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月場所
“阿錚,這位……是誰啊?”
邵彥霖挑眉看著樂苒,明眸皓齒,目若秋波,清清冷冷的姿態,氣質不俗。
“新收的書童。”
樂苒朝邵彥霖點頭。
“不像啊……”邵彥霖嘀咕,“像他這種氣質,阿錚,你確定不是拐騙來的?”
“猜對了。”
池錚笑,的確是他拐騙來的。
池錚甩開玉骨扇,先一步推開廂房大門,走了進去。
邵彥霖瞪大雙眼,跟在池錚身側走進去:“你出來怎么還帶書童?”
“母親大人安排的眼線,甩不掉。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可真慘,這么大個人了出行還不自由。”
“彼此彼此。”
樂苒但笑不語。
甩不掉?
池錚當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一看便是慣犯。
樂苒不能細聽屋內的談話,三人在屋內談天說地。于是,在朱雀大街留香閣二樓長廊處,樂苒依靠著木柱,靜靜聽樓下說書先生講故事。
不錯,池錚逃出王府,拉著她一起。
爬墻。
留香閣是朱雀大街美名遠揚的茶樓,更是池錚與一群世家少爺們的聚會之所。
“酒來!”
她聽著屋內的玩鬧之聲,有些游魂。
樓下大廳,一位說書先生身著白衫立于臺前,手執紙扇,一手捋胡子,微微一笑,娓娓道來一個故事,端的那叫一個自信模樣。
“不知諸位客官可聞說天下美談這一盛事?”
此問一出,不少看客頓時精神抖擻,躍躍欲試,欲答此問。
有人問:“先生,莫不是玉淵太子大婚一事?世人皆知當初玉淵太子大婚,紅妝十里,宴請全城人民,大赦天下,那叫一個熱鬧!只怕古往今來任何一場婚宴莫能比也……”
先生手拿紙扇一敲桌面,微微笑道:“非也非也……玉淵太子大婚,在這亂世之下確為盛事,但若言及美談,無功無德,差矣差矣……”
見其否認,又有人問:“莫不是早些年風凌狀元連中三元而屢拒征召,響名天下?”
先生再次否認:“非也非也……”
見其再次否認,眾人皆疑惑,個個面面相覷,搖頭晃腦,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大喊:“先生,我等實在難猜,先生何必再做神秘之態。”
此言一出,在座紛紛哄堂大鬧。
先生一笑:“諸位客官,天下美談從來不是誰人高中誰人盛宴,而是一位公主——暮云亡國公主長樂。”
“先生,你莫不是誆爾等?這公主不過亡國之人,且為女兒身,如何能成這天下美談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笑
先生不怒,笑道:“非也非也……”
“這位長樂公主……她出生時百鳥歡鳴,為大吉之兆,乃為貴人命格,頗得陛下寵愛。她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亦修得一身武功,熟讀兵書,任軍師,出謀劃策,征戰沙場,守衛四方……男兒女兒該做之事,皆試過,并頗有成就。”
“身為皇族中人,從來感情淡漠,或視人命如草芥。偏她心懷天下蒼生,諫忠言,擇良臣,一心為民。她懷有私心,她欲報私仇,她欲拯救這個即將傾頹的國度。可惜呀……她是女兒身。這個世道對女子向來不公,她欲以女子之身干政,必背負天下罵名。”
“更可惜,她從未真正守護過暮云。百般付諸如流水,盡灑英雄淚。”
賓客啞然,落針可聞。
半晌才有人喃喃出聲:“當真如此戲弄人?”
“自是如此。老朽素來只說真事,如何會騙人呢。”
他嘆息道:“若生于盛世,她必定遭萬民敬仰。偏她生于亂世,死于國滅,葬身在那一片火海中,成了無辜亡魂;連著最后的盛名,都在那一場亡國之戰中,徹底煙消云散,成了人人唾罵之輩……”
“從來天妒英才啊……”
眾人皆默然。
樂苒正出神間,耳邊傳來一聲低語:“聽什么呢這么入神?”
樂苒回神。
得不到答案池錚也不強問,他回想方才樂苒背靠木柱的狀態。她神色冷然,淡漠之資竟如隱世仙人,不可褻瀆,與記憶中的人影重疊。
池錚又一笑:“苒苒,你說……世間真有此人么?”
樂苒抬眸,直勾勾地盯著池錚,墨色翻涌,像無盡的深淵。
他也聽到那個故事了。
“有又如何?虛假又如何?先生之言從來半真半假,若這人當真瀟灑肆意,當是性情豪爽、能屈能伸之輩,偏又能文能武,為何不茍存于世,報這滅國之仇,反而葬身火海?”
池錚小聲辯駁:“許是有何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樂苒微微嘆息,也許吧。
不過一作古之人,縱使輝煌,也已成過去,留下的事跡成為百姓的飯后談資,真真假假,誰能說得清呢?
