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恬連著幾次都去了

        最后一次回家后好長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坐牢了，他坐牢了……

        已經離婚了，可能以后都不會再見了。

        她的青春好像都耗費在這個人身上。

        十幾歲的時候為了一個約定，拼命學習，報考離家甚遠的云林。

        和他在一起后，傻傻沉迷于愛情，甚至帶他見父母，和他結婚，盡管他那會兒看起來就是個沒爹媽疼的畢業大學生。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好像大夢了一場，夢里過了經年，夢醒又好似僅僅一夜罷了。

        她見過他父親了，陽繼承對這件事兒還包含著些愧疚。

        其實當初她爸能輕易同意他們結婚就是因為早就知道了江衍緒就是陽衍。

        現如今再見面不得已覺得有點尷尬。兩個長輩就喝酒聊工作得了。

        這事情不小，上了本地新聞的，不過在錢的驅動下，不會有很多人知道這是他們常家的女婿。

        小雨和沈橙都問過她，她都當無所謂自己眼瞎了唄。

        這事兒肯定也逃不過陳里的目光，她不八卦，但是常恬這么急匆匆地走，甚至為了請假和主任提刑警，她就知道有事兒。

        一看新聞就知道的事兒。

        待到寒假末，常恬又回了學校。她爸媽都勸她別去了，留在家里好，但她不愿意。她想和陳里待在一起，比起萬州的朋友，陳里更懂她，她們現在的狀態就是對方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如知己。

        誰會舍得這樣的一個朋友呢？

        果真，陳里沒問，常恬知道她一定知道的。但陳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她信佛，在山上的寺廟求了兩根紅繩，每一跟都掛了一個小鈴鐺，一人一根。

        她說，能驅逐厄運。

        可是這的能幸運嗎？常恬半信半疑，因為她算是個唯物主義者。

        剛回學校沒幾天，還沒正式開學的時候，有個律師聯系她，和她說的內容讓她不可思議――有沒有性趣收養江衍緒的妹妹，楊澄黎。

        常恬有些糾結。

        她應該是個圣母吧，竟然動了收養的心思。

        她考慮了一天，不顧父母的勸阻收養了黎黎。

        她所做的事情太沒理由了，但常恬只知道，那會兒抱著貓朝她跑來的妹妹很可憐，但她不知道，也因為她這個決定，她一定又會和江家扯上關聯。

        從今往后，常恬就想待著這個年幼的妹妹和陳里待在這里教書了。

        盡管這不太可能。

        她還有自己的家呢。

        過去的厄事都告訴她，珍惜眼下，她只能盡可能地過好每一天，上好沒一節課，教好每一個學生，保護好這個小妹妹。

        后來她翻白眼的次數少了，不料上課效率還不如從前了，在初二下冊臨近生物地理會考的時候，為了督促學生上課認真些，她會時不時翻個白眼逗樂。至少能讓一些打瞌睡的，清醒些許。

        不論如何，她都想過好往后的生活。任何一天，她都有可能被叫回家，她父親年級大了，很多事情都還得靠她。

        到了初三，她又接著教這個班的化學。一些學生本以為不會再上她的課了，還有點難過，再見到她走進教室，竟一眾歡喝聲。她只能無奈的翻個白眼，示意他們得了，好好上課。

        常恬很認真的教學，不知為什么，教地理的時候都好好的，結果化學一團糟。

        第一次月考，一個班三個及格的，引得班主任都來和她談了談，話題很簡單，是不是遇見了什么困難，還是寒假那會兒主任說的事情影響到你了嗎？還是因為有個小乖乖不好全心投入了？常恬連忙否認。后來班上學生也被班主任訓了一頓。

        后面就一同努力學，期末還挺有長進，討的了班主任“芳心”。

        班主任年級不大，姓周，這個班是她帶的第一屆，因為上一任趕著退休去了。

        周老師有個女兒，叫李晨樂，很是乖巧，初二結束那個暑假才出生，初三新春時候，常恬被邀去他們家吃飯。

        周老師丈夫也是老師所以他們一家人也住在學校的教職工寢室，周老師上次代購了個包送人，是常恬幫忙推的渠道，為了這份人情就請她到家中吃頓飯。

        她就帶著楊澄黎去了。

        楊澄黎現下不怎么開朗，六七歲的孩子是什么都懂的，但好在她還是黏常恬，在當地上學成績也不錯，這讓人不用太過擔心。

        吃飯的時候她不鬧騰，就安靜的吃飯。

        吃到一半，周老師丈夫突然提出給家里小女開葷。

        正直傍晚，大家伙都在自家吃飯，能找誰？常恬正尋思著。

        這時候周老師笑說，“來常老師，你來吧。”

        常恬自知不合規矩，連忙推辭，“這不妥吧，我不合適。”

        按理說，給六七個月的孩子開葷，一般情況下都是找年長，健康的長輩，無論如何，常恬太年輕了，真不合適。

        周老師又道，“哎呀，只看你愿不愿意了，咱家都無所謂了啦！我們不在乎那些花的麻的，平時你也走幫著看帶，這會兒你又正巧在場。”她丈夫也表示贊成。

        常恬嘴上說著不合適，實則還是愿意的。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周老師說，“就那魚肉吧，不怎么油。”

