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月落烏啼(二)
“老羊,不是我自夸,這條街雖然不是很有名,但絕對是杭州街頭美食頭牌。”方旭東習慣于喊我的筆名,指著“勝利河美食街”六個大字,“隨便一家飯館子,隨便點一道菜,都能讓你和月老師吃得過癮兒。”
我瞅著方旭東還沒干透的襯衫又陰了一層熱汗,鼓囊著胖嘟嘟腮幫子,莫名喜感:“老方啊,沒想到你游泳可以啊!幾下子就從西湖撲騰出來了。”
“我老家安徽,江邊長大,游泳那是基本技能。”方旭東扶了扶金邊眼鏡,很是得意地仰著下巴,“區區西湖,能奈我何?今兒隨便吃,我做東,咱們不醉不歸。”
“老方,這頓飯,我們請。”月餅不喜歡占人便宜、不欠人情分,倒不是和方旭東客套。
“月老師,能見您一面,別說一頓飯了,就是一年的飯,也值啊!”方旭東瞪著圓滾滾的小眼,崇拜之情壓根兒遮掩不住,“您千萬別客氣。我這輩子就兩個心愿——結交月無華這樣的朋友;娶個月野清衣那樣的女孩。”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高冷如月無華,也免不了俗,嘴角頓時揚起一絲微笑:“既然如此,客隨主便,恭敬不如從命,好好喝幾杯!”
我心說月餅你丫唐詩宋詞都沒背利索,居然還拽起文兒了?方旭東不愧是江浙兩地著名金融講師,幾句話就讓月餅這種“遇陌生人面對面坐一天不說一句話”的人,敞開友誼心扉了。
同時,我暗暗打定主意,絕對不給方旭東,任何見到月野清衣的機會!誰曉得這哥們兒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能鼓搗出什么幺蛾子。
“咱去那家,有幾個菜,你們一定嘗嘗。”方旭東喜氣洋洋走在我們中間,渾然不覺路人好奇地目光。
我和月餅都是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方旭東穿上增高鞋也就一米七出頭,三人并排走,活脫脫一個“凹”字,也難怪引人注意。
剛入五月,未至盛夏,炎熱卻像約會前正在化妝的姑娘,磨磨唧唧還生怕不等她,時不時發個“馬上就到”的消息。雖然已是傍晚,熱氣依然從滾燙的路面冒著絲絲白霧,烘烤著男人們形形色/色長短褲的小腿和女人們整齊劃一短褲短裙的白花花大腿。時刻提醒著人們,夏天來了。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要把這句話單純理解為蘇杭兩州風景優美,山水如畫,那就太片面了。
且不說蘇州,單是杭州,滿大街的姑娘,個頂個膚白如雪,眉眼如畫,身材更是玲瓏有致,腿長腰細。更妙的是,每個姑娘雙眸蘊含著書卷氣的靈秀,頗有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韻味。
“自古江南多才子佳人,名不虛傳啊!”我目光爍爍地盯著左前方兩個超短褲丫頭,嘖嘖贊嘆。
“杭州重視文化教育,前幾年那則‘乞丐進圖書館讀書’的新聞,還記得不?”方旭東停在一家飯店門口,和老板擺擺手算是打了招呼,看來是常客,“整座城市,人文氣息濃厚,對于歷史文化的保護更是不遺余力,城市居民的素養極高。‘人杰地靈’這個成語,放在杭州,再合適不過。到地方了,咱找個桌子坐下。”
勝利河美食街又稱“古水街”,大約一里長,寬十二三米,東邊是上塘路,西接德勝巷,沿著勝利河北岸而建,故此命名。
這條街由國畫大師潘天壽的外孫朱仁民設計,雖是2009年完工的現代建筑,卻保留了江南建筑清、奇、雅、秀的傳統建筑風格。街左右的飯店沿用“路吧”模式,就是俗稱的“大排檔”。小小吧臺好似中國的古典亭子,擺著木桌、椅,四周安置門簾,既能遮風擋雨,也顧及到食客的隱私空間。一排排懸掛于路吧的紅燈籠,更是與勝利河美食街的仿古建筑遙相呼應。
若不是滿街現代時尚的男女,川魯湘粵飄香的美食味道,頗有回到千年前,盛極一時的南宋首都臨安,“暖風熏得游人醉”的恍惚。
如此看來,白云蒼狗也好,滄海桑田也罷,每座歷史悠久的城市,任由歲月無聲洗滌,總是會保留著千百年來,勃勃生機的獨特靈魂。
我正吊古懷今,文興大發,準備拍幾張照片發朋友圈、微博,就這么轉轉頭的工夫,誘人的香氣直接把肚子里的饞蟲勾了出來。回頭一瞅,葷素好菜,擺了滿滿一桌!
