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衛渡站在李玄明的身后。
當箱子被打開的那一刻,?他立刻就認出了擺放在最上面的三件東西。
鷹隼木雕,是在九皇子尚且年幼的時候,自己送予他的。
玻璃球,?也是自己為了賺錢打仗建立琉璃廠,?制作出的第一顆琉璃珠。
弧形玉墜,?原是自己武冠上的一件配飾,竟然也出現在了這里。
李玄明自然看不懂這些東西,?納悶道:“并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卻放在明帝的棺槨旁,還印有戰□□字。這些東西與大衍戰神有什么關聯嗎?”
他有心想要扭頭問問衛渡,卻又沒法開口。
這時,?吳博遠叫喊道:“這邊的箱子刻著顧泓煊!是哀帝的名字。”
衛渡聞言,?繞過棺槨走過去。
果然,西側的這只箱子,里面也裝著君上送給九皇子的禮物,?以及君上的私物。
“這……”
在場的人,除了衛渡以外,都感到非常奇怪。
這間墓室看起來顯然是主墓室。
一般來說,?帝王陵的主墓室,?除了置有帝王的棺槨以外,?其余的便是最為貴重的各種珍稀陪葬品。
像是妃子的棺槨,大多也只能放進主墓室旁邊的耳室。
可明帝的主墓室,?雖然旁邊還有其他箱子,?但是最靠近明帝棺槨的兩個箱子,?也是唯一箱子本身沒有受到任何氧化腐蝕的箱子,?里面裝著的卻是這些。
論經濟價值,?它們只怕還遠遠比不上箱子本身——木箱能夠歷兩千年不腐,?甚至上面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很難想象是如何做到的,研究人員暫時也判斷不出來究竟是何種木頭。
一旁,衛渡卻是全然不同的情緒。
他緩緩將視線挪到了正中央的棺槨上,目光漸漸變得悠遠渙散。
那是他從晉明國回來的時候。
十一歲的顧泓明跳起來揮胳膊:“衛渡哥哥!衛渡哥哥!”
身后,顧泓煊對著弟弟的腦袋就是一拍,板起臉道:“朝臣還沒走遠,這么喊像什么樣子!”
“你年紀小,他們不會對你說什么,卻會責怪衛將軍不分尊卑。”
顧泓明啊了一聲。
顧泓煊道:“要叫衛將軍。”
顧泓明悶悶道:“奧。”
衛渡著一身銀色的將軍盔甲,疾步走到兩人身前,抱拳行禮。
“君上。”
“九殿下。”
顧泓煊目帶笑意:“起來吧。”
“是。”
衛渡應了一聲,直起身來。
“衛將軍!”
顧泓明跳到衛渡身邊,仰著頭看他道:“你這次去晉明國,那邊有什么好玩的嗎?”
“嗯……”
衛渡思索著什么才算好玩,顧泓明又道:“我看書上說晉明國有一種雪鹿,渾身的毛皮都是雪白色的,可好看了!衛渡哥哥,你在晉明國有見到雪鹿嗎?”
衛渡聞言笑道:“殿下,臣回來的時候,剛好捉了兩頭雪鹿,此刻就放在軍營里,由士兵妥善照顧著。”
“原本就是為殿下生辰準備的,殿下若是感興趣,可隨時去看。”
顧泓明先是一愣,隨后連忙回頭,嚷道:“皇兄,我現在就想去!”
剛好有一名太監走到顧泓煊身旁,正在附耳說話。
說完話之后,太監很快退去。
顧泓煊看著衛渡道:“國子監出了一些事,孤現在就得去處理。衛將軍,泓明便交給你了,日暮前將他送回宮來。”
頓了頓,又道:“許久未見,今晚便在宮中用膳吧,陪孤喝喝酒,講一講晉明國的事。”
衛渡抱拳道:“是,君上。”
顧泓煊走后。
顧泓明拉著衛渡的手臂搖晃:“衛渡哥哥,快帶我去看雪鹿!”
衛渡說一聲好,低頭道:“殿下,你這樣抱著臣的手臂,是極不合規矩的。”
顧泓明咂咂嘴:“好麻煩,宮里好多規矩。離春獵還有兩個月,衛渡哥哥,你才剛回來,應該不會那么快又出去了吧?”
衛渡道:“嗯。這一次取得的戰果不同以往,損失同樣不小。下次出去,至少也要半年后了。”
顧泓明立刻變得非常開心,走路都有種蹦蹦跳跳的感覺。
衛渡不由笑道:“殿下心情這樣好嗎?”
“對呀。”
顧泓明仰著頭道:“衛渡哥哥,你不知道,你在這里的時候,皇兄督促我讀書就不會很緊。你要是走了,尤其是在外面很久的時候,他就恨不得一天檢查我兩次!”
衛渡忍住笑意,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殿下是因為不想讀書,看到臣才會這么高興。”
顧泓明眨了眨眼,趕緊道:“沒有!我可喜歡衛渡哥哥了!”
“在所有人里,衛渡哥哥是我第二喜歡的人。”
衛渡不由問道:“那第一呢?”
