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識相。”

        男人冷哼一聲，轉而又叮囑妻子道：“一會兒你配合著做胃鏡就好了，其他不用多問，也不必多說。”

        “好……”弱弱的回答聲。

        說完，中年女人便挪動著腳步，低著頭進了胃鏡室。

        ……

        “再喝一口水？行，我知道了。”

        許秋掛掉電話，看向面前那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的女人。

        就在剛才，他給劉素素打了電話。

        她之前幫另外一個病人收單子時，聽到中年女人的丈夫說了一句話。

        “你再喝一口水吧。”

        就是這句話，讓劉素素警惕了起來。

        而許秋的臉也嚴肅了幾分，再次詢問：“一會兒要先做麻醉準備，你今天到底有沒有喝水吃飯？”

        “沒……沒有啊！”

        許秋假裝翻閱著資料，沒有理會這句話。

        女人心里越來越慌，慢慢的有些坐立不安了。

        突然在某一刻，她覺得眼前穿著白大褂的許秋很親切，堵在喉嚨里的話也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醫生，要是喝水了，會怎么樣？”

        許秋抬起頭。

        看到病人慌亂中透露著信任的目光，他知道是中級親和力起作用了。

        “喝了水再做麻醉，輕一點就是吸入性肺炎。

        重的，直接窒息死亡。”

        女人臉色大變：“沒這么嚴重吧！”

        “你丈夫說的？”

        “我……”

        女人瞳孔一縮，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

        她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老公是胸外科的醫生。我從昨天早上就沒喝水了，下午這會兒實在是受不了了，我老公心疼我，才讓我喝兩口……”

        “昨天早上？”

        許秋沉默。

        正常人做這個，頂多是前一天開始禁食，不那么嚴格的，六小時、八小時也行。

        而她竟然從昨天就開始了……

        這位醫生同行，是算好了一般人扛不過這么長時間的斷食斷水啊！

        “恢復飲食，明天早上再來吧。”

        許秋扣下了病人的單子，讓她離開了。

        胃鏡室外。

        見到妻子出來，醫生同行先是愣了一下：“怎么會這么快？”

        “老公，這個醫生說不能喝水……”

        “我就是醫生，我不懂？！”

        他壓抑著憤怒，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么出格的話來。

        此時，劉素素也終于趕來了。

        她見到場上的局勢，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于是從護士服中掏出了一張早就備好的紙條，遮掩著塞給了女病人。

        等這對夫妻離開，肖主任終于忍不住開口：“什么情況，她做麻醉準備前喝了水？”

        許秋點頭：“喝了。”

        胃鏡室的幾名負責醫生、護士都臉色一變。

        負責醫生道：“我……我們詢問過很多次了啊，她都堅持說沒喝水，這邊都準備給她上麻醉了，幸好王醫生及時制止！”

        王凡挺了挺胸，不愧是我啊。

        護士則有些驚訝：“許醫生，你怎么讓她說實話的。”

        “可能是，我親和力比較高吧。”

        “許醫生真謙虛，一定是你跟病患的溝通能力很強！”

        胃鏡室的負責醫生都有一種心有余悸的感覺。

        如果他們動作再快一點，這病人可能就死在了這里！

        王凡也感慨道：“真是虛驚一場啊。話說，這大姐的老公真是同行？這水平也太差了吧，連這點常識都不提醒自己老婆？”

        肖主任一言難盡道：“小王，少說點話。”

        “怎么了，肖主任，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不是，你不說這句話，我還以為在場所有人都對這個舉動心知肚明……”

        王凡：？？？

        你說話就說話，怎么還帶人身攻擊的。

        “啥意思啊，怎么回事！素素姐，許哥，我感覺我腦子不夠用了。”王凡無助。

        許秋沉默片刻，解釋道：“因為，他壓根就沒不希望自己老婆活著。”

        “怎……怎么會，那是他老婆！”

        肖主任給王凡傳授著負面價值觀：

        “中年男人的三大喜事，除了升官發財，還有一件事情是什么嗎？”

        王凡思索半天：“好身體？”

        肖主任：“不，是死老婆。”

        在場眾人都一陣唏噓。

        連王凡都知道要禁食禁水，一個快五十歲的醫生，大概率還是主任醫師，會不知道這個？

        他想要的，大概率就是換個老婆，順便敲詐醫院一筆。

        否則，他一個主任醫，為什么不在自己醫院做！

        “可是他老婆不是有癌癥……”

        王凡感覺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沖擊，但轉念想到女人的癌癥，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對方是甲狀腺癌。

        而且，是預后很好的乳頭狀癌！

        這個癌癥，有很多外號。

        “懶癌”。

        “幸福癌”。

        即，哪怕被確診甲狀腺癌，該怎么活還是怎么活，不會對生活質量有太大的影響，命長的很。

        對這位醫生來說，聽到老婆確診癌癥，無疑是一樁喜事。

        但，進一步確認是甲狀腺癌后，他整個人都傻了。

        甲狀腺癌……這種癌癥，說不定等他在醫院過勞死了，老婆還活得好好的。

        也是因此，他才動了其他心思，把主意打到了檢查身上。

        肖主任幽幽地道：

        “早就該警惕了。

        甲狀腺癌，最容易是甲狀腺內轉移、淋巴轉移、肺和肝轉移。

        他不去檢查這些，反倒是執著于做胃鏡，狼心狗肺啊！”

        眾人也是一陣唏噓。

        當得知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劉素素偶然聽到那句話時，

        肖主任等人都有些驚訝。

        “你水平很不錯嘛，有沒有興趣來咱消化科轉轉？”

        “素素果然厲害！”

        “那是，我素素姐天下無敵！”王凡道。

        劉素素瞥了一眼，嫌棄地道：“我天下無敵了，你許哥呢？”

        “許哥？許哥是天上也無敵。”

        “行了，少看點中二小說。急診科那邊有個疑似胰腺炎的急診，周華要上手術，你趕緊去接著。”劉素素吩咐道。

        王凡臉一垮。

        他無精打采地往急診科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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