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友

        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孤獨感往往會被放到最大，無孔不入。

        涵暖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總會在教室里多留一段時間。

        夕墓家里離學(xué)校較遠，入了秋，黑夜來的要比平時更早一些。雖然幾個月前學(xué)校風(fēng)波過去了很久，但還是不能令人完全放心下來。

        涵暖通過一頓勸說，成功安排劉叔負責每天將夕墓送回家里，再折返學(xué)校接她放學(xué)。

        高三有不少每天留在學(xué)校延長晚自習(xí)時間學(xué)習(xí)的同學(xué)……也有一些目的不純的，像姜皓澤這類愛好籃球的活躍人群會利用這個做借口，爭分奪秒打幾場籃球。

        說到姜皓澤，自從上次早自習(xí)搞了這么一出以后，他徹底放飛自我，夯實原來就厚如城墻的臉皮，開啟了花式道歉，勢必要讓涵暖放下芥蒂原諒曾經(jīng)那個無知小兒，建立深刻革命友誼。

        為了消除自己的愧疚感，姜皓澤每節(jié)下課必然會出現(xiàn)在涵暖班教室門口，比下課鈴都要準時準點。他一次不落，持之以恒，把這種無聊且死纏爛打的事一直堅持下來。

        不知道的可能會以為姜皓澤在追求涵暖。

        夕墓為此擔心了好一陣，怕有人傳出什么新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令涵暖受到不好的影響。好在姜皓澤煩歸煩人，做事還算有分寸。兩人態(tài)度都是坦坦蕩蕩的，尤其姜皓澤，一根筋，就是擺明要把道歉和原諒這事掰扯清楚。有幾個閑言碎語的也直接被他找上門去帶到走廊當場解決，這骨子較真的勁兒，硬生生消滅了流言蜚語出現(xiàn)的苗頭。

        說實話，涵暖其實并不反感姜皓澤。雖然之前兩人鬧得不太愉快、姜皓澤做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每次道歉能做出要債一樣感覺，但就客觀而言，青春年少、精力充沛的少年，敢作敢當、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并加以改正，再加上個人風(fēng)評一向不錯，這樣一個大大咧咧有點小沖動，但心眼兒不壞甚至可以說很有正義感的男孩，很難令人討厭起來。

        ……不過兩人做朋友還是算了吧，涵暖覺得他精力太旺盛了，她不太適應(yīng)和這種每天上躥下跳的人做朋友。

        開什么玩笑，難道她還能和他稱兄道弟打場熱血籃球嗎？？？

        或者想象一下讓姜皓澤同她一起細品下午茶，展開幾場讀書交流活動？？？

        一起玩袖刀倒是可以考慮，但這不是適合高中生的娛樂活動，并不能增進友誼，還有可能造成誤傷。

        最后一個放學(xué)鈴聲響起，催促逗留在此的同學(xué)們離開學(xué)校。

        涵暖背上書包，離開教室向校門口走去。

        但平時老劉接她的地點沒有停車。

        還沒等她給老劉撥電話詢問，老劉的電話打了進來。

        原來是在回來的路上和其它車輛追尾，需要處理，老劉讓涵暖稍微等一下，可能會晚到。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吧。”涵暖道：“時間不早了，您處理完早點回家吧。”

        再三保證自己不會超小路回家，涵暖終于掛掉了電話。

        抬頭看天，有些晚了。雖然黑暗還未完全將臨，旁邊的路燈卻已經(jīng)依次亮了起來。

        三三兩兩同學(xué)往一起往前走，涵暖住的小區(qū)并不算太遠，走大路二十分鐘能到家，但住在那里的學(xué)生實在不多，同路的人越來越少。

        涵暖聽話地沒走小路，畢竟自己的生命安全排在第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能聽到身后不遠處有人跟著她。一開始她沒注意，但隨著時間推移，涵暖念頭一轉(zhuǎn)想起晚上出校時的無心觀察，今天走這條路回家的學(xué)生就她一個。她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于是稍稍加快了腳步，后面的腳步聲也跟著更急更重。

        她深吸一口氣，專往大道明亮的地方拐。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以防后面的人受到刺激做出什么反應(yīng)。

