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玩玩鬧鬧的坐在桌子上，土豆被關進了陽臺，江曼有點狗毛過敏，雖然喜歡土豆但只能擼上一回就咳嗽，火鍋咕嚕嚕的開，翻滾的肉卷在里面由紅色轉變成褐色，兩個人大快朵頤，趙庭柯也挺久沒吃火鍋了她本來也不是一個素食主義這，三盒牛肉卷和羊肉卷兩個人給干了個精光，最后又到了決定誰洗鍋的環節。

        “庭柯，”江曼可憐巴巴的，“我好幾天沒睡覺了，好困。”

        “巧了，”趙庭柯回以熱情一笑，“我已經連續加班半個月了。”

        江曼沉默，又換了一招，“這是你家，我是客人。”

        “除非你下次再也不來了。”趙庭柯見招拆招，堅決對大油鍋拒絕，火鍋真的超難洗的。

        “或者我們可以等張姨？”江曼小心翼翼的試探。

        “咱倆已經快三十了，要點臉吧。”趙庭柯說。

        江曼的臉垮下來，站起來大義凜然，“你贏了。”

        趙庭柯啃著火鍋剩下來的胡蘿卜，悠閑的看著江曼的纖纖玉手在油鍋里來回涮，心里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喜歡看江曼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心里唾棄了一下自己，然后毫無負罪感的給土豆加狗糧去了。

        “張姨真的離婚了？”兩個人走在沙發上，一個窩在一個角落里懷里揣著抱枕，剛吃完飯兩個人都懶洋洋的。

        “沒多問。”趙庭柯百無聊賴的刷著手機。

        張蕓跟唐國立已經分居五年，唐國立在單位附近租了個房子，家里連他的東西衣服都很少了，這些年趙庭柯也極少過去，那個家里只有張蕓在住，唐哲偶爾回去但醫院工作忙，還是住宿舍的多。

        趙庭柯從來不過問張蕓跟唐國立的事情，一些事兒能說能做的前提是，你是完全抽離出來的旁觀者清在，在她跟唐國立的離婚上，她找不到自己是旁觀者的證據。

        江曼漫不經心的看著電視，天還沒黑，屋子里的燈沒有開，從陽臺照進來的暮光若隱若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橘黃色的光照在眼眶下面的黑眼圈淡淡現出來。

        “庭柯，你記得以前有次下大雨，你來找我玩的那次嗎？”江曼偏過頭看她。“哪次？”趙庭柯問。

        “就小學吧，一年級還是二年級，那天雨下很大，我回來的時候衣服都濕透了，我就坐在客廳里客廳里面寫作業，你來找玩，然后看我身上衣服都濕的，就拿吹風機給我吹，給我燙壞了一層皮，短袖都吹胡了。”江曼說。

        “我怎么沒想起來給你換衣服？”趙庭柯驚訝的問。

        “因為你呆吧。”江曼嘲笑的說，“回來我媽一看，我那衣服一股子胡味，第二天就給扔了。”

        “那你為什么沒想起來換衣服？”趙庭柯反問。

        江曼語塞，瞪了她一眼，“我那會兒才多大，你還比我大兩歲呢你都沒想起來，我怎么想得起來。”

        “所以你想表達傻子都在一窩是不是。”趙庭柯笑著說。

        “嗯，一窩。”江曼靜靜的說，眼里全是認真，“我們幾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我不管你跟我哥，我跟你哥最后變成什么樣子，反正你必須跟我在一起一輩子，知道嘛。”江曼嘆息，“我知道有很多結沒法解開，我不勸你解開，張姨現在比之前對我好多了，那段時間我想來看你，張姨直接把我給拉黑了，來了十三次就吃了十三次的閉門羹，張姨沒壞心思我知道，她就是心里對我哥太復雜了，不過好在經過本仙女不斷地努力，她給我拉出來了哈哈哈哈。”

        趙庭柯把手機放下，眸色微動，“前兩天我爸來了，不過沒上來，給我媽送東西來的，江曼，我好長時間沒見他了，我發現自己不知道對他說什么。”

        “那就什么都別說，”江曼把抱枕丟掉，一臉煞氣，又想起什么很快的頹靡了，“他們的事兒你別管，張姨那么通透的人，想什么做什么她一定知道的。”

