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焚化爐
玻璃罩緩緩蔓延細(xì)密的裂痕。
在尸山中間的李婉姿抬起頭。
她看著周圍的機(jī)器逐漸開始運(yùn)作,噴灑出高溫滾燙的火焰。
“開始焚燒了。”
龍魚低聲說道。
“李婉姿……!”
江蘺卿猛地扭頭看過去,她從龍魚的臂彎里掙脫出來,龍魚沒有阻攔她。
眼前是操作臺。
上面的數(shù)據(jù)圖像顯示,焚化爐已開啟。
最外圍的李延祥尸體開始燃燒。
坐在尸山中間的李婉姿目光呆滯,像個扭曲的人偶一樣,她丟下染血的棍棒,慢慢站起來。
“哈、哈哈……”
她咧開嘴角,開始笑了。
江蘺卿控制著操作臺嘗試讓焚化程序停止,然而這個程序好像早就被寫好了一樣,停不下來。
她的指尖噼里啪啦按著鍵盤。
卻只能把火候的變化調(diào)小。
“為什么要救姐姐呢。”
江蘺卿身后的龍魚輕聲問著,好像在看著她做無用之功。
“廢話,她還活著。”
“她的媽媽還在現(xiàn)實(shí)里等她回家。”
既然活著,就不能見死不救。最大的罪魁禍?zhǔn)讖膩矶际撬母赣H,把李婉姿的惡意培養(yǎng)、明知道女兒感染也毫無作為的李本勇。
一步步引導(dǎo)她變成這個樣子。
她固然有錯,對李延祥來說她的確是加害者。但不能否認(rèn)的是,她自己也是個被利用的受害者。
這大概就是……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李婉姿在火焰里轉(zhuǎn)起來,單薄纖瘦的身體讓她看上去愈發(fā)脆弱不堪。
她身姿輕盈,腳尖點(diǎn)地靈活跳了起來。
踩著數(shù)不盡的李延祥的尸體,如同靈動的花蝴蝶一樣,一點(diǎn)點(diǎn)跳上前來。
江蘺卿趁此機(jī)會趕緊打開上方的出口。
火舌滾燙舔舐而過,灼熱的高溫裹挾著火星子和濃煙,幾乎要讓人睜不開眼睛。
“李婉姿!拉住我!”
江蘺卿被滾滾黑煙熏得渾身焦黑,她屏息不敢呼吸,往那唯一的出口里伸出手。
“你、你媽媽還在外面等你——”
“她一個人,一直在等你從精神病院回家。”
過去的人已經(jīng)逝去,現(xiàn)實(shí)里的人要繼續(xù)好好活著。
無論是什么結(jié)果。
無論有多殘酷,江蘺卿總期盼著她見證的故事結(jié)局,能夠再美好一點(diǎn)。
在焚化爐里起舞的李婉姿像精靈。
她的容貌依舊嬌俏美麗,嫣紅柔軟的舌尖吐出,她惡作劇似的做了個鬼臉。
“我才不要——”
她的語氣是慣有的嬌蠻,一如曾經(jīng)被家庭寵壞般任性肆意妄為。
江蘺卿的心也冷了一小截。
但她沒有收回自己的手,李婉姿雙手環(huán)胸?fù)P起下巴看著她。
“你走吧,我可以放你出去。”
“僅限你,就這樣。”
她緋紅色的唇瓣勾起一抹稚氣又惡劣的笑,“我知道弟弟的本體來了,我要?dú)⒌羲!?br />
“李婉姿……”
江蘺卿忽然覺得很難過。
她沒辦法說服固執(zhí)己見的人,這就像你讓普通人用語言輕飄飄去勸抑郁癥患者想開點(diǎn)一樣。
沒有任何用處。
這不是能想開的問題。
是她已經(jīng)不想活了,支撐她還留在這里的好像只有這種執(zhí)念。
如果沒有任何人攔著她。
她會毫不猶豫在做完這件事之后,和自己的生命告別。
因?yàn)榛钪鴮λ允且环N痛苦。
周圍異樣的眼光、支離破碎的環(huán)境、所有人都在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她的想法或者是交頭接耳對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評頭論足。
她哪怕回去了那個現(xiàn)實(shí)。
那里也已經(jīng)沒有她的家了。
物是人非,什么都不剩,還不如就這樣瘋瘋癲癲下去。
她已經(jīng)被毀了。
但是她很高興,發(fā)自內(nèi)心的。
“因?yàn)榘职质俏姨颖艿慕杩冢邪职衷诘脑挕还芪易鍪裁矗际潜槐频模侠淼摹!?br />
這就是她的病因。
她的所有不合理行為,所有任性脾氣都會被李本勇包容。而李本勇……就是她的一號感染者。
她的媽媽是她選中的溫床。
孕育出零號畸形變種人的母體,免受病毒感染。
“那塊石頭從最開始選擇的,就是我。”
“我就是它。”
李婉姿抬起頭看著江蘺卿,她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眼白了。
純黑色的眼睛如同黑洞。
一片深邃,變異病態(tài)的。
火焰已經(jīng)來到她的褲腿,可是她就像是沒有察覺到高溫一樣。
“它最喜歡吃肉了。”
“因?yàn)槲以趯W(xué)校總被搶肉,所以它告訴我要吃好多、好多。”
“它會像放煙花一樣爆炸繁殖。”
“但是那些網(wǎng)狀的東西很漂亮,我很喜歡。”
李婉姿撩起自己的長發(fā)和衣袖。
她的手臂上遍布青紫色的突變菌狀花紋,她的脖子附近也凝出了紫紅色的紋路。
像血管,但又不是。
江蘺卿在心里暗暗估算著她的位置。
在李婉姿要放下衣袖的時(shí)候,她一把抓住李婉姿的手腕。
把人狠狠拽上來!
