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再不動手便來不及了。如今池錚抓著你的把柄，他目前只是在處理鹽商，不代表不會對你治理不力的事情責罰。我們受制于人，他又防著你，處處敲打你，不就是在逼你認罪嗎？鹽商們今日不說，明日便不會說嗎？若他們供出來，你更加沒有機會了。”

        “他如今只知曉你治下不力，可等鹽商們招供出來，你便不止這個罪名。大人，時間緊迫，等不及了。”

        司馬存山語重心長道。

        戴仁發長嘆一口氣，他又何嘗不懂這一點，只是他仍是不敢冒險。他仍抱著那一絲希望。如今鹽商們皆關押在牢房，由池錚的人看守著，他根本無法靠近，更加不知詳情。

        鹽商們的事他自然知曉，他甚至還收了許多利。

        “談仕清那邊怎么說？”

        戴仁發又問。

        他和談仕清算是合作關系。

        “他什么都沒說，如今這個局面，我們也不好私交。”

        “再等等吧。”

        ……

        翌日，池錚正用膳，朔風自外進來，道：“世子，鹽商們招供了。”

        “是嗎？”

        池錚笑，即刻起身前往牢房。中途遇見戴仁發和司馬存山，池錚難得邀請他，向他吐露這個好消息，讓他二人跟著一起去。

        鹽商們見戴仁發也坐在一側，有些心虛。他們半真半假的講，只供出了鹽井所在。他們目前不敢得罪戴仁發，畢竟他作為元州知府，誰也不知這位大人是否會懲戒他。

        若是沒有，日后只怕更加艱難；若是有，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可池錚態度不定，誰也不敢拿著這一半的可能性去賭，還不如老實巴交一些，只說出與目前池錚想要知道的。

        鹽井一事，的確事關重大。

        戴仁發和司馬存山兩人對視一眼，皆沉了下去。

        收拾好之后，池錚則帶著樂苒和禾望兩人進山，司馬存山跟在身側，以及幾名侍衛。在鹽商的帶領下出城，往附近的山地走去。

        天際飄著幾朵烏云，陽光熱烈，燒灼著地面。

        荒山野嶺，處處是陡坡山路。

        野花散落在草地上，像遍布在黑色夜空中的星星，閃爍其光。

        山內樹葉遮天蔽日，視野有些昏暗。池錚走在前面，樂苒緊跟其后，有時走上一個陡坡，池錚會停下來向樂苒伸出一把手。

        雖然互幫互助正常，但樂苒總覺得怪怪的，但她又沒有頭緒。

        “大人，可要休息一下？”

        戴仁發問。本來戴仁發是提議池錚留在府中，另派幾名侍衛跟著去看便是，但池錚非要堅持，他自己也決定跟著池錚走。

        于是乎演變成如今這個局面。

        終于走到一片比較寬敞的地，鹽商有些累，靠著樹停下來休息。池錚和朔風練武，身體健碩，沒有感覺。

        池錚關懷問：“可是累了？”

        “……”

        樂苒搖了搖頭，她自己也是練武的，這么點路程自然不算什么。不過她終于知道奇怪的感覺是什么了。池錚他只問自己，只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以及問自己累不累。

        她寧愿不要這種特別的關懷。

        戴仁發氣喘吁吁停下來，他大腹便便，又人到中年，許久沒有鍛煉，走了這幾段路早已累得直不起腰。

        “大人，我不行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他彎著腰，扶著樹，呼吸聲粗重，汗水淋漓冒在腦門上。

        池錚點頭，算是允許。

        幾人休息一會兒又繼續趕路，林內愈發昏暗，抬頭望天，已是烏云蔽日。幾人方上一個小斜坡，戴仁發又有事，隊伍被迫停下。

        “大人，這個……下官想去如廁……”

        戴仁發有些扭扭捏捏，為自己的麻煩感到很是不好意思。

        池錚頷首，示意他可以走。于是他拉著一名侍衛走開。

        等許久不見戴仁發歸來，池錚微蹙眉。見天色愈發昏暗，他正開口打算喊朔風去找一下人，林間疾風忽動，片刻間閃出十幾個面帶黑紗的黑衣人來。個個手中帶著長刀，在昏暗的林內反射出十幾道亮光。

        池錚微挑眉，其余幾名侍衛和朔風早已擋在池錚面前。

        朔風冷眼，拔刀相向，快如奔雷。

        刀光劍影，快如疾風，瞬間人頭落地。

        池錚護著鹽商和樂苒，朔風與幾名侍衛則頂著黑衣人勢如破竹的攻勢，地上橫尸遍野。

        幾名黑衣人避開朔風，向池錚等人襲來。池錚護著鹽商，樂苒那邊有些顧及不來，直到一刀將兩人劈開，樂苒徹底離開池錚的保護范圍。

        黑衣人困住池錚，同時對樂苒出手，刀刀致命。

        樂苒側身閃躲，刀自她眼前劃過。她與兩名黑衣人對招，仍占優勢，奈何她赤手空拳，而對方則是手握兵刃，于是有些落了下風。

        刀劍無眼，若不小心那傷的便是自己。

        黑衣人形成三個不同的包圍圈，樂苒和朔風兩個被困住，池錚則護著鹽商保證他不受到傷害。

        “爺！接刀！”