華燈初上,樂苒本以為池錚出來是打算回府,直到身在花月樓前,她才大錯特錯。
樓外張燈結彩,亮如白晝。姑娘們濃妝艷抹,穿著薄衫,妖嬈地扭著水蛇腰,揮舞手中繡帕,于嬉笑怒罵中迎接來客。
“客官,進來呀……”
站在樓門口的一位盤發的婦女涂著烈焰紅唇,嗲著嗓音:“喲……這不是池公子、邵公子和祁公子嗎?可許久不見你們了,都一個多月了吧?”
“來來來……許久不見,姑娘們甚是想念你們呢。”
“媽媽,海棠和牡丹可在?讓她們過來伺候。”
邵彥霖摟著池錚大喊。
“在呢在呢。”
老鴇招呼著其他姑娘陪著池錚三人進去,見樂苒亦步亦趨跟在他們二人身后,老鴇忙上去招呼,笑得花枝亂顫:“這位公子是新來的嗎?看著好面生呢?”
樂苒微笑點頭,在混亂的天地中難得擠出一條路來。四周全是打情罵俏的軟語和男子急色的呼吸聲,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親親我我的比比皆是,或早已有女子香肩半露、渾身無力躺在男子懷中侍奉喝酒。
群魔亂舞之地,鶯歌燕舞各方登場。
樂苒伸手扶住欲撲向她懷中的女子:“抱歉。”
“公子,都來了這里,何必含羞呢?”
她嬌嬌柔柔道,繡帕在樂苒眼前飛舞,是濃濃的脂粉味。
他側身避開,肩膀撞上一人胸膛,另一側肩膀被男子寬大的手掌按住。她回頭發現是不知去了哪里的池錚,只聽池錚冷聲道:“我道是去了哪里,原來是陪姑娘來了。”
那女子見是池錚,心思一動,但又想起往日不遭待見的情況,氣憤著走開。
“跟上。”
池錚道,繼續轉身往樓梯上走。
然后,樂苒負責給池錚看門。
樂苒走在長廊上,燭光昏暗,屋內的影子影影綽綽映在窗紙上。
“啊!——”
正出神間,隔壁房間忽然傳出一聲尖叫,嗚咽痛哭:“救命啊!救命啊——”
房門自室內被推開,樂苒只見一個衣衫凌亂的女子腳步蹣跚地跑出來,整個人歪歪扭扭,直撲向樂苒懷中。她扯住樂苒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不斷失神重復:“他死了……死了……”
樂苒不知是誰死了,她安撫住女子,整好她的衣衫,另喚一名仆從去喚老鴇,直到老鴇帶著幾名男壯丁上來,這才湊著熱鬧遠遠躲在人群身后瞥一眼屋內場景。
一個上半身裸著的男子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不停顫抖。另有幾道疤痕交叉橫在身上。
見狀,老鴇用繡帕捂嘴,甚為平靜。
“怎么回事?”
樂苒只覺得耳朵處有熱氣,她回頭,見是池錚,弓著腰在她耳畔講話。
樂苒不動聲色向一旁挪了幾步,和池錚拉開距離。她平靜道:“死人了。”
“你不害怕?”
他們在嘈雜的環境中悄悄低語。
樂苒只是靜靜看著池錚,實則內心波瀾起伏。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見死人,且是非自然死亡那種。
死,向來為人們所避諱。害怕死人,人之常情。若是和命案相關,更是遠遠避開。
但樂苒很平靜,絲毫不覺得害怕,她冷眼旁觀著,是對生命的漠然,或者說她可能習慣于此。
樂苒心中思慮更重,她不復從前無所謂的模樣,眸子里冷意蔓延:“你到底在做什么?”
試探我嗎?
樂苒不能明白,池錚事事帶著自己,又時不時問自己看法,或在觀察自己,好像……
“他會不會認識之前的你?”
腦海中恍惚想起在清風寨時花向晚無意間說的話,她的心微沉,但她不能挑明,這只是她的猜測。
池錚面色如常,甚至有些不解,仍是那吊兒郎當的態度,眉眼笑意盈盈:“怎么忽然這么嚴肅?”
他直起腰,甩開玉骨扇拂面,似是覺得可笑:“我能做什么?”
“公子我是來尋歡作樂的。如今同你一樣,不過只是一個目擊者罷了。”
話音剛落,見邵彥霖和祁越也過來這邊,樂苒退到一旁,不想再理會池錚。
邵彥霖和祁越喝了點酒,整個人意識有些迷糊。他看了眼擁擠的房門口,意識還沒回籠,有些不解地問怎么回事。
正當此時,樓下有人大喊:“媽媽!大理寺的人來了!”
涼風襲來,邵彥霖整個人為之一振。他目瞪口呆,顫著聲:“誰?誰來了?”
沒人回他的話,老鴇早已下去迎接來者,不復之前平靜的模樣:“官爺!你們總算來了喲……”
池錚和邵彥霖對視一眼,邵彥霖直呼:“還愣著做什么?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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