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第二次自殺的時候,不會選擇同一種死法
葉渡的家走的是簡約風(fēng),黑白灰的三色系從吊頂?shù)降匕鍩o一不在說著主人的冷淡風(fēng),桌子是淺灰色的條紋大理石面板,客廳很大很空,沒有茶幾,中間空出來的一部分放了一個很大的淺白色編制地墊。
對面是轉(zhuǎn)角沙發(fā),黑檀木邊幾上潦草放著幾本沒看完的書,整個家里很空,看起來不像有人經(jīng)常居住。
張蕓和唐哲還沒過來,趙庭柯、江曼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手里握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水。
“什么照片。”趙庭柯先開口。
江曼低著頭不說話,腮幫子咬的緊緊。
趙庭柯看向葉渡。
葉渡溫和的搖了搖頭。
趙庭柯沒有放棄,被子的熱溫傳到手上,回暖了一直冰涼的手,“手機(jī)給我。”
“庭柯,”江曼著急的說,“你先等張姨和哲哥過來,我爸已經(jīng)去宣傳部了。”
趙庭柯不為所動,伸手,“手機(jī)。”
江曼木著臉,不動。
葉渡淺淡蹙眉,“庭柯,我保證,過幾天都會好。”
“過幾天,我想看的話還是能看到照片。”趙庭柯說。
葉渡看了眼江曼,江曼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
葉渡想了想,最后緩緩的開口,語速很慢,似乎隨時準(zhǔn)備收回,“是一張有你和周安陸一起的照片。”
趙庭柯繼續(xù)問,“是在倉庫?”
葉渡點頭。
“我睜著眼嗎?”趙庭柯又問。
江曼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葉渡深深的看著她,沒有回答。
“被綁起來了嗎?”趙庭柯問。
還是沒有回答。
“穿了衣服嗎?”趙庭柯問。
葉渡握住她的手,趙庭柯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微顫跳動了一下,那是躲避不及的姿態(tài)。
“看不到,”葉渡靜靜的說,很有寬慰,“這個照片是用境外號下午在社交發(fā)的,而且重點拍的是周安陸,不是你。”
趙庭柯嘴唇張了張,像大病未愈的傷患血板不凝沒有氣血,臉上慘白,“但是那也說明,背后的人他還有照片。”
江曼著急開口差點咬著舌頭,“不會的,我爸和唐叔已經(jīng)在跟平臺人聯(lián)系了。”
趙庭柯看了看她,神色莫名,良久她還是像被說服一般的點點頭。
江曼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一陣陣的酸苦,眨眼間眼眶有熱度涌上,正好電話響了,她遮掩般的飛速接起。
是張蕓。
唐哲被帶去了派出所,最后一個問話的人被他打斷了鼻梁,周圍的人報了警。
張蕓也跟著過去一起做了筆錄,她讓庭柯晚上不要回家,去江曼家睡,讓他們把手機(jī)藏好,不要讓趙庭柯看見任何東西。
江曼不敢說話,支支吾吾的答應(yīng)了。
電話剛掛又響起來。
話筒里的聲音是江師舟。
趙庭柯對他的聲音太熟悉了。
江曼看了她一眼,拿著電話去了書房說話。
葉渡雙手合起,做了一個福爾摩斯審判者的姿勢,但語態(tài)溫和,“害怕嗎?”
趙庭柯扯了扯嘴角,想擺出一個笑容又失敗,變成不太明顯的苦笑,“我說不怕你信嗎,”想了想又說,“周家人潑我臟水了嗎?”她對葉渡說話沒有那么多的小心翼翼,她知道葉渡也許會沉默,但不會騙她。
“逢人遇鬼,他們想合理化自己做錯事的原因,這時候只要有一點點能讓他們加大受害人印象的可能性都不會放過。”葉渡說著似是而非的話。
“說什么了,我綁架了他?”趙庭柯問。
“沒有,”葉渡靜靜的看著他,“他們只是說在在綁匪里面看到了你,但綁匪好像不喜歡你。”
“周安陸說的?”
“爸爸轉(zhuǎn)述。”
“葉渡,”趙庭柯笑容有點無力,“我有點冷。
”
葉渡又給她倒了一杯水,猶豫著,細(xì)長的手指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手心貼合的包裹手背,一起捂著杯子。
葉渡的手指很長,指尖的地方因為常年敲字又淡淡的繭,趙庭柯一直以為他身體病弱體溫偏低,沒想到手心的溫度傳遞到她的手背,無端的有點燙。
江曼出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默默咬了咬嘴唇,佯裝無事的發(fā)出了點聲音然后走過來。
趙庭柯掙脫開了葉渡的手,葉渡收了回去。
“我哥說來接我們。”江曼說。
“我現(xiàn)在不想見他。”趙庭柯說。
江曼咬了咬牙,“那麻煩葉先生送我們回去可以嗎?”
