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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崗火車站前,王力偉在拉活兒。
為拉到活兒多數(shù)司機離開車,到不準出租車停靠的廣場上去,見到剛出站口的人就主動上前熱情:“打車嗎?”
此時,沒有火車進站,站前廣場人很稀少。王力偉獨自一人在廣場上閑逛,被一個三十左右歲的女人盯上,她靠過來:“大哥上哪去,幾點車?”
王力偉瞧眼面前女人,表情挺甜,胸前也鼓,微微顫顫的。他知道她的職業(yè)——皮條客,到火車站攬生意,專找三十歲以上,獨自一人出門的人搭訕。具體是這樣,搭上男客后,由她引著左拐右拐,到火車站附近小院落或小旅店,有女人在那接客。
“大哥,休息一會兒吧,很安全的。”皮條女走眼見王力偉有點動心思,“大哥,五十元。”
王力偉索性充當一次“嫖客”,弄些素材——親身經(jīng)歷——去對同行們敘述。他說:“我坐的火車只剩下半小時,時間……”
“幾分鐘就到,十分二十分鐘完事,你再休息一會兒,保證誤不了火車。”皮條女纏住他,“大哥……”
一列火車進站,王力偉甩掉皮條女,走向一位吃力地提著一捆書出站的人:“用車嗎?”
“市技術(shù)監(jiān)督局。”顧客上車,離他們不遠,一皮條女正拉扯一位鄉(xiāng)鎮(zhèn)干部模樣的人,看來今天他是逃不掉了,顧客說,“大崗市的臉面就讓這些皮條客給丟盡啦,我的一位朋友說,你們大崗市站前太亂,一片賣淫拉客聲。”
“一片?說得有點那個……”王力偉說,“確實亂了點,警察是該管管,要是我當局長……”
“你真的當上局長,你也很難管。你忘了,公安局還嚴肅處理過警察放‘鷹’呢?”乘客說的警察放鷹,絕非憑空捏造,確有其事。這是一樁警界丑聞,站前派出所為改善辦公條件,副所長竟異想天開,將一賣淫女當“鷹”放出去,到站前的小旅店接客,然后副所長再帶警察捉嫖娼,罰嫖客……這一丑行讓一個暗訪的記者給揭穿了,那位副所長遭逮捕被判了刑。此事影響極壞,顯然給公安機關(guān)抹了把黑。不知情或?qū)矙C關(guān)有成見的人借題發(fā)揮,說公安機關(guān)都這么干。坐在王力偉身邊這位技術(shù)監(jiān)督局的干部就這樣認為:“眼下,警察隊伍中有一些人素質(zhì)太差。區(qū)區(qū)幾個皮條女懲治不了?鬼才相信。”
“你可不能這么講!”王力偉糾正地說。
送客到技術(shù)監(jiān)督局,空車返回在市十三中學(xué)門口,遇到向他招手要車的程影。
“回家?”王力偉見她表情有點不大對勁兒,問。
“去紅蜘蛛夜總會。”
“有人請你瀟灑?”王力偉盡量尋找話題。“當老師的,在學(xué)生面前成天板著面孔,夠累的。”
“大浩是你舅哥,你們又是同學(xué),你了解他嗎?”程影突然提出這樣奇怪問題。
“太了解啦,夸張點說,剝了皮認識瓤。”他這時才注意到程影一臉的沮喪,他問:“怎么啦,有什么問題嗎?”
“這一段時間他不去公安局上班,常往酒店歌廳里跑……”
“也許為破案需要,出入歌廳。電影電視上都演呢,有時裝扮成……”王力偉勸她。他太了解杜大浩,他不是那種人。
“泡妞玩小姐,也是工作需要嗎?”程影悵然若失,說,“大浩變啦,以前他不這樣,不知為什么人突然變壞。”
先前,一個在紅蜘蛛夜總會對過開化妝品店的女友告訴她,杜大浩和一個叫馬爽的小姐在一起。接到密報她打車往紅蜘蛛夜總會趕,想抓住個“現(xiàn)行”。
熱戀中的程影,依稀感到杜大浩和自己在一起心有旁鶩,精力老是集中不起來,有些勉強迎合的感覺。約會的頻率減弱,他以種種理由說自己忙。刑警忙這一點她知道,總不至于忙到與戀人喝杯咖啡,見一見面的工夫都沒有吧。
程影開始注意杜大浩,自己教學(xué)忙脫不開身,她就發(fā)動她的幾個小姐妹盯梢。賣化妝品的女友終于有重大發(fā)現(xiàn):杜大浩常與紅蜘蛛夜總會坐臺小姐馬爽膩在一塊,為弄清虛實,這位女友竟到紅蜘蛛夜總會大廳喝兩次一壺百元的茶。弄準杜大浩和馬爽兩次都在相思豆包廂里。
“沒錯兒,你快去吧!”女友催促說,“記住相思豆包廂。”
“說死我也不信,一定是你的女朋友搞錯了。”
“紅蜘蛛夜總會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程影微微嗔怒道。
紅蜘蛛夜總會,坐落在大崗市繁華區(qū),建筑宏偉、裝修現(xiàn)代,可與市內(nèi)的星級酒店媲美。
蜘蛛,在大崗市居民眼里本是可惡的東西,垂吊在老式屋檐下,常遭人轟打。怎么說人們心里容不下蜘蛛。蜻蜓呀、蝴蝶呀、螳螂什么的老少都喜歡,至少是不厭惡。然而,一只夸張變形、周身血色的蜘蛛出現(xiàn)新式建筑物上,成為夜總會招牌時,驚訝了許多市民的目光,不理解者搖頭:“夜總會怎么用它做名字?”
