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然都在想著杜洛書說的那幾句話。

和安遠轉達給她一定要小心行事，容不得半點差錯的告誡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極端。

靠在轎車的后座上，她轉過頭去看車窗外。

照明燈的光線為了確保行車安全而特意做的不是很亮，但也足夠讓人影在車窗上映出一道頗為清晰的影子。

安然看到自己的臉上滿是迷茫和無措。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

與對方約下的地點在江北，這里向來是月江有頭有面人物聚會首選的地方，下車后，安然打量著這家頗有名氣的餐廳。

三層的建筑，以銀白色為基底，裝修上采用了大量巨大尺寸的明凈玻璃，很有現代的風格。

月江在這段的江面寬闊的幾乎望不見對岸，餐廳坐落的地理位置極好，風景是數一數二的漂亮。

也正是憑借這份得天獨厚的優勢，這里可謂是一座難求。

過去不提，單論現在，僅靠現在的榮安，安然不能保證可以在這里訂下餐。

而今天邀請她來的幾位老總，甚至預定下了一間包廂。

餐廳的富麗堂皇落入眼簾，心里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看起來.....來者不善。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去，衣著精致的服務生迎上來，核實完身份后，安然卻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訂好的包廂....被人搶了.....

.....

她懵懵懂懂的被服務生領著來到一樓大廳的用餐區域，靠近外墻的一張精致圓桌。

三位精英人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已經落座，桌上已經開始上了幾個涼菜，看起來味道應當很不錯，只不過這三人似乎沒有動筷子的心思。

打了招呼后，安然坐下來，雖然眼前的這幾位老總的語氣還算和善，可她也不是眼瞎，看得出他們臉上那幾分笑容來的勉強，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餐廳內部采用一層一層逐漸縮小的露臺設計，在三樓的露臺上，顏明川把一切盡收眼底。

他以一種散漫的姿勢靠在單人沙發上，身前的小圓桌上的高腳杯里，盛有散發著葡萄香味的紅酒。

杜洛書板正的坐在他對面，這人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本正經的。

“這瓶紅酒還不錯，你要不要來一點？”取過酒杯，兩只手指微微用力，澄紅的酒液就開始旋著杯壁打轉，光照下來也變了顏色。

杜洛書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顏明川也沒有在意。

他收回自己的視線，稍稍坐正了些身子。

“最近工作上怎么樣？”漫不經心的發問。

“還可以，我盡力去做了，沒有出什么大差錯。”杜洛書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恭敬，這已經是是一種習慣了。

顏明川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杜洛書也不是話多的人，又陷入一陣并不尷尬的沉默。

杜洛書回憶起過去，沒有出事的時候，他仍然擔任顏明川的助理，那時候他們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的。

不說多余的話。

可如今....

他收回自己的思緒，心情沉重了幾分，目光朝樓下看去。

即便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也能感知到，安然所在的那桌，氣氛不怎么好，杜洛書看的出來，安然已經在很努力的找話題了，但其余幾人仍然是一副興趣懨懨的樣子。

“你覺得怎么樣？”

顏明川沒有指明，但杜洛書明白，他輕輕搖頭：“這種拿捏人的手段太低級了些，不過現在看來，對付安小姐倒是綽綽有余了。”

“很沒意思，她和安遠都不像安書志的孩子，希望她不要在這里搞安遠曾經弄過的那些名堂。”

杜洛書明白，他指的是幾個月前安遠為了談成一個小單，甚至不要臉到對合作商下跪的事情。

顧城為此發了好大火，認為安遠把盛景的臉都丟完了。

他輕嘆：“安小姐和安遠，他們，都還是很努力的，這幾個月，我看在眼里。”

“沒有搞對方向的努力，只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顏明川淡淡道：“安書志會死不瞑目的。”

他扔下手里的高腳杯，無視對面墻壁上禁止吸煙的標語，點上了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大口。

“今天的事情，不要對顧城說起。”

他的心情似乎變差了不少。

“顏總...您，還沒放下嗎？”

鬼使神差的，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了，當杜洛書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顏明川平靜的看著他，手指夾著的香煙冒出一絲絲略有些嗆人的煙氣，面對他幽深的眼神，杜洛書有些后悔。

自己平時不是愛八卦的人啊。

緊張的推了推眼鏡，他正想開口解釋，顏明川答話了，他的聲音仍然是那種涼涼的帶著點沙啞的感覺。

“誰知道呢？”

“也許我只是念著安書志的情....”他信手將未燒盡的香煙按進高腳杯內：“也許你說的對，我確實放不下...”

他的回答接近于喃喃自語，杜洛書默然。

“那我到底該怎么辦呢？”

顏明川長嘆，三樓沒有多少客人，樓下本就不大的交談聲傳到這里時也變得更為微弱，所以，顏明川說的每個字，都清晰落入杜洛書耳朵里。

“我愛的人，他們都離我而去了，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我再放不下又有什么用？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我才明白，到頭來，我追尋的一切，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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