接上，一股狂狼襲來，把他在席陸聲房間心里的那一點旖旎的想法，沖刷個干凈。

        終究要面對現實。

        他坐起來，看著被權威機構點名批評的信息，心里七上八下。堂叔真的能幫到自己么。他沉默一會兒，關上了瀏覽器，打開了微博。

        微博廣告跳轉完畢，白里鳴直接點開私信。他找到人間舟的id，那個人果然又發了新的私信。自從那個養狗的故事之后，白里鳴就對這個人的信息很在意。

        這種在意與其說是好奇，不如說是恐懼。一種人身安全被威脅的恐懼。讓白里鳴不得不堤防這人的動向。這次人間舟沒講什么恐怖故事，而是發了一張圖。白里鳴來來回回看了十秒才認出來，這張圖是人間舟臨摹的他的設計。這么久才確定一部分是因為對方畫的很差，另一部分是人間舟不是完全臨摹而是附帶了二創。

        他仔細看了幾眼就皺起了眉頭。人間舟臨摹的圖是之前他參加比賽的作品，也是他成名作。

        大賽以金木水火土五宗族為主體，建造世界觀。他以東海龍王為主角，以《爾雅翼》中，龍者頭似駝，角似鹿……能變水能變火形象為設計參考。以民間故事龍王與陳棋對弈為故事參考。

        畫出一幅龍王輸棋后，變回原身釋放法術，把旗子變成星落棋步小島的，開創天地的畫面。

        這張圖他大概畫了一個多月，翻了幾版配色和打光，精修了三四次細節構圖。每個細節都經過深思熟慮。但人間舟用鉛筆模仿的差就算了，還在底下加了一排疑似人型的角色在朝拜，還有歌舞的美人。

        白里鳴把私信窗口往下翻，人間舟還解釋了自己的思路。他好像特別喜歡白里鳴設計的，傲睨萬物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但是又覺得神必須要得到普通人跪拜，才能更體現它唯我獨尊的地位。

        人間舟在私信后面夸他厲害，說自己已經想著他臨摹了兩天，卻連龍王的頭都畫不準。還說希望鳴聲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再添加一版。

        白里鳴看著一團亂的構圖，和變得庸俗的畫面。只覺得，這個人說著喜歡，卻一丁點都不理解自己。他畫這幅圖的時候，并不是為了…

        握著手機的手一頓。

        對。

        他并沒有想造出一個萬人朝拜的神。但重生前的自己，卻變成了人間舟構圖里面的模樣。被宋義林和他的狐朋狗友捧高，心態逐漸上浮，甚至像聽信奸臣讒言的昏君，把席陸聲和喜歡男人的變態劃上了等號。

        背離了初心的是自己。

        他站的很高，卻忽視了宋義林那些人，面對他的畫只會說好看，牛逼，神。而席陸聲會去了解他插畫的設計思路，和他討論一些更細節的見解。

        白里鳴想起曾經被自己丟棄的，席陸聲給他刻的木雕。已經不記得長什么樣子了。雖然雕的彎彎扭扭，但按照那個男人的性格，肯定會很認真的完成每一處細節。而不會像人間舟這樣。

        想到這他忍不住出聲道歉：“對不起。”

        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現在能在席陸聲家，也是因為自己在席父葬禮上說了對不起。

        那之后一切都變了。他哥像是原諒了他。聯系了自己的父母，見了自己的堂叔，陪自己住了院，被母親指責，被朋友監視。nin明明已經很亂了。與三年前直接和自己斷了關系的席陸聲相比，現在的他可能更焦頭爛額。

        而自己呢？

        ……

        那一天白里鳴想了很多，把重生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回憶了一遍。

        那一天晚上席陸聲很晚才回來，看起來很疲憊卻依舊給白里鳴做了飯。

        白里鳴坐在沙發，把男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

        第二天，他早早起來，在網上找了菜譜，研究了一天，然后在天黑之后，嚴格按照說明，做了三菜一湯。他把吃的擺好等席陸聲，等了一個多小時。男人卻回來的比昨天更晚，飯菜全都涼了。