        江曼躺回去，“幸虧當年我提早走了藝術的路子，如果進了警校的話，還不知道變成設么樣子。”

        “警校之花？”趙庭柯說。

        “除此以外。”江曼摸了摸下巴好不謙虛說，“我除了有美貌還有其他好嗎？”

        趙庭柯但笑不語，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就是關于江曼的修飾詞就是，哎呀這孩子真好看，小時候從來沒有概念，長大了就更沒有概念，江曼是她的發小，姐妹，也是跟唐哲一樣超出了血緣關系的家人，五官到底美丑如何在她的眼里已經模糊了，留下的只是一份流淌在血液里的印記符號。

        張蕓晚上回來的時候，酒桌喝了點，回來的時候兩邊的臉頰還泛著紅暈，她把一個快遞給了趙庭柯，趙庭柯看了下地址，放在旁邊沒有打開，扶著張蕓去了浴室，又給她把衣服衣服拿過去讓她洗漱。

        “你又寄錢了？”張蕓一邊卸妝一邊問。

        “小溪流上初中了，用錢比之前多了點。”趙庭柯給她擠好藥膏，“今天談的怎么樣？”

        這段時間張蕓一直在籌備新店的事情，陳姨和靚姨都入了股，張蕓這次想開一家精品店，材料上也想有個突破，這段時間帶著靚姨看工廠選產品，風風雨雨的，今天說是能跟廠家敲定合同，看樣子應該是成了。

        “差不多了吧，門面過兩天去簽下，裝修一下就可以入場了。”張蕓說，今晚她喝了幾杯，卸了妝之后眼睛里還有血絲，畢竟是五十的人了，臉上有了年齡的痕跡感。

        “這么拼干什么，想讓我回家繼承財產啊？”趙庭柯倚門笑著問。

        “你肯嗎？”張蕓瞥她，“我也不勸你了，博物館挺好的，工作穩定，待著吧。”

        “誰會拒絕成為一個富二代的機會呢？”趙庭柯一臉真誠。

        張蕓有種歲月沉淀的雅意，她隨意抬手把趙庭柯垂在耳邊的劉海往耳朵上撥了撥，“好，我努力。”

        這天趙庭柯剛剛送走一批觀展的人，回了辦公室水還沒有喝上一口，葉渡發了微信。

        “你在上班嗎？”

        趙庭柯回復，“在啊。”

        葉渡顯示正在輸入，過了很久，才又發過來消息，“你那邊有巧克力或者糖食嗎，我低血糖犯了，在你們館里。”

        趙庭柯放下水杯，趕緊到玲姐的座位上拿了幾個巧克力，她不愛吃甜食，從來不儲備這些東西，玲姐倒是喜歡的很，還經常在辦公室里發小吃。

        趙庭柯拿上巧克力就跟葉渡發送了共享位置，葉渡接收了，在三號廳。

        趙庭柯小跑著過去，她高中的時候有低血糖，去醫院看過醫生跟她說過，低血糖如果嚴重的話發作起來是很要命的。

        她跑到三號展廳，果然葉渡在長椅上坐著，頭埋在胳膊里，手機放在旁邊，趙庭柯在他身邊蹲下來把巧克力撕開，“怎么樣了？”

        葉渡抬起頭，本來就蒼白的臉現在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嘴唇都是慘白的，他低著聲音，“還好。”然后用手想那趙庭柯手里的巧克力，但是看起來真的蠻嚴重，抬個手都在顫抖，趙庭柯把巧克力直接送到他的嘴邊，“我拿著，你吃吧。”她說，“你出來都不帶糖嗎？”她那時候低血糖的時候，書包里從來沒有少過糖食。

        “早上吃的多，而且出門急，忘帶了。”葉渡閉著眼慢慢的嚼著，趙庭柯發現，他發際線上的頭發都已經被汗給濡濕了，她看了看手里的巧克力，又拿出手機發了信息給孫材，讓他帶一瓶紅牛過來。

        孫材很快過來了，看著面色蒼白的男人就這趙庭柯的手在吃巧克力，他挑了挑眉，眼睛里放出八卦的色彩，這會兒葉渡已經恢復了點體力，趙庭柯把紅牛打開，葉渡自己喝了下去，他深出了一口氣，笑了笑，“謝謝。”