        寬大的衣袖中，她攥緊手機。

        很快，聽不到身后那人的腳步聲了，應(yīng)該是放棄了。

        涵暖松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到巷口前，沒松得下來。

        當她途徑人行道旁邊的巷口，直覺背后一陣寒意。她敏銳地察覺到什么，反應(yīng)迅速地向右側(cè)車道上跑。

        有力的大掌一把抓住她的書包帶，狠狠往后拉，要將她拖進巷口！

        這力量十分突然，涵暖的尖叫還未發(fā)出，就感到雙腳離開了地面，身體失去控制被巨大的拉力拽入黑暗之中。

        這場景有種令人恐懼的熟悉感，些許荒謬，似是這模糊視線將她拉入了十幾年前某個黎明。

        她側(cè)身摔在地上，手機脫手飛出很遠撞到一人腳下。她沒動，視線落在一步之遙的巷口，面前就是寬闊大道。

        黃昏和黎明均是夜與晝、光與暗的交點。它們分明景色不同變化相反，卻又在某一種情況下模糊界限，令人辨識不清。

        一人，兩人，三人。

        八人，九人，十人。

        又是從書包傳來的拉力令她站了起來，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雙眼與面前兇煞兩目重疊又錯開。

        “我報警了。”她平靜地說。

        她終于把回憶和現(xiàn)實撕扯開來，遲鈍的大腦恢復(fù)正常運轉(zhuǎn)。

        面前一些三教五流看不出什么打扮的人，細數(shù)不過六七個，看著年齡也參差不齊。

        其中一個黃毛撿起她的手機，打開通話記錄，顯示一分鐘前撥出了報警電話。

        涵暖：“大道上有監(jiān)控。”這條大巷子其實也有監(jiān)控，不過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為破壞。

        “夠了，閉嘴！”站在面前的人一把揪起她的衣領(lǐng)。

        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涵暖也不在乎這些人都是誰，有什么目的，為什么找上她來。”她閉上嘴，一臉過分地冷靜平淡。

        天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么想吐。

        光是抑制自己的生理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耗費了她的全部力氣。

        恐懼，恍惚，抑制不住的惡心感，令她反胃。

        “哥……這……”

        窮兇極惡之徒殺人‖犯法還要掂量掂量，更何況這群，除了頭頭看著有些道兒，剩下幾個加起來頂多算是無良人士。

        “叫什么叫！？膽子沒個屁大的東西！忘了之前怎么交代的嗎？”

        “可誰知道這小娘們兒真提前報了警……！”

        正說著一聲尖銳的警笛響起，眾人如驚弓之鳥，眨眼功夫四處逃竄。

        一時場面有些滑稽，那揪著涵暖衣領(lǐng)的頭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底下那群“不頂事兒的”抱頭鼠竄一溜煙沒了影。

        許是氣急敗壞，那人沖動之下竟提起涵暖的腦袋對著墻角猛地砸撞幾下。涵暖這時候靈活得很，偏頭一避受了肩上的一次猛擊，翻肩扭胯以一種有些扭曲僵硬的姿勢把兩條胳膊繞半圈甩到了身后！袖刀抽出，開了刃的刀具泛著冷光，帶起一串血珠子閃過，分開二人。

        “——（警笛聲）——”

        聽著警笛聲越來越近，男人“呸”一聲捂住血流不止的胳膊扭頭跑進巷路深處。臨走前那陰沉的目光刀子一樣剜向涵暖，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涵暖爬起來撿起手機，她看了眼時間，顰眉，說不上有什么脫離險境的喜悅。

        忽然一人伴隨著警笛聲從大道跑來，他抓起涵暖的手腕，沉聲對她說到：“快走。”

        是姜皓澤，他背著只裝了籃球的書包，拉著涵暖沖出巷口。他手里拿著自己的手機，一陣陣警笛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趁他們沒反應(yīng)過來我們快點離開這里！”

        涵暖跟在姜皓澤身后快速逃離這里，就在轉(zhuǎn)角時，她忽然似有所感地回頭看了一眼。

        一道身影無聲進入巷口，白衣，黑褲，快得像是幻覺一樣，沒能令涵暖肯定心中一閃而過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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