“變魔術么?這才幾分鐘,菜就做好了?”我咽著口水,仰脖灌了半瓶二鍋頭。
“我和這里的幾個老板很熟,提前微/信點好了。”方旭東拆著餐具遞我們手里,“許府牛雜、老頭兒油爆蝦、胖哥蟹肉煲、鑫隆雞爪……咋樣,都是你愛吃的。”
“老方,你直接說南少俠愛吃肉不就行了?”月餅夾了條油嘟嘟紅里透亮的蝦子,連皮帶殼咬開,鮮嫩湯汁“嗤”地迸出,獨特的濃香裹著嫩白的蝦肉,顫巍巍于唇齒間。
就這么愣神的空兒,老方和月餅已經“勺子與筷子齊飛,牛肉共雞爪一嘴”。
“說得你好像吃草長大的!”我急頭白臉拿起筷子,忙不迭夾塊雞翅,“我/靠!這也太好吃了吧!”
軟嫩輕彈的雞肉入嘴,輕輕一咬,肉汁頓時如經久彌香的香水,蔓延于唇舌。再嚼一口,雞肉特有的韌滑,輕柔掠過口齒,仿佛不用細嚼,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滑入喉中。
牛雜更是絕妙!須知牛肉最不易軟爛,火候掌握不好,老了則如嚼木柴,輕了又嚼不動。偏偏這許府牛雜,每一片都油而不膩,鮮而不膻,再佐以四川特有的調料,麻、辣、香、咸匯聚在嘴里,順喉入腹,額頭立馬冒出一層汗珠,通透暢快。短短幾秒鐘,簡直就是一場用味覺探索的跌宕起伏饕餮之旅。
我好多天沒正經吃頓像樣兒的飯了。在醫院養傷時,月野耳提面命月餅,務必以清淡為主。月餅天天變著法兒的外賣各種粥,喝得我在懷疑人生的同時,懷疑世上怎么有這么多品種的粥!要不然,我說什么也不能傷勢未愈就出院,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肉都不讓吃,哪里有力氣養病!
于是乎,我們在鄰桌食客們目瞪口呆地注視中,就像八輩子沒吃過飯,狼吞虎咽,毫不相讓。
“這雞真香!”
“好大的牛肉!”
“來!走一杯!”
“月老師,單獨敬您一杯。”
“等我把蟹肉咽下去。”
“老方,給我留根雞爪子。這玩意兒下酒最帶勁。”
“老羊,雞爪子都讓你啃了。”
酒過三巡,盤子比臉都干凈,我摸著滾圓的肚子,點了根煙:“飯后一根煙,勝似活神仙啊。”
月餅靠著椅子一貫的懶洋洋坐姿:“要不是急著去蘇州,真想多吃幾天啊。”
老方菜沒吃多少,酒卻喝得滿臉豬肝紅:“老羊,這么多年,一直想問個問題。”
“你是想問,我書里寫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吧?”
“你怎么知道?”
“每天,在微博、微/信問我這個問題的讀者,起碼上百個。”
“你怎么回答的?”老方問得很有技巧,沒有再直接問,而是旁敲側擊。
“老方,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這個世界哪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兒?還都讓我和月餅碰上了?”我彈了彈煙灰,灌了口酒,“我們倆就是喜歡野外探險,寫成故事出版,賺些稿費而已。”
“我不會什么蠱術。”月餅摸出幾枚桃木釘,很認真地擺在桌上,“喏。南少俠自從寫了我擅用桃木釘,害的我還特地淘寶買了一堆,免得給他掉鏈子。”
“老羊、月老師,我明白……嗝……”老方打著酒嗝,舌頭都捋不直了,“你們不承認,是不想朋友知道太多真相,參與其中,遇到危險。其實,承受秘密,是最痛苦的。你們倆,不容易。”
我和月餅再沒言語。
朋友,這兩個字,寫出來,很簡單;做起來,很困難。也許,不需要什么驚天動地的壯舉,往往是觸動心緒的寥寥幾句,就足矣擔起“朋友”二字。
因為,不在意你的人,又怎么會說到你的心里?
“對了,老羊,還有個事兒啊。我尋思尋思,不告訴你不好意思。”
“大老爺們兒怎么還扭捏起來了?”
“你知道的,我平時喜歡寫點兒東西。前幾天,用你的筆名,寫了篇《鑄劍》的短篇,發在微博公眾號,十多萬的瀏覽,賺了幾千塊錢。”
嗯!幾千塊!果然夠朋友,原來在這兒等我啊。
我和月餅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抬手招呼老板:“菜單!點菜!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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