        “這位是？”孫材問。

        趙庭柯站起來，她蹲了好一會兒，腿有點麻，“朋友。”

        “朋友？”孫材挑了挑眉，然后若有所思，“不過我看你好像有點眼熟啊。”

        葉渡說，“我經常會在館里轉，所以可能碰到過。”

        “是嘛，”孫材說摸摸鼻子，“哎呀這么帥氣的朋友，難怪庭柯你不愿意去設計院那邊。”

        這會兒他們三個站在展廳門口的椅子上，門前人來人往的，趙庭柯看葉渡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想回去，她手頭的的事兒還多，“你要想去的話，我可以跟陳鴻說一下，不用客氣，”她露出一個假笑，然后轉向葉渡，這段時間她跟葉渡都有斷斷續續的在聊他的作品，兩個人在館里也見過幾次，不陌生了，“我要先回去了，有事兒你再找我。”

        “好，”葉渡說，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書簽，書簽里塑封的是小雛菊的花瓣，趙庭柯接過來，訝異的問，“這個就是平臺粉絲的禮物嗎？”

        葉渡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天聊構思的時候，葉渡突然消失了很久，再回來的時候說剛才編輯找他，說要定制一批贈禮給粉絲當做福利。

        趙庭柯說我也是粉絲，可以有這個福利嗎，她也沒說假話，這段時間，她斷斷續續的看了幾本葉渡的作品，葉渡的風格都是挑實向的，比較灰暗，偶爾看的她還挺難受，但是葉渡的文筆是在真的好，一件簡單的殺人案被他寫出來就像詩篇一樣。

        但沒想到，今天的粉絲福利就已經送到了。

        前后還不過半個月。

        “這什么呀？”孫材問。

        “粉絲福利，你要嗎？”趙庭柯把書簽收了起來，然后指向葉渡，“你要先成為他的粉絲才行。”

        “兄弟混娛樂圈的？”孫材驚訝。

        趙廷柯笑了笑，“雖然我很贊同你，但他不是，好了別貧嘴了，等會又有人找。”然后對葉渡笑了，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身體僵住。

        遠處有個男人在看著她，四十多歲，身上穿著短袖，黑色的polp被洗了很多次，松垮皺巴的穿在身上，眉毛濃密打結，幾天沒洗過的頭發油膩的鋪在腦袋上，下身穿了條黑色肥大被市場放棄很多年的舊條紋西裝褲，他盯著這邊，像在思考。

        趙庭柯腦子一下子放空了，滿眼看到的都是一個黑色的倉庫和幾個晃動的人影，她眼前一黑身子就往下滑，手機掉在地上屏幕咔嚓的裂開了，聲音很刺耳，葉渡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趙庭柯很大力的推開他，疾言厲色，“走開！”

        孫材從來沒有經過這樣子的趙庭柯，他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小心的問，“庭柯，怎么了？”

        葉渡蹙了蹙眉，順著趙庭柯剛才的視線看過去，抿了抿嘴唇，擋在了趙庭柯的前面，“庭柯，庭柯。”他聲音很輕很慢，像不得已叫必須醒一個正在夢游的病患，“沒事吧。”

        趙庭柯的眼前都是黑的，剛才的那一嗓子已經讓周圍不少的人看了過來，她又穿著館里的制服，她蹲著抱住膝蓋，心神些許鎮靜后幅度很慢的搖了搖頭，然后感覺到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葉渡把外套脫給了她，趙庭柯無意識的顫了一下，默默接受了。

        剛才瞬間的情緒失控讓她耗盡了心力，現在思緒都是亂的，她半逃避式不敢抬頭，不知道遠處那個人還在不在。

        孫材左看右看，“咋了呀，看見鬼了？”

        趙庭柯的身子又顫了一下。

        葉渡的神色冷了下來，“可能低血糖吧，她低血糖嚴重，我陪她去趟醫院，”他三言兩語的說完，然后又低頭問，“去趟醫院好嗎。”

        趙庭柯胡亂的點點頭，只要不在這兒哪都可以去。

        “麻煩你跟你們領導說一下吧，”葉渡對孫材說，然后帶著趙庭柯一步一步的出了博物館的門，在最后出門的時候看向了剛才的男人，那個男人已經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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