        她學著從前所見的一些開葷樣，夾了一小塊挑好刺兒的魚肉喂到小晨樂嘴里。

        兩人關系自來就好，小晨樂用新生的淺淺的乳牙咀嚼后吞了下去，甜甜的笑著看向常恬。這種乖小孩兒笑起來，簡直要把人心都融化掉。

        這時候黎黎竟然有點吃醋的意味。

        這小女孩兒不說話，伸手扯常恬的衣服，不悅的看著眼前人。

        周老師也看到了，被逗的好笑，“哎呀，瞧瞧你這干閨女吃醋了咦哈哈哈哈。”

        楊澄黎雖說不愛講話不愛笑，但好在長的乖巧，老師同學都還是挺喜歡她的。但不會去逗樂，因為她給人一種“不可褻玩嫣”的感覺。

        不過，他們會親切的稱呼黎黎是常恬的干閨女。

        常恬連忙摸摸這孩子的頭，給喂了口菜。都給小孩兒圍著轉了，她想。

        其實，也不止是孩子圍著她轉，還有兩個未婚的年輕男老師。

        比她大幾歲，看的出來都是有責任心的好男人，也是有文化知識，長的也不撮，只是其中一位王老師有點胖罷了。

        然而他們也清楚，能夠在學校里找個年級相仿的女老師結婚，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學校未婚的年輕女老師只有常恬和陳里。顯然，比起坐輪椅的陳老師，帶了個乖巧干女兒的常老師更可取。

        但是在兩人的陸續追求后，常恬都委婉的拒絕了，她不喜歡他們，后半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喜歡任何人了，正如多年前鐘小琪說的，封心鎖愛。

        他們估計也想不通，這人明明說過自己沒有男朋友，又帶著個孩子在這樣的小地方教書，條件一定不怎么樣吧，怎么會看不上他們？按理說不介意她有個孩子，算是不錯了吧。

        鐘小琪的封心鎖愛都是說著玩的，不過是放不下溫亭令罷了，他倆已經又在一起了，要準備結婚了。

        她和顧梅梅現在再幸福不過了，然而另兩人還在寄情于“桃源”。

        她們四人一起聚過一聚。

        是去年暑假了，那會兒鐘小琪剛剛和溫亭令復合，高興的不得了，連忙和她們分享自己美好的愛情邂逅。

        那次，她們都沒有多過問陳里的腿和常恬離婚，只是敘舊聊新，再玩。

        造化弄人，什么都變了，分開的時候常恬還有些暗自神傷。

        這個初三小學期是已經度過了一小半。

        該分流離開的都走了，班級一下子缺席了好多人，常恬怪不習慣的，平日里愛和她開玩笑的學生也走了好幾個。

        這天，常恬在督促班上同學為接下來的實驗考做準備。

        她說，“前兩個星期體考沒考好的同學不要氣餒，我們還有實驗考，文化成績有些許落后的同學就要注意了，這是加分項，我們都要沖著滿分去，認真練習。”

        她特別怕哪個學生平時做的挺好，結果考試時有監考老師看著就手抖什么的被扣分，所以除了督促練習以外，她還會開導開導他們。

        然而這節課還沒過去多久，周老師就來把常恬叫出了教室。她一走，整個教室分貝就提高了一度。

        周老師指名道姓要叫走一個叫許悵才的同學。

        這同學性格開朗，成績也不錯，中等偏上的樣子，很討各科老師歡喜，常恬不相信他能做什么壞事兒，就多問了一句，周老師說她家里出事兒了。

        后來幾天，常恬就有聽老師們說。

        許悵才他爸在外地打工，從施工的樓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脖子搶救無效死了。

        一個住在鎮上很能八卦的老師還說，聽說許悵才他爹媽是青梅竹馬娃娃親長大結婚的，感情特別好，知道這個消息以后，都準備要上吊自殺殉情呢，還好鄰居大嬸兒給救下了。

        常恬覺得這話可能有添油加醋但還是有可信度的，心里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只能感嘆，多慘哪。

        還是希望他媽能挺過去，不然兒子怎么辦喏。

        不出意外，許悵才錯過了實驗考。

        但沒隔幾天就來了學校，只是沒想到，他不是回來上學的，而是準備趕著最后一波分流，去鄰鎮的技術學院讀書。

        他早上來的，辦公室只有早就知道他會來，等著他的周老師和為早自習早起的常恬。

        許悵才前一天晚上就和周老師說了，明兒一早就辦手續。

        常恬一臉震驚，許悵才倒是淡定，還帶著點安撫的意味說，“我要讀高中就得去縣城，我媽沒我不行，也舍不得鎮上的房子，不能跟我走，所以只好去讀職高了，”他頓了頓又說，“害，沒事兒，之前不也聽說了嗎，安分守己好好學的話，以后還能去都大專，說不定還能升本，沒什么問題。”

        他還在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常恬覺得這笑里，有幾分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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