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黑

        因為沒有味道，機械性的咀嚼容易產生嘔吐，所以吃飯不怎么嚼就往下咽。

        酸甜苦咸是舌頭上的味覺，辣不能完全算是，更準確一點來講，辣是一種痛覺。所以如果辣味兒很重的話，舌頭會發麻，會有輕微的感受。

        因為長期食用較軟易下咽的食物，對很多東西的口感也失去了基本判斷。所以不仔細留神分辨，姜和土豆是嘗不出來的。

        沒有味覺，無法判斷食物的咸淡。為了防止長期食用口味過重的食物導致對健康的不利，平時做飯會盡量少加甚至不加調料。所以廚房的調料齊全但基本上沒怎么用過。

        沒有味覺，沒有食欲，所以每頓飯所食用的量會比常人少很多。

        ……

        涵暖刷好碗筷后坐在沙發上，把狗子從沙發墊里扒拉出來喂它吃肉糊糊。暖色的燈光照下，一人一狗身下投了半邊陰影，遮住了把頭埋在碗里唏哩呼嚕吃得正香的狗崽子，模糊了女孩稚嫩未退的面孔。吳嘉歸整理買回來的日用品，遠遠瞧見這幅溫馨又詭異的場景，知道她是生了氣。他放下手里最后幾樣東西，拿了拖鞋走過去，蹲下‖身，抓起她的足踝把鞋套到腳上。

        “剛才把腦袋埋在沙發抱枕里頭死活不出來，現在又撅著屁‖股將腦袋往食兒里一個勁兒的鉆，”他嘆一口氣，伸手擼一把狗崽子后背上的毛，抬眼瞧她，“像個鴕鳥一樣。”

        涵暖抿著嘴，抽出扶在碗邊的手，直起身，正好對上他含了笑意的雙眼。

        “取個什么名字好呢？‘鴕鳥’怎么樣？”

        涵暖見他當真要這樣叫它，急急開口阻止：“不行！太難聽了！”

        “是你讓我給它取名字的！你覺得叫什么好聽，你取啊。”

        “那當我沒說，”涵暖轉過臉，“我也是一時腦熱，還是不取了吧。取名字就生了感情，以后還要傷心。”

        吳嘉歸不放棄，在她耳邊碎碎念：“鴕鳥？小鴕鳥？小鴕？鴕鴕？”

        “閉嘴——”

        “嗷！？”

        涵暖、吳嘉歸：“……？”

        兩人具是虎軀一震。

        吳嘉歸小心翼翼試探一句：“鴕鳥？”

        狗子沒反應，搖著尾巴歪頭看著面前這兩

        “小鴕？小鴕鳥？……鴕鴕？”

        “嗷！”

        “……”

        兩人沉默看著狗子把飯碗都給掀了。

        “……鴕鴕。”

        “嗷嗷汪嗚——”

        涵暖、吳嘉歸：“……”

        準了。

        涵暖氣的一個枕頭乎他頭上：“讓你亂叫！這下好了！”

        “哎呦，別打，別打，鴕鴕挺好聽的啊！”

        “好你個大頭鬼！！鴕你好聽個大爺！！”

        “汪嗚？”

        ……

        吳嘉歸一把抓過抱枕丟到旁邊，按住涵暖的肩膀不讓她起身去撿：“事已至此！聽天由命！”

        涵暖甩開他的手欲起身離開。

        “涵暖！”吳嘉歸拉住她，“對不起。”

        “……”涵暖垂眸看著試圖把腦袋埋進碗里再舔一遍的狗崽子，“……鴕鴕就鴕鴕吧。”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涵暖沉默，一抽手，沒抽動，吳嘉歸執拗看著她。

        “你能立即失憶么，還是我能讓你原地消失？”涵暖勾了勾唇角，語氣中倒沒什么嘲諷，僅僅是陳述。

        就被人這么戳穿一個秘密，換誰都會不適應心里不舒服，道歉有什么用？甚至連一個情緒的宣泄口都找不到。

        “我用我同等分量的秘密交換，怎么樣？”他好像早就在等著說這句話了。事實上，之前那些鋪墊也的確都是為了這一句話。

        涵暖看他，吳嘉歸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能說話一樣，裝載了滿滿的真誠。她卸了力，坐下，一副“你要是說不出讓我滿意的秘密我就立馬殺·人‖滅-口”的陰沉表情。

        吳嘉歸沒被她嚇到，甚至覺得她那副兇惡的小表情有點可愛，給她添了點兒人氣。他撓撓后腦勺，起身一屁股坐到涵暖身邊，涵暖警惕扭頭，發現他從脖子到耳根蔓上一層淺淺的紅：

        “我怕黑。”

        “……”涵暖沒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信了他的話，還是根本沒有相信、正在思考去哪兒找個趁手的兇‖器。

        “特別怕，從小就有這個毛病。是那種一旦獨自一人處在黑暗的環境中，就會失去思考能力和行動力的嚴重程度。”

        涵暖突然站起來，吳嘉歸一把沒抓住，抬頭去看她已經上了樓梯。

        “喂，這可比真金還真！你到底信不信啊？”

        “我信啊。”

        涵暖扭頭，收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笑了出來，哪里看得出半點兒氣悶：“你每天晚上都要偷偷起來把裝飾燈打開，我早就知道了。唉，你要是真想哄我開心，不如每天晚上幫我寫一科作業！”

        “你你你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

        “舍不著孩子套不到狼嘛，這點道理都不懂，哼。”

        涵暖踢踢踏踏拖著鞋上了二樓，把他氣急敗壞的身影甩在腦后，洗漱完后關掉二樓的燈回自己屋里睡覺。吳嘉歸發了一會兒牢騷，確定聽到關門落鎖的聲音后住了嘴，緩緩彎腰抱起地上跳來跳去的狗崽子。

        “鴕鴕。”

        “汪！”

        “……她好幼稚。”

        “嗷？”

        吳嘉歸無聲地笑，肩膀震顫個不停。

        “可是怎么辦，我好喜歡配合她的小計謀。”

        所以會在察覺她的味覺問題后，依舊故作魯莽地求證逼問最后順著她的心思指了出來。

        明明知道都是她故意造成的，還會裝作不知地自責道歉。

        就算知道她根本沒有生氣，也要跑過去試圖哄她開心。

        想出一個交換秘密的點子，不著痕跡地解決她看著裝飾燈好奇猜測的疑惑。

        看著她洋洋得意的小樣子，也沒有想要戳穿的想法，反而還有種詭異的滿足感。

        真是挨了一頓揍、發了一場燒，腦子也跟著不太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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