李婉姿的表情還有些錯愕,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
整個人就被拉出來。
江蘺卿迅速把口袋里的幾顆糖拿出來,拆了包裝塞到她嘴里。
“唔?”
李婉姿下意識就皺眉,想要吐出來。
但是她的舌尖蔓延出甜甜的水果味,意識到這只是糖后,她不動了。
“不論你怎么想。”
江蘺卿半蹲在她面前,顧不上灰頭土臉的自己。
她的雙手捧住李婉姿的臉頰。
神情格外認(rèn)真,“你要知道,這世界上不止有一條路。”
“讓你感到不舒服的事情,不要去做。”
“不喜歡紅椿鎮(zhèn),那就搬走,去沒有人認(rèn)識你的地方。”
“你的人生沒有到盡頭。”
“你還沒去看過北極光,還沒去登最高的山看日出,還沒有見過落雪后的大自然生態(tài)圈里的小動物。沒有品嘗過更多特色美食,烤得滋滋冒油的香噴噴牛排也沒辦法吃,更別說還有好多隱藏在街角小巷里的好吃的。”
“你要是走了,就再也碰不到這些了。”
“你的人生應(yīng)該剛剛開始。”
“我們活著的時(shí)間終究是有限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做你自己,不用顧忌任何人的目光和評價(jià),就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
“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借口。”
“你喜歡,你樂意,就足夠了。”
“看不慣你的、讓你不舒服的……讓他們自己戳瞎眼睛,不然把嘴巴縫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指點(diǎn)你的生活,明白嗎?”
活到這個地步。
她什么都不怕了,死亡也不會畏懼。
正因?yàn)榻y卿知道,所以她能夠理解這種把自己關(guān)起來陷入思維怪圈里走不出去的感受。
其實(shí)我們……
本來就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
貼臉來找茬,不怕死那就直接剛回去。誰說你有義務(wù)天生慣著別人?給多好臉色還會蹭鼻子上臉,最后委屈的也就只有自己。
李婉姿的眼睛,已經(jīng)變成了Q半似的蛋花狀。
水汪汪的。
正從眼眶滾落一顆顆黑色的小珍珠。
真正有一雙純黑色眼睛的人,是大腦徹底感染的她。
她抱緊江蘺卿不撒手。
“爸、爸爸說我病了……不,不能讓別人知道。”
江蘺卿摸摸她的頭發(fā)。
“是他壞,不上報(bào)國家也不帶你看病,他作死。”
“我也想過害人……”
她越說越小聲,沒有底氣,“而且我已經(jīng)這么做了。”
江蘺卿嘆氣。
“李延祥當(dāng)時(shí)還活著,是你們爸爸不送醫(yī)。”
“你一直以為你爸爸是為了你。”
“可是婉姿,你覺得曾經(jīng)有高薪工作的成年人考慮的事情,會比你這個孩子想到的還少嗎?”
“他只會想得更多。”
“你和李延祥從頭到尾,都被利用了。”
“當(dāng)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在欺騙你。你生病嚴(yán)重,你爸爸卻知而不報(bào)的情況下。你未成年,你造成的所有后果是他這個監(jiān)護(hù)人承擔(dān),不是你。”
“他害了你,一直把你引導(dǎo)到這條路上。”
“你……還想要幫你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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