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筐菜，被侍從抬入市集。

　　市集內，人滿為患。

　　路邊，一眼望去全是新鮮的蔬果，有白菜、芹菜、黃瓜、菠菜等……

　　除了蔬菜，還有不少賣水果的。最多的水果，要數桃和葡萄。

　　往里走，則是賣豬肉、雞鴨鵝和活魚活蝦的……

　　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加上嘈雜的喧囂聲，拼湊成鮮活的人間煙火。



　　溫知虞還挺喜歡這種感覺。

　　市集中的小攤販，都有固定的擺攤點，日常還有專人看管著，免得發生爭搶。

　　賣菜婦人的擺攤點，離市集入口約摸有十米遠。

　　附近，全都是賣菜人。

　　她人剛到，旁邊就傳來尖酸刻薄的聲音：“喲，這不是花嬸嘛，先前每日天剛亮就來占場子了，今日來得比誰都晚，當真是稀奇。”

　　被稱作“花嬸”的賣菜婦人道：“今日有人幫我賣菜，我就來得晚了些。”

　　說著，她招呼挑菜的侍衛把菜放在她的擺攤點。

　　那尖酸的婦人哽了一下：“你是上哪兒找這么一群年富力強的小伙子的？

　　瞧著衣著相貌，總不至于是你花錢雇來的吧？”

　　“你管不著。”花嬸在地上鋪了個隨手帶來的毛氈子，一屁股坐下去，將那婦人擠開。



　　那婦人猝不及防被擠，差點一個踉蹌，道了聲“晦氣”后，一臉嫌惡地拍著衣袖讓開。

　　花嬸看都未看一眼，開始鋪席子，將自己的菜擺出來。

　　市集入口。

　　燕止危坐在小桌邊吃完最后一個魚丸之后，信心滿滿地起身：“阿虞，我去了！”

　　溫知虞抬眸看他：“若是有弄不清楚的地方，就請教花婆婆，她看起來脾氣不怎么好，但其實是個好人。”

　　“知道了。”燕止危活動著手腕，一副得心應手的模樣：“我可是國子學出來的人，賣個菜，小事一樁。”

　　說完，叫上顏九往菜攤走。

　　溫知虞目送他過去。

　　淺杏小聲問：“郡主，您就不擔心世子殿下么？六個筐，好幾種菜呢，他當真能夠搞定么？”

　　“他可以的。”溫知虞淡聲：“就算今日不可以，明日不可以，未來總有一日，他一定可以。”



　　“郡主就這般篤定么？”淺杏問。

　　溫知虞收回目光：“人不是一出生就什么都會的，不會，還可以學。

　　世子是個很聰明的人，只要他愿意，沉下心來學，就什么都學得會。”

　　淺杏小心翼翼地提醒：“可是，世子連個‘與’字都寫不好……”

　　“淺杏！”映桃在旁邊輕斥了一聲。

　　溫知虞卻彎了眸子：“那是他沒用功罷了。”

　　沒用功學，也沒用功記。

　　在隨從的眼里，世子幫一個陌生老人賣菜，是在任性胡鬧，但在溫知虞看來，這卻是一種增加學識的好機會。

　　這也是她贊成他來賣菜的緣由。

　　攤鋪邊。



　　燕止危一過去，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周圍賣菜人和路人皆紛紛打量他，和周遭人竊竊私語——

　　“這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吶！”

　　“真是神仙般的容貌！”

　　“方才他在那邊吃東西時，我便瞧見他了，帶著一堆仆從，還帶了位貌美夫人。”

　　“原是個貴公子啊。”

　　“……”

　　燕止危臉上笑意擴大。

　　當著眾人面，他走到花嬸面前：“這些菜，需要全部擺出來么？”

　　花嬸面色復雜：“各做各的擺，別人才好拿。”



　　“懂了。”燕止危捋了衣袖：“你坐在一旁休息吧，我來給你弄。”

　　花嬸默默往旁邊坐。

　　原先說話尖酸的婦人目光癡癡地盯著燕止危，拿手肘碰了碰花嬸：“他是誰啊？

　　長這么好看，又穿錦衣華服，總不至于是你花錢雇的吧？”

　　花嬸往旁邊挪了點，沒搭理她。

　　一旁，燕止危已經彎腰開始擺菜了。

　　彎腰和起身間，如瀑的烏發隨著他動作在身前拂掃著，越發襯得他容顏如玉。

　　他生得好看，又愛笑，光是看著那張臉，就足夠吸引得人走不動道。

　　很快，菜攤前便發生了擁堵。

　　燕止危邊碼著菜邊笑：“賣菜么？今晨剛從地里新鮮采摘的蔬菜！



　　有白菜、芥菜、黃瓜、紫蘇、韭菜……”

　　有少女被同伴推了一把，紅著臉問：“韭……韭菜多少錢一斤……”

　　燕止危沖她笑：“等等，我問問啊。”

　　說著，他扭頭問：“花嬸，韭菜多少錢？”

　　花嬸給他打了個手勢。

　　燕止危轉頭：“韭菜十文錢一斤，你要來一斤么？鮮韭菜炒雞蛋很好吃的。”

　　少女臉越發紅：“我……我要一斤……”

　　燕止危抓起一把韭菜，遞給花嬸。

　　花嬸接過，用秤稱重：“一斤三兩。”

　　“一斤三兩……”燕止危還不習慣算零頭，于是飛快掰了手指，嘀咕：“一斤是十文錢……”



　　他手比腦子快，麻利地抓了一把韭菜放在秤上：“一斤半吧，韭菜多好吃啊。”

　　花嬸看了他一眼，對那少女道：“一斤六兩，給你算一斤半。”

　　燕止危伸手：“十五文錢。”

　　少女滿臉通紅地從荷包里掏出十五文錢，顫著手放在燕止危掌心，接過韭菜。

　　她邊上的女伴見狀，也紅著臉：“我要三兩紫蘇……”

　　旁邊一個雙手縮在袖子里的斜眼青年開口：“小夢姑娘，中午要做紫蘇燒魚么？”

　　“關你何事？”被喚小夢的少女語氣不快，瞪了那斜眼青年一口。

　　燕止危問了花嬸價格，對小夢笑道：“紫蘇二文錢一兩，共六文錢。

　　紫蘇拌黃瓜、紫蘇煎黃瓜也好吃，你要多買二兩么？”

　　“我……”小夢咬唇，滿臉羞紅：“那便再秤二兩紫蘇，再給我來兩斤黃瓜……”



　　燕止危笑盈盈地彎腰，又是拿紫蘇，又是拿黃瓜。

　　憑著一張驚為天人的臉，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堆積如山的菜就被燕止危賣了不少出去。

　　其他菜攤的賣菜人，都忙著看熱鬧。

　　花嬸心情復雜。

　　她昨日只是與一買菜的男子拌嘴，心情不好，又恰遇燕止危不會算數，才隨口說了兩句。

　　不成想，他還當真了，今日就來幫她賣菜。

　　說好賭他算不好數，結果，他遇零就化整，仗著一張臉，將買菜的小姑娘們忽悠得團團轉，算數愣是沒出錯。

　　遇到挑選好幾種菜，斤數又不肯湊整數的，他就一樣一樣地讓人分開付錢……

　　倒是機靈。

　　可惜，都是在投機討巧。



　　人群后，淺杏扶著溫知虞：“郡主，世子這樣子做，確定能精進算術么？”

　　“不能。”溫知虞溫言道：“不過別急，菜還剩很多沒賣出去呢。

　　而且，才剛開始。”

　　果然，很快就有人找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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