        朔風于空閑中從地上的尸體旁撿起兩把刀，將一把朝池錚拋去，另一把則拋給樂苒。他驚訝于樂苒會武功，不過他沒問過，畢竟平日里樂苒從未顯露，且光看她的身形也看不出來。

        池錚接過刀，開始大開殺戒，眨眼不留情，刀刀狠厲而致命。刀光劍影間，已有多具橫尸。

        樂苒接過刀，奈何她只是防御，沒有下殺手。她從未殺過人，目前也不愿意殺人。

        天空響雷一聲，烏云頃刻間翻涌變換，豆大的雨珠忽然砸落下來，頃刻間雨勢變大。

        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從天空中傾瀉而下，鋼鐵般粗的雨道直直砸在樹上、地上，葉子被砸得低下頭，地上濺起幾米高的水花，雨勢可謂空前勇猛。

        刀劍上的血被大雨沖散，不留一絲痕跡。

        血混合著雨水散開，四處蔓延。

        樂苒步步退讓，黑衣人步步緊逼，雨水拖慢她的動作。刀身隔開細密的雨布，雨水飛濺，打濕她的發。

        鮮血刺激著她的腦海，她有些恍惚，像被人拉入夢魘中，一些模糊的陰影襲擊著她的腦海。她顫抖著手，身形有些搖晃，不受控制地，手中的刀直直刺向黑衣人的腹部。

        樂苒恍然回神，她喘息著，猛然收回刀。黑衣人趁此向樂苒發起攻擊，樂苒抬刀頂住，早已自顧不暇。

        眼見一名黑衣人將刀從樂苒身后偷襲，池錚大腦還沒做出反應，身體便已不由自主的向樂苒沖去，擋在她身后。

        刀尖插入右肩膀。

        池錚反手一刀，黑衣人斃命，朔風此時也趕來幫忙，牽制住最后一名黑衣人。

        朔風定穴，黑衣人如雕塑立于原地。

        池錚咬牙忍痛將劍從右肩處拔出，鮮血瞬間滾滾而流。大雨直直的砸在池錚的右肩處，沖散那處的血腥，也帶來陣陣疼痛。

        池錚捂著肩膀轉過身，撞入的樂苒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眸，閃耀著沉重的神色。

        池錚抿著唇，不發一語。

        樂苒能感覺到他的怒火，但她早已恍惚，深陷在自己茫然的情緒中。

        如今黑衣人解決完畢，現場只剩下池錚三人和鹽商。

        “爺，你受傷了！”

        “無礙。”

        雨水沖刷著樂苒的視線，突兀的聲音讓她終于從失意中回神。她看著池錚仍在汩汩流血的肩膀，神思有些飛揚道：“我們先尋個山洞避雨吧。”

        她覺得，若是再不尋山洞避雨，池錚這個肩膀估計便要因為長時間浸泡在冷水中而失去知覺，日后都不能見好，最怕留下后遺癥。

        鹽商終于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慶幸劫后余生。他抖著聲音道：“我知道哪里有山洞。”

        大雨滂沱中，四人的身影漸漸沒在雨霧中。

        在鹽商的指導下，尋山洞之旅很快便結束。

        漆黑的洞中，朔風尋找干木柴點燃一堆篝火，池錚則靠坐在石頭旁，冷著眼不講話。昏黃的火光映在他素白的小臉上，紅唇血色盡退。

        趁朔風忙活時，樂苒走過去，她看著池錚右肩處的一抹紅，那里已經凝血，濕濕的衣服黏在上面。樂苒道：“我幫你包扎吧。”

        她會醫術，包扎傷口綽綽有余。

        池錚點頭，臉色有所緩和。

        樂苒脫下他的衣服，只剩下中衣著身。濕漉漉的中衣黏在身上，勾勒出男人健壯的身軀。樂苒拿出繡帕放在火邊烤干。朔風本想為池錚包扎傷口，池錚讓他去看最后一位黑衣人。

        朔風見樂苒手法熟練，且池錚毫無疑心，也稍微放下心來。

        鹽商也坐在一邊烤火，他仍心有余悸。

        樂苒撕開長長的一條布繼續放在一旁烤火，拿過已經干了的繡帕，脫下他一側的衣裳，露出半個白皙的胸膛以及精致的鎖骨。她冷聲道：“你先忍著。”

        樂苒將干了的繡帕疊成方塊放上去，又將布條一圈圈的繞在池錚的肩膀處，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力道過重池錚就會如白玉般碎地：“痛便叫出來。”

        樂苒的力道有些大，池錚悶哼著不講話，額頭有冷汗直冒。

        此刻洞內寂靜無聲，唯有昏黃的火光在跳躍，一閃一閃映著兩人的臉。洞外雨勢也已變小，與樹木同樣被籠罩在這昏暗的夜色之下。

        洞內水滴滴落，落在石頭之上，發出“滴答”的聲音，也落入兩人的心中，心照不宣，漾起圈圈漣漪，復又歸于平靜。

        見樂苒熟練利落的包扎手法，池錚忽然問：“你會醫術？”

        樂苒抿唇，稍一用力，池錚悶哼。

        她沒回答。

        朔風找藤蔓給黑衣人綁緊，繼續定他的穴道，將他放在視線所及之處后回來。彼時池錚已經處理好傷口，衣服正掛在一旁搭起的木架上烤火。

        池錚冷著聲音道：“等雨勢停下之后，你只身回去告訴戴仁發，除你之外其余人皆身亡。你和歸澈他們暗中盯著戴仁發，不要露出馬腳。”

        “那您怎么辦？”

        “我留在這，繼續去找鹽井，之后行事會通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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