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我一路尋了過去,在船樓中見到了老駝子,已經(jīng)把裝著麻老大他們的箱子打開。我站在艙門口,盯著那老東西,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還不過來,再晚這些人真是沒救了。”老駝子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我吸了一口氣,在手里扣了幾根銀針,緩步走了過去。
“我現(xiàn)在教你解法。”老駝子頭也不抬地道。
我一時沒回過神來,就聽老東西繼續(xù)道:“針法會不會?”
我扣著針的手顫了一下,這時候也沒什么好隱瞞的,道:“會。”
老駝子抬頭看了我一眼,頗有些意外地道:“看不出你這小子會的東西還真挺多。”頓了一下,又道,“你會針法那就簡單了,但是這手法對針法要求極高,你要是沒把握,為師教你另外一種,但是很費功夫。”這老東西明明已經(jīng)識破了我的身份,這會兒還一口一個為師的,叫得倒是順口。
我說:“有把握。”
老駝子看了我一眼,道:“那你聽好了。”當(dāng)即就說了一種施針的手法。簡而言之,就是以特殊手法將銀針封入人體經(jīng)脈,從而把化尸蟲從體內(nèi)逼出。
“記住沒有?沒記住我再說一遍。”
我在心中回想了一次,道:“可以了。”
老駝子“哦”了一聲,看著我,呵呵了幾聲,起身讓開。
我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先把麻老大從箱內(nèi)抱出,微微調(diào)息了幾拍,仔細(xì)觀察了要施針的位置,記憶在心。雙針齊下,瞬息間繞著麻老大的頭部刺出了六十九針。
最后手指一彈,將一枚短針射入他耳下半寸。過了大約三息時間,就見一條長蟲從麻老大耳中爬出。其體型和尺寸,足足比之前大了一圈。
我正要一針把那東西給扎死,卻被老東西攔住,撿了那蟲子放回了他那鐵盒中。我伸出手掌在麻老大耳下一撫,頓時手中多了一根銀針,把之前封入他體內(nèi)那根吸了出來。
那老駝子一連嘖嘖了幾聲,道:“挑針法,吸針術(shù),好手段,好本事!”
我伸手探了探麻老大的脈搏,雖然極為微弱,但脈象不絕,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又緊接著把燕子和黑毛抱了出來,將二人體內(nèi)的化尸蟲同樣逼了出來。
至于那姓龐的,我就懶得費這心思了。那老駝子卻道:“順手把這小子也解了吧。”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得將這人也解了開來。再去看麻老大三人,他們中化尸蟲日久,身體已經(jīng)有了些微的腐化現(xiàn)象,雖然化尸蟲已解,但對他們的身體,恐怕已經(jīng)造成了極大的損傷。
就聽老駝子突然呵呵笑道:“救了人,心里突然一下子舒坦了吧?”
我看了他一眼,只見這老東西瞇縫著雙眼,笑得極是詭異,立時就有種極其不好的預(yù)感,正要出針,就被那老東西一把擰住了脖子。我忍住劇痛,就要趁機(jī)將針封入他的天魂。我的手臂剛一抬起,后背脖頸處就是一陣劇痛,登時怎么也動彈不了。
這一瞬間,我就已經(jīng)明白過來,我是被老東西下了鎖骨釘。不由心中發(fā)寒,接下來的,恐怕就是化尸蟲了。
那老東西把我制住,卻沒有立即下蟲,反倒在我跟前踱起步來,連轉(zhuǎn)了幾圈,才突然揚(yáng)起頭,盯著我道:“你是不是真的見過那個姓鐘的?”
我很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第一句問的竟是這個。這也沒什么不能對他說,當(dāng)即點了點頭。
“姓鐘的真的死了?”