顧泓明道:“當然是皇兄啦!雖然皇兄大多數時候其實很討人厭……”
衛渡帶著他出了宮。
顧泓明又問道:“衛渡哥哥,你總是隔一段時間就要出去很久,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打完仗啊?”
衛渡并沒有立時回答。
顧泓明仰頭:“衛渡哥哥?”
衛渡看了看他,好像是在作答,又好像不是。
“不會太久的。”
“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年,戰爭一定可以徹底結束。”
顧泓明聽了一拍手:“等到那個時候,皇兄,我,衛渡哥哥。咱們是不是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衛渡笑道:“那個時候,殿下便不再是小孩子,大約該出宮建府,娶妻生子了。”
顧泓明皺了皺眉。
“不要!我不要出宮建府,也不要娶妻生子!再說了,皇兄都還沒娶妻呢!”
不覺已到了軍營。
士兵紛紛沖著兩人行禮,衛渡抬手,道:“去把雪鹿帶過來。”
顧泓明仍在繃著臉。
衛渡蹲下來,笑道:“殿下總有一天要長大的。長成大人,就不能再任性了。很多事情會身不由己,讀書是其中一種,分離也只是其中一種。”
顧泓明不能理解道:“一定會分離嗎?難道就不能不分離嗎?皇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只要他說可以,不就可以了嗎?”
衛渡道:“即便君上應允,也總會有分離的一天。人是孤孤單單來到這個世上的,百年之后也只能孤孤單單地走,不能帶上其他人。”
“那就死后也葬在一起!”
顧泓明認真道:“這樣子的話,就可以一直不分離了。”
衛渡聞言一怔,隨后無奈笑笑:“且不說殿下比起君上與臣,整整小了九歲。”
“殿下是皇族,君上更是一國之主,臣則是下屬。若是如此做,只怕要被后世非議不知多少歲月了。”
顧泓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直到幾位士兵抬著裝有雪鹿的籠子進來,他才仰頭道:“那、那等我死了,就把你們的東西跟我葬在一塊兒!”
衛渡對士兵道:“放下吧。剛才的話,你們什么都沒聽到。”
士兵道:“是,將軍。”
衛渡看向顧泓明,笑著搖頭道:“這同樣不合規矩。”
顧泓明氣得跺腳:“我不管,死者為大!我都要死了,還理什么規矩不規矩的!”
“我說怎么葬,就得怎么葬!”
……
“這里是不是還印著明帝本人的名字?”
一名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立刻大聲說道。
李玄明與吳博遠聞言連忙過去。
棺槨的最北頭,還真印有三個字。只因暴露在外,字跡十分模糊,但隱約可以分辨出“泓”字。
“真是奇了。”
李玄明難以置信地搖頭:“一座帝王的主墓室中,竟是這樣的擺設。”
他想起衛渡對哀帝的態度。
哀帝二字由衍明帝所定,這件事確實讓一些人猜測兄弟倆關系并不好。
然而,史學界大多數人還是認可他們二人間的手足之情的。之所以定下哀帝,純粹是因為當時大多數的聲音如此。
這間墓室的發現,卻似乎說明:明帝心底里并不是個重規矩的人——
無論哀帝與戰神在明帝心里多么重要,都沒有在自己的棺槨旁邊刻上他們名字的道理,當時豈會沒有異議?
何況,箱子里的東西,看起來很像是哀帝與戰神的私人物品。
難道真如衛渡很久前在《發現大衍》節目上所說的,衍哀帝之所以被定為哀帝,是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情?
“發什么呆呢。”
吳博遠奇怪地看了好友一眼,剛才就在發呆,現在又在發呆。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可是衍明帝顧泓明的陵墓啊。
“先看完箱子里的東西吧。”
吳博遠走到印有衛渡二字的箱子旁,一邊繼續查探一邊道:“這樣離棺槨相距不足一米的箱子,里面總該有點……”
話說到一半,吳博遠忽然愣住。
“這個是……”
“畫像?”
他小心翼翼地將底下的絹本畫拿出來,雙手開始顫悠,聲音也逐漸尖銳:“放在印有戰神名字的箱子里,這、這該不會是……大衍戰神的畫像!?”
不能怪他激動。
古代人物像的保存非常之難,能夠流傳到現在的少之又少。而關于大衍王朝,至今沒有發現過任何人物畫像。
“原來早在大衍時,絹本的制作就已經十分嫻熟了,這是新的發現。”
吳博遠感慨著,他并不敢立刻打開,而先要對畫像進行處理,以防止其被毀壞。
旁邊,衛渡不自覺攥了攥衣袖。
他在世的時候,大衍流行兩種畫法,一種為寫意畫,一種為工筆畫。
寫意畫,顧名思義,畫師在作畫的時候,會忽略目標的外在真實性,只注重內在精神表現,著重表現神態與抒發畫師本人的意趣。
反觀工筆畫,則以寫實為主,追求還原作畫對象的真實感。
若這是一副寫意畫,就完全不必擔心,因為它注定不可能與自己有任何相似。
但如果是一幅工筆畫,長相接近或許不能說明什么,可是同名,再加上自己之前表現出來的種種,這實在是……
很快,畫作處理完畢。
吳博遠緩緩打開。
衛渡的喉結也隨之滾了一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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