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我們是兄弟。
是分別二十五載, 如今再重逢的親兄弟。
容欽哭了,哭里夾著泣不成聲的笑,大顆大顆的淚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從容欽的眼眶里滾落, 但很詭異的是,容欽的嘴角卻微微上勾, 抽搐著彰顯容欽的劇烈情緒。
這是他的弟弟呀。
他以為早就死在了海難之中的弟弟啊。
容欽從來沒有幻想過絕望的天空會突然炸裂出一絲指引希望的光,也從來沒正視過容秋是他弟弟的可能,他的弟弟已經(jīng)死了啊,即便容秋再怎么像他, 也不會是,所以他只拿容秋當?shù)艿芩篮箅y受心情的慰藉。
就當他弟弟還活在這個世上。
容秋就像是那束光,盡管幽微,卻讓人心生無限向往。可某一天, 這束幽微的光束變成照入深淵的赤陽,他昏暗已久的深淵徹底被照亮。
容欽哭了很長時間。
劇烈且激動的神情動作讓容秋忍不住上前, 而容欽手中的那張紙頁早就掉落在地面上。容秋視力極好, 睫毛輕動間,他輕輕地收回了下垂的視線。
只稍那一眼。
第一行的開頭以及最后的結(jié)論映入眼簾。
容秋的心一悸。
他就明白了什么。
“秋秋……”
容欽再一次低喃了他的名字, 容秋回神。
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有人光是喊他的名字就能讓他心里軟得不像話, 好似無數(shù)的熱流溫熱了他的四肢百骸。
容秋低低地回應一聲。
卻發(fā)現(xiàn)這簡單的一個“嗯”字里也鼻音濃重。
容欽得到他的回應,眼淚更是不要錢地往下流。但容欽咬著牙, 用并未受傷的那只手狠狠地揉著眼睛, 他想看清容秋的樣子,卻發(fā)現(xiàn)容秋的容貌在他的淚霧里徹底混亂。因為他的身子早就徹底繃緊起來,如同閑置多年不曾拉緊的弓弦徹底拉緊, 稍微再多一份力量, 就會使弓弦砰地斷裂。
沒有人比他會更狂喜。
沒有人知道他在找到世上唯一的血親后, 只覺這輩子已經(jīng)無憾。容欽的眼都揉紅了,可他還在笑,笑他以后再有不會經(jīng)歷人生的所有苦澀。
他伸手將容秋招攬過來。
容秋一言不發(fā)地停在他面前,隨即乖順地蹲了下來。
容欽明顯想說什么,可他不知該說什么,天降之喜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語言系統(tǒng)。
可不需要他多言。
容秋對容欽的情緒都了然于心。
容秋也不平靜。
維持著半蹲著的動作,容秋任由容欽溫熱的大掌撫著他的后頸,即便容欽的力氣有些大了,他也沒有出聲阻止。
因為他后頸的那只手狠狠地顫著。
在這樣一個瞬間,與他怦怦直跳的心脈步履一致。
容秋在容欽見不到的情況下,扭頭輕輕地抽動了鼻子。
原來,他也有親人。
容欽揉捏著容秋后頸之余,容秋也在不動聲色地安撫著容欽的情緒。維持著半蹲著的動作,即便容秋的腿骨已經(jīng)起了麻意,容秋依舊沒有起身。
容欽情緒過大,沒過幾分鐘就已經(jīng)重新虛疲起來。
感知到后頸的力道逐漸消減,容秋順勢將容欽的身位重新移正,這個姿勢容欽最舒服,也最不吃力。
趙南辰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去了,而原本墜落在地上的黃玫瑰也被趙南辰撿起,輕輕地擱在桌上。
容欽還在努力和容秋聊天。
現(xiàn)在兄弟二
人心緒都雜,聊了兩句場面就冷了起來。
容秋不是八面玲瓏的那類人,容欽則巨喜加身,失控的言語系統(tǒng)到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
容欽細細叨叨地說著。
明明是個拽里拽氣、仰頭上天的beta,此刻卻在容秋面前低下了頭,言語格外溫和,價值千萬的別墅豪宅,在他看來就如同玩具一般,全都一股腦地丟給了容秋。
“我在這里還有好多的小別墅,到時候都給你!”
“我不用,我有地方住。”
“那是我買來留著的,活著時升值,死了以后賣出去,然后把錢以我們兄弟二人的名義一起捐出去做慈善。”容欽說著說著,眼睛又紅了,“我沒想到還會見到秋秋,我以為秋秋已經(jīng)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海難,就已經(jīng)……”
他購入那么多房子,置辦那么多資產(chǎn),并非外人所說的——窮beta一頭掉進了錢眼里。
他每年做慈善,每年搞募捐,甚至走到一個星球,就給一個星球的福利院投錢。
這些只有秦澤西知道。
但秦澤西不解他這么做的緣由,有這么多錢自己留著,這輩子享用該有多好。可他用的又不是秦澤西的錢,他把自己的錢都投注在這些看不見的地方,匯款單聚齊,早就高高的一摞兒。
他做了這么,不過是為了修他們兄弟二人下一世的善緣。
只求他弟下輩子福壽綿長,康健一生。
容秋心里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他理解容欽此刻情緒的激動。
因為即便是他,此刻心緒也極為不平。
但他還是拒絕了容欽為他投注豪宅的心愿:“容欽哥的錢留著做自己的大事業(yè),我這邊不缺錢的。”
被拒絕,容欽心里有些難受,但他看著光明正大說“不缺錢”的容秋,心里又格外驕傲。
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弟弟。
又聰明又好看,優(yōu)秀到最讓人忽視他的第二性別。
他也清楚容秋的確不缺錢,容秋和軍區(qū)簽訂的合同曾經(jīng)給他過了眼,十三軍區(qū)真心想挽留容秋,開的分成讓他這個手下資產(chǎn)無數(shù)的從商人士都吃驚訝異。
容秋說不缺錢是真的。
而且容秋只會越來越有錢。
但這樣完美的容秋確實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苦難與悲絕的淬煉。
想起容秋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容欽第三回紅了眼眶,他真是個渣滓,如果早在第一眼見到容秋的時候就認出容秋是自己的弟弟,那容秋是不是就不會被秦牧野傷害那么深,至少容秋可以在酒吧那一晚之前就及時脫身。
相認的欣喜若狂漸漸轉(zhuǎn)變成了極致的愧疚。
容秋剛看完親子鑒定報告書,就看見容欽又紅眼眶。
容秋不動聲色地拿取了旁邊的濕毛巾,熟練地折了兩折,隨后用最綿軟的毛巾部位輕輕擦拭著容欽的眼睛。即便淚水被毛巾吸濕,可容欽的眼尾還是濕紅無比,和容秋同出一轍的卷翹睫毛又濕又彎,隱隱展露出幾絲疲倦之意。
容秋順眼看了旁邊的鐘。
早就過了容欽平時該睡覺的點。
可容欽還極力睜大著眼睛,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容秋看,哪怕容秋起身去洗浴室倒水,他也還在看著那扇門。
容秋被容欽看得有些