我見他一雙灰白老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看,目光中似乎還包含了緊張、不信甚至還有某種期盼,只覺得很是有些古怪,說道:“是真的死了。”
我緊緊地盯著他。在我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我發(fā)現(xiàn)這老東西的眼神突然黯了一下。
“呵呵,好,死的挺好。”那老東西嘎嘎地笑起來。但我直覺地發(fā)現(xiàn),這笑聲中根本沒半分喜意,更多的反而是一種更為奇怪的情緒。
那老東西笑完,又在原地踱步,一連轉(zhuǎn)了好幾圈,才朝我道:“你應(yīng)該不是只見過他幾面這么簡單。”頓了一下,盯著我道,“你是不是他的衣缽弟子?”
其實我跟死人臉的關(guān)系還真挺奇怪的。我從剛認(rèn)識他起,基本就是對頭的關(guān)系,把這人恨得咬牙切齒。但到了最終,他臨死前陪在他身邊的,是我;繼承他畢生學(xué)識的,也是我。我雖然不是他徒弟,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得了他的衣缽。
我就沒有否認(rèn)。
老駝子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起來:“我果然沒看錯。”
我見他雖然在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在這一瞬間,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之前死活想不通的事。就像這次的亂石陣,這老駝子偏偏要逼著我上前,原來是要試探我在術(shù)數(shù)方面的造詣。這老東西唯一要確定的,就是我是不是那姓鐘的傳人!
一想通這層道理,很多事情也就豁然而解。這老東西早些明明已經(jīng)看破了我的行藏,之所以還把我在眼皮子底下留那么久,就是看在死人臉的份上。
這老東西跟死人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雖然事后因為錯綜復(fù)雜的恩怨,兩人結(jié)下了解不開的仇怨,這老東西也口口聲聲姓鐘的姓鐘的叫著,要將他至于死地,但他倆的恩怨,如人飲水,到底如何,也就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明白。
就算是再陰險狡詐、殺人如麻的老東西,也有放不下的東西。
老駝子又踱了幾步,咧嘴一笑,道:“那姓鐘的雖然死了,我也要奪了他的徒弟!哈哈哈,徒兒,以后你就好好跟著為師吧。”
他雖然在大笑,嗓音卻是有些發(fā)干發(fā)澀,臉上看不出那種愉悅的情緒。
“咱們這就去把那艘船奪過來,再把這艘船給燒了,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去了。”老駝子自顧自地說著,我卻根本沒心思聽。因為我突然看到窗外漆黑的海面上,海水像煮沸了一般滾了起來,隱隱有一抹白影從海面上自遠(yuǎn)而近。
這時候老駝子也察覺了我的異樣,朝身后望去。
海面上那道白影隨風(fēng)而來,來勢極快,似乎眨眼間就到了近前。我只看得一眼,冷汗就從后額頭冒了出來,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這漂在海面上的,是個女人。一身白衣迎風(fēng)拂動,頭發(fā)結(jié)成高聳的發(fā)髻,臉色雪白,嘴唇朱紅,眉間一豎紅印,雙手分持一卷經(jīng)書和一個像輪子一樣的東西,看模樣似乎是個法輪。遠(yuǎn)遠(yuǎn)望去,這人浮在黑暗的海面上,白衣鼓風(fēng),雙目低垂,寶相莊嚴(yán),實在是像極了廟中供奉的菩薩!
當(dāng)時徐若梅那小鬼口口聲聲說在郵輪上見到了菩薩,我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并沒有太往深處想。畢竟這小鬼年紀(jì)太小,又是在那種情形下,看錯了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沒想到,現(xiàn)在這“菩薩”真的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我從小跟著三叔混在死人堆里,逢年過節(jié)也跟著村里人去拜拜佛祖菩薩什么,但真要顯靈了,我還真不信這個邪。瞇起眼極目望去,就見那不停翻滾的海水,原來不是水沸騰開了,而是海水中盡是密密麻麻的海蛇!
這些東西糾纏在一起,翻翻滾滾,就像是海水在不停滾動。原來徐若梅那小鬼當(dāng)日看到的就是這東西!
我轉(zhuǎn)眼去看老駝子,見這老東西一臉陰沉,目光閃爍,卻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我見他神情有異,猛地就感到不對,剛一動念,就見老東西的腦門上突然汩汩地淌出了水,轉(zhuǎn)瞬間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打濕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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