無人回答不理解者的問題,夜總會一開張,便紅火了起來。一家做勾兌酒的酒業(yè)公司以前創(chuàng)了很多牌子,名子土氣的有喝二兩,洋氣的有白蘭地,滋補的有參酒、枸杞酒,逢承的有大富豪、老板酒……幾乎幾個月?lián)Q一個品牌,最終銷路不好。高人指點何不起名紅蜘蛛酒,果真一炮打響,據(jù)說此酒暢銷不衰。受勾兌酒的啟發(fā),幾年來生產(chǎn)不景氣的食品廠,準備在今年中秋推出紅蜘蛛牌系列月餅。
紅蜘蛛爬上酒瓶、爬上月餅,還將爬上什么東西,誰也無法預(yù)測。或許,紅蜘蛛的出現(xiàn),改變了人們幾輩子對蜘蛛存有的偏見,從而喜歡上蜘蛛,成為熱寵族追求的時尚,懷里摟抱的貓、狗、兔子換成碩大的蜘蛛……其實,這只紅蜘蛛在本市當按摩女郎、出臺小姐、二奶、妓女們心目中,是翹望的峰巔,是偶像,是夢想。
風傳若干年前,本市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尚俐莉,辭去機關(guān)工作,到南方幾經(jīng)奮斗,從發(fā)屋走向星級酒店,從一個男人懷抱投向另一個男人懷抱,最后投入一個比她爺爺還長兩歲的港商懷抱,為港商生下一對龍鳳胎,港商沒讓她看兒女一眼,便給了她八千萬元。她帶著近億元的錢回到故鄉(xiāng)大崗市,招商局盯住她的腰包,提議她投資辦廠扶持某個工業(yè)項目。她堅決地說:“開夜總會,開一家一流的夜總會。”幾千萬元堆成了豪華娛樂場所,夜總會名字是她親自取的,連蜘蛛圖案都出自她手,為何起此名,緣于她最愛的只有一個字的詩,那首詩題目是《生活》,內(nèi)容一個字:網(wǎng)。她理解這張網(wǎng),用青春、肉體、美貌編織成了網(wǎng),網(wǎng)住了許多有錢男人,有時她看見某個男人像粘在蛛網(wǎng)上的獵物,被捕獲了還掙扎兩下便覺得可笑,大部分獵物他們不會徒勞的掙扎。自己編織了這張網(wǎng),那自己就是一只蜘蛛,一只吸飽財富之血的紅蜘蛛。
公安免介入是市政府的特殊規(guī)定,理由簡單而易理解:大崗市對外開放,國內(nèi)的投資者且不說,港臺和外商來本市總得有個吃住玩的“紅燈區(qū)”。這樣說也算沒根沒據(jù),反正這樣傳言著,公安介入不介入是公安的事,程影最關(guān)心的是戀人杜大浩放蕩夜總會的問題。
“力偉,你幾日沒抓住大浩影了?”她未等他回答,說,“先前我打他手機,他說在刑警隊,我去找他,刑警們說好幾天不見他上班,支隊長到處找他呢!”
王力偉一時語塞,她說的話是事實。他多日未見到杜大浩,過去差不多每個周末他都來王家,看看妹妹、外甥。他們一起喝大浩最喜愛的花雕酒。本市只一家超市經(jīng)營這種酒,由于銷售原因,進量很小,王力偉每每去都包圓——全買走。對于程影說他與馬爽鬼混,他仍持懷疑態(tài)度,是真是假,紅蜘蛛夜總會見分曉。
王力偉同程影走進紅蜘蛛夜總會,禮儀小姐迎上來:“歡迎光臨!”
總臺小姐打量一下來人,輕聲問:“先生,開房還是用餐?”顯然總臺小姐拿他們倆當對野鴛鴦。
“找人,找一個人。”王力偉說。
“您找誰?”
“杜大浩……個子很高……”
“噢,找浩哥。”總臺小姐重新打量王力偉和程影,她在思考是否告訴他們,她問:“你們有約嗎?”
“當然,他叫我們來玩。”王力偉順水推舟。
“相思豆包廂!”總臺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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