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后……

　　燕止危松垮著里衣坐在床邊，對著坐在妝臺前的溫知虞控訴：“你怎么可以這樣？！”



　　他腰帶都松開了！

　　溫知虞撲粉的動作微滯，回過頭來：“我的意思是，世子等我一盞茶，我起身，然后陪你一起去市集賣菜。”

　　燕止危扭頭：“哼！”

　　溫知虞笑了笑，對著鏡子道：“我眼下的淤青好像有些重，世子幫我瞧瞧，可遮住了？”

　　燕止危：“……”

　　他腳不聽使喚，立刻從床邊起來，踱步到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人影。

　　溫知虞眉眼彎彎。

　　燕止危反倒覺得自己像是在無理取鬧。

　　他認真端詳著鏡中人，原本擰巴的語氣忍不住變軟：“是有一點兒淤青，但不湊近了瞧，根本瞧不出來。”

　　“是么？”溫知虞問。



　　“嗯！”他用力點頭。

　　溫知虞唇角上揚，忽然轉頭，伸手環住他的脖頸，主動湊近他：“若是這樣的距離看呢？”

　　極淡的馨香，撲了他滿懷。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他臉上，他幾乎能感受到自己臉上的絨毛在微微顫動。

　　燕止危呼吸微重，緊緊攬著溫知虞柔軟的腰肢：“瞧不出來……”

　　溫知虞笑了笑，忽然仰起下巴。

　　燕止危唇上一熱，正要閉眼，溫知虞忽然就推開了他：“我幫世子更衣，再一起去集市。

　　我長這般大，還從未見過民間的早市呢。

　　世子見過么？民間的早市有趣么？”

　　她雙眸閃爍著光彩，比湖水還要清澈明亮。



　　燕止危什么旖旎心思都被洗刷殆盡了：“民間的早市，很有意思的。

　　我在京中時，曾和燕瓊他們去逛過。

　　溫庭瑞也去過，他走了一路，吃了一路，世上好像就沒有他不愛吃的東西。”

　　說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溫知虞也跟著笑：“庭瑞向來胃口好，不怎么挑食，尤其是鐘愛肉食。”

　　“可惜，這次沒能帶上他，哈哈……”

　　燕止危笑得分外開心。

　　溫知虞忍俊不禁：“沒帶上他，世子更開心罷？”

　　“被你看穿了。”燕止危笑盈盈：“帶上他，他定成日纏著你，到時候，我們還如何在馬車上……”

　　“世子！”溫知虞紅著臉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不要再說了。”



　　燕止危一本正經道：“我什么都沒說啊。”

　　溫知虞：“……”

　　她別過臉：“穿衣罷，該出門了。”

　　見她耳尖紅紅，燕止危清了清嗓子，故意道：“阿虞，那個……馬車……”

　　溫知虞扭過頭來，咬牙：“世子若再提一遍馬車，以后的行程里，都自己乘坐一輛馬車吧。”

　　哎？

　　這還得了？

　　燕止危立刻轉移話題，從衣箱里取出衣服：“侍女今日給我選的黛藍色錦袍呢，這顏色真顯白。

　　哎，我本來皮膚就白，穿上這身衣服往太陽下一站，豈不是白得反光？

　　到時候，別人都光顧著欣賞我的美貌了，我還如何賣菜呀？”



　　說著，他偷偷看了眼溫知虞。

　　恰好，溫知虞也在看他。

　　燕止危：“嘿嘿……”

　　溫知虞臉上熱意降下了不少，淡笑：“嗯，世子的確是貌美無雙。

　　往市集一站，路人都該走不動道了。”

　　“我怎么覺得，你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打趣我呢？”燕止危將衣袍穿得歪歪扭扭的。

　　溫知虞不由想起國子學初見。

　　那日，太子抽查課業，別的宗室子弟都到了，他才姍姍來遲，胡亂綁著腰帶，高馬尾也梳得歪扭著……

　　溫知虞輕笑了一聲，起身：“我為世子束發吧。”

　　一盞茶后，兩人牽手下了畫舫。



　　顏九看著燕止危身后飄著的長長黛藍色發帶，略微有些驚訝：“是屬下拿錯玉冠了么？”

　　“沒拿錯，只是用不上。”燕止危站姿挺拔，滿臉春風：“阿虞說，我綁發帶的模樣，比戴玉冠更好看！”

　　說完，他轉身：“這發帶與我是不是極為相襯？”

　　綢緞般的長發，被黛藍發帶扎成高馬尾，烏黑柔亮的發絲從頭頂傾瀉而下。

　　晨風拂過，發絲與發帶隨風揚起，輕盈靈動。

　　溫知虞喜歡這樣的他。

　　鮮活，少年氣十足。

　　她輕晃了一下握在一處的手：“世子，走了。”

　　燕止危燦笑：“走罷！”

　　一行人乘馬車前往市集。



　　早上的新虞城，彌漫在一片朦朧霧色里，蒼翠遠山若隱若現，湖面煙霧浩渺。

　　城中，確是一片煙火氣。

　　清晨的新虞，比京中更有生活氣息。

　　一路上，都是賣各種早飯的小攤小鋪，有賣饅頭包子的、有賣餛飩的、有賣粥餅的、有賣面的……

　　攤鋪邊擺著不少小桌子、小凳子，坐著埋頭吃早飯的客人。

　　燕止危掀開簾子，不時問：“阿虞，吃餛飩么？”

　　“阿虞，喝魚片粥么？”

　　“阿虞，喝藕粉么？”

　　“阿虞……”

　　溫知虞滿腦子都是“阿虞”。



　　她耐心地回答著燕止危的問題。

　　不吃。

　　不喝。

　　……

　　車輪滾滾，碾過古老的青石磚，停在市集外。

　　映桃將車簾掀開，問：“郡主，今日市集上人很多，可要在車中等候世子？”

　　“阿虞陪我一塊兒去。”燕止危跳下馬車：“我長得這般好看，夫人不在身邊，被女士匪看上了劫走怎么辦？”

　　映桃：“……”

　　顏九：“……”

　　淺杏沒沒忍住：“噗……”



　　見燕止危轉頭她，她立刻道：“奴婢方才見街邊有好多人排隊買魚丸，聞著好香，奴婢去買一份給郡主嘗嘗！”

　　說完就跑。

　　燕止危哼了一聲，轉頭看向溫知虞笑：“我們走罷。”

　　溫知虞點頭。

　　賣菜的婦人，已經在市集的入口處等候多時了。

　　她旁邊，還跟著兩個常服打扮的侍衛。

　　見到燕止危，她上下打量：“你的下人天不亮就去了我的菜園子，摘了我六筐菜。

　　他們說，你都能幫我賣掉？

　　我一日只賣兩筐菜，你一下摘了我三天的量，確定能賣得掉么？”

　　燕止危叉腰，信心滿滿：“別說六筐，六十筐我都能幫你賣掉！”



　　賣菜婦人問：“你算得清楚賬么？”

　　“看不起誰呢？”燕止危嘖：“你等著吧，本公子的算術好著呢！保準一分錢都錯不了！”

　　“若錯了呢？”婦人問。

　　錯了？

　　燕止危眼珠子轉了轉：“若是錯了，我就免費給你家干三日的農活！”

　　婦人立刻站起身：“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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