“我不想見他,無論在車?yán)铮是在家里。”趙庭柯重復(fù)。
“那我們現(xiàn)在沒地方去,”江曼說,“你家現(xiàn)在肯定回去不了。”
“睡這兒吧,”葉渡開口,似乎這是一個優(yōu)選的答案而非備選,“晚上我還有是要處理,等會兒要走。”
趙庭柯側(cè)頭看他,葉渡點點頭。
“這不合適吧,”江曼皺眉說。
“如果沒有其他的辦法,那就先住吧,有事明天再說。”趙庭柯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給今晚的談話下了一個總結(jié),哪里也不去,就住這兒。
江曼拗不過她,又出去打電話給江師舟。
“其實你不用出去,我們是鳩占鵲巢的人,應(yīng)該給你抱歉才對。”趙庭柯看見江曼走了,回頭對葉渡說。
“倒也不算,”葉渡說,“我今晚確實有事,一會兒汪凱會來接我,你們睡客臥好嗎,一間房?”
“一間,”趙庭柯也不再客氣,她不是在這些事兒上不斷糾結(jié)的性子,“謝謝你。”
趙庭柯的手機(jī)還在張蕓手里。
晚上江曼的手機(jī)也被她放在外面,趙庭柯聽到她的的手機(jī)一直在葉渡的餐桌上震動,但江曼沒管。
兩個人躺在床上,她看的出江曼想安慰但又糾結(jié)不知道怎么開口,滿臉是憋的慌又沒法輸出的樣子,最后趙庭柯裝睡。
漸漸的也真睡著了。
又是黑白無間的大夢,到了凌晨趙庭柯驚醒,額頭上是一層薄薄的汗,江曼的胳膊還緊緊的摟著她,眉頭緊緊皺著睡得很不安。
趙庭柯小心把她的手往下拉,起身去了客廳的沙發(fā)枯坐一夜。
夜外長明月,無波淡淡橫。
天氣漸漸轉(zhuǎn)涼,落在皮膚上的空氣相互絞殺身體的溫度,葉渡的樓層也很高,從客廳往陽臺看能瞥見星月掛空,月暫晦,星長明,三五盈盈。
趙庭柯想起當(dāng)年第一次在這兒遇見大黃的時候,那時也是暑夏,深夜她睡不著,穿著簡單睡衣在街頭游蕩。
這條街那會還沒有開發(fā)的這么完善,隔幾米才有一個路燈,周圍是堆擠的沙土和正在修繕的水泥路,路牙子邊光禿禿看不見一點綠色。
她像個游蕩幽魂,隨時可以被任何人拽進(jìn)任何地方干任何事。
她無心,有意,像個被刻意拋出的試探儀,打量著之前從未見過的人心。
她頭發(fā)柔順干凈,衣服綿軟純白,路上行人對她若有若無的投來目光,她想,如果此時在街頭有任何的牌匾掉下落在她的身上,那是不是最好的結(jié)局,在她的葬禮上,她是不是可以毫無愧疚的站在張蕓旁邊,看著陰陽兩隔的人。
然后她看見了大黃。
大黃正在街上溜達(dá),干癟的肚子正在覓食。
一家不遠(yuǎn)處的燒烤店門口,有幾個人正在吃飯,大黃搖著尾巴過去討好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桌子上的不耐煩的看了它一眼,一腳狠狠的踹在它的身上。
那人喝了點酒,下手沒輕重,大黃半米多長的身子被他踹出去很遠(yuǎn),皮毛上有個灰色的皮鞋印,趙庭柯很確定聽到了它悶在喉嚨里的嗚咽。
大黃垂下耳朵,縮著尾巴哀哀的叫著跑走,那頭的人卻得了趣一樣,手上拿著一串燒烤嘖嘖的勾引大黃過去,大黃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喉嚨動了兩下,它真的餓了,駐足了兩秒又轉(zhuǎn)身走了。
那頭的人狠狠吐了口唾沫,又回去桌子上大快朵頤。
趙庭柯靜靜站著,看著大黃往她的方向來。
也許她身上的氣場太過無害,也許大黃本身就親人,它又小跑著過來對著趙庭柯轉(zhuǎn)圈。
趙庭柯蹲下,摸了摸它肚子上的皮鞋印,它很瘦,伸手就能摸到根根翹起的肋骨,它的走路姿勢還有點歪,似乎還沒從剛才的踹擊中緩過來。
“很疼,對吧。”她很輕很輕的說。
“不過對呀,干嘛要給人傷害自己的第二次機(jī)會,我們又不傻是不是。”她像個考試前偷了答案的差生,提前獲知了最后的分?jǐn)?shù),眼睛濕潤,嘴角翹起,心上的裂口一點點的被重塑,被填補(bǔ),努力完整的找回原來的人。
從那以后她經(jīng)常去找大黃,手上的肉罐頭就像兩個陰差陽錯考了高分的差生,成為了她們的獎勵品。
再也沒有在深夜游蕩,行走。
定點回家。
人再怎么演變也逃脫不了動物的本性,在意識清醒選擇自殺的人被搶救過來以后,也許他們還會再次走極端,但卻不會選擇上次的方式。
溺水的不會再溺水。
跳樓的不會再跳樓。
他們深刻記得那份瀕死的桎梏感,所以寄希望于下一份死亡來的干脆,不痛苦。
每個人都如此想。
決心死的人,也希望會比上一次的方式來的輕易。
趨利避害。
人之本性。
趙庭柯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從來都想活。
她想活,過去想,現(xiàn)在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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