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闔府寂靜。



　　次日卯時剛至，下人們便都起了身，將院中燈火一一點燃，為出行做準備。

　　門聲輕響之后，映桃和淺杏帶著侍女們端水進門，在屏風外候著。

　　燕止危被吵醒，咕噥問：“什么時辰了？”

　　映桃隔著屏風回他：“回世子，已經(jīng)卯時了。

　　侍從們已經(jīng)準備好馬匹和今日出行所需，世子和郡主該起身了。”

　　“卯時啊……”

　　燕止危換了個姿勢，趴著不動。

　　入秋之后，清晨的氣候逐漸轉(zhuǎn)涼，人也跟著犯起懶來，根本不想動彈。

　　侍女們也不敢發(fā)出一點動靜。

　　映桃和淺杏耐心等著。



　　淺杏掰著手指頭，無聲地朝映桃數(shù)著：“十，九，八……三，二，一……”

　　最后一根手指壓下，溫知虞的聲音便從屏風后的床帳里響起：“世子，起身了。”

　　接著，便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聲音。

　　溫知虞中衣外披著一件單薄的衣衫，散著一頭柔順的長發(fā)，繞過屏風而來。

　　她問：“昨夜吩咐你們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么？”

　　映桃應道：“回稟郡主，按照您的吩咐，東西都已備好了。

　　今日要用的衣服、鞋和飾品，全都是不曾熏香過的，只有很淡的皂角味。

　　隨行的人，也全都換上了沒有熏香過的衣物。

　　其他幾位公子那邊的用品，奴婢也讓人去準備好了，不會出錯的。”

　　溫知虞頷首。



　　她就著溫熱的水洗漱完畢，又擦了臉上和手上的水漬。

　　映桃道：“今日天氣晴得極好，日頭也會很大，江邊日頭大，奴婢擔心郡主會曬傷，特地選了香味淡不可聞的粉，奴婢給郡主敷上。”

　　溫知虞應下。

　　其實，她今日只是不放心，陪同著一起去罷了，不會真的去接觸蜜蜂。

　　不過，她還是收拾了個妥當。

　　待她敷好粉，燕止危才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外衫，半夢半醒地來到妝臺前：“阿虞……”

　　他聲音清啞地喚了一聲，接著，彎腰從背后將溫知虞整個人籠罩在懷里。

　　為此，侍女們早就見怪不怪。

　　映桃打了個手勢，領(lǐng)著一眾侍女們悄然退出房間，并體貼地將門關(guān)上。

　　溫知虞放下粉盒，抬手握住0.燕止危因剛睡醒而滾燙的手腕，溫柔含笑：“怎么不再多睡會兒？”



　　燕止危將下巴擱在她發(fā)髻上：“說好早起的，不能偷懶。

　　往常這個時辰，溫庭瑞都起來去找陸參念書了。”

　　溫知虞笑：“那世子先去洗漱？映桃今日給我敷的粉厚了些，將我的眉毛都遮淡了，我需描個眉。”

　　燕止危終于睜開惺忪睡眼：“我來給你描。”

　　溫知虞略一猶疑，就將眉筆遞上：“隨便描一描便好。”

　　“放心。”燕止危打了個哈欠，接過眉筆繞至她正面：“我對我的手藝，非常有信心！”

　　卯時中。

　　天光微亮，宅院外的馬匹吃飽喝足，正悠閑地等在路邊。

　　幾個少年攏著袖子，站在路邊打哈欠。

　　燕瓊道：“阿危和郡主不會睡過頭了罷？怎的還不出來？”



　　溫庭瑞打著哈欠：“我姐肯定是不會睡過頭的，多半是在等阿危……”

　　話還未說完，陸時箋便道：“來了。”

　　微弱晨光里，兩抹淺青色人影緩步而來。

　　“姐，阿危，你們可算是來了。”溫庭瑞睜大因打哈欠而淚眼汪汪的雙眼：“你們要是再不來，我都打算回去補個覺了……”

　　說著，又是連天的哈欠聲。

　　燕止危看了一圈：“陸參不也是沒到么？”

　　溫庭瑞道：“師父說拿漏了藥，已經(jīng)回院子取藥了，很快就回來。”

　　“噢……”燕止危也跟著打哈欠。

　　溫知虞問：“大家今日穿的衣物，帶的東西，都沒熏過熏香吧？”

　　幾人搖頭：“沒有。”



　　燕止危也補充：“若是有，趁這會兒回去換還來得及。蜜蜂不喜熏香味，惹急了會蟄人的。”

　　“我的應該沒有。”燕瓊拉著衣領(lǐng)：“來，你們幫我聞聞。”

　　“也給我聞聞。”

　　“我怎么覺得，時箋你的衣袖上有一股甜味？你是不是偷藏甜糕了？”

　　“讓我聞聞！讓我聞聞！”

　　“……”

　　陸參出來時，幾人正鬧騰得歡快。

　　溫庭瑞百忙之中抽空問他：“師父，你今日帶香囊了么？”

　　陸參回他：“我從不佩戴香囊。”

　　“那你衣服熏香么？”溫庭瑞又問。



　　陸參耐著性子回答：“我是行醫(yī)之人，除了年節(jié)時會佩戴幾日藥用香囊之外，其余時候不戴香囊。”

　　說著，他身后的侍從抱著一堆……香囊，走過來分發(fā)：“郡主，世子，這是你們的。”

　　發(fā)完，又分別給溫庭瑞、燕瓊、燕蘭琢和陸時箋各自遞上一個：“請公子們隨身佩戴好。”

　　溫知虞接過香囊，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燕止危問：“這是干什么的？”

　　“山上江邊濕熱，多蚊蟲蛇蟻。”陸參道：“這是在下昨夜連夜配的驅(qū)蟲香囊，佩戴上可防治被咬。”

　　溫知虞道謝：“陸大夫有心了。”

　　“郡主客氣。”

　　燕止危手速飛快，幾下就把香囊系在腰帶上，又彎腰道：“阿虞，我?guī)湍恪！?br />
　　溫知虞笑得無奈：“我自己可以……”



　　話未說完，燕止危已經(jīng)打好結(jié)：“好了。”

　　旁邊四人也已將香囊佩戴好。

　　眼看時間不早了，溫知虞道：“出發(fā)吧，去城門處與蜜農(nóng)匯合。”

　　侍從將馬牽來。

　　一群人翻身上馬，踏著晨霧出城。

　　城門口，蜜農(nóng)果真早就帶著兒子和采蜜需要用到的工具等在那兒了。

　　父子倆騎上毛驢，走在前方帶路。

　　馬蹄颯颯，踏著熹微的晨光，穿過霧色與炊煙繚繞的田間，往江邊行去。

　　等日頭高懸時，毛驢停在一處水霧繚繞、高得看不見頂?shù)膽已虑捅谙隆?br />
　　蜜農(nóng)翻身下了毛驢，將采蜜的工具取下，指著懸崖：“我先前打探過，這處峭壁里住著可多蜂，結(jié)了可多巢。



　　算著日子，這兩日剛好可以摘。

　　今日，我就先帶你們在這里試試。

　　摘蜜的法子，我先前教給你們了，定要按照我教的法子做，干萬莫亂來啊。”

　　一群少年磨掌擦拳：“記著呢。”

　　蜜農(nóng)道：“下馬，上山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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