        他想著干脆毀尸滅跡，抿著嘴把飯菜端走，被正好進門的席陸聲發現。白里鳴在席陸聲的注視下移開了視線，男人沒有說什么，卻揉亂了他的頭發。

        第三天，男人上班之前，就和白里鳴說晚上十點之前一定回來。

        白里鳴點了點頭，覺得那天是他重生之后，最輕松的一天。他覺得目前兩個的狀況就很好，不需要什么親密接觸。他不懂科技，不懂ai。但他可以從生活里，為席陸聲做一些事，減輕他的負擔。

        就這樣帶著微妙默契的兩個人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有一天晚上快十點的時候，傳來了碰碰的敲門聲。前幾天席陸聲帶了一些日用品回來，空不出手也敲了門。白里鳴以為今天也是。他還特地從貓眼里看了一眼，確實有個人帶著大包小包的水果蔬菜。

        于是毫無防備的打開了門。結果，他就看到笑容僵在臉上的辛磊。

        辛磊帶了一些果蔬站在門口，他表情從僵硬轉為了嚴肅說：“你怎么在這？”

        白里鳴穿著席陸聲的拖鞋，拿著席陸聲家的掃把。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被抓奸了的小三。

        辛磊推了一把男孩進了屋，把手上的東西扔在門口，走進去。像是想要偵查出什么，他左右張望。很快就發現了餐桌上做好的飯菜。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聲：“喲，大少爺別告訴我，這是你做的。”

        辛苦了兩個小時的東西，變成了別人的笑柄。白里鳴垂下眼眸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辛磊見此，哼了一聲。沒再廢話，掏出手機給席陸聲打了個電話。

        席陸聲應該之前在路上，所以很快就回了家。辛磊奪了白里鳴手上的掃把，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的沙發里。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見席陸聲回來，抬起掃把朝白里鳴那邊指了指，看著席陸聲說到：“解釋解釋。”

        席陸聲處世不驚的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他不能回家，不安全。”

        辛磊像是理解一般點點頭，語氣陰陽怪氣說：“行，那去我家。”

        “不行。”席陸聲果斷拒絕。

        辛磊聞聲站起，他把掃把尖沖向席陸聲，白里鳴是挨過辛磊打的，他很怕辛磊動手，于是走了過去。辛磊盯著席陸聲視線沒有看他。怒罵道：“我今天來，特意想和你說工作室的事情已經談的差不多了。結果你他媽就給我看這個？”

        他氣不打一處來，對沙發狠狠的抽了一下：“席陸聲，我真特么看錯你這個朋友了。你爸才過世幾天，你就這樣？虧我還安撫師娘，說你不是這種人。”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她老人家。她絕壁會提著刀來砍死這個小崽子。”

        辛磊要是罵自己就算了，但是罵席陸聲白里鳴聽不下去：“我只是借住，又沒發生什么，你兇什么。”

        辛磊轉頭看著白里鳴怒罵：“出院多少天了？你們倆天天關在屋里，誰特么知道有沒有！”

        白里鳴也沒想到辛磊這么看他，頓時也動了火氣：“你思想能不能干凈點。”

        辛磊呸了一聲。“你倆做過干凈事兒嗎？”

        “你要是真沒地兒住，就去看守所找你爸媽！你個殺人犯…”

        “辛磊！”

        一聲怒吼，從沙發傳來。瞬間澆熄了白里鳴的怒火。

        是席陸聲。

        白里鳴從沒聽過席陸聲這么大聲吼人，那個人是真的生氣了。他抿了抿嘴不再出聲。而對面的辛磊不同，他最初也被鎮住，但隨后更大的火氣冒了出來。

        他說：“好，行。你就為了那個大少爺吼我？艸，”他顛了顛手上的掃把，“老子今個就當白認識你這個兄弟了，我特么今天一定要替老師師娘出口氣！”

        他把胳膊抬起，卻忽視了頭頂的吊燈。兩個人都坐在吊燈下，這一掃吧下去……

        站在遠處的白里鳴視野是最清楚的，看到這一幕，急忙撲了過來。不過有些來不及。辛磊的掃把桿快速的掃下了吊燈，白里鳴只覺得自己后腳還沒落，爆炸聲就傳來，然后黑暗中噼里啪啦的東西砸來，白里鳴只覺得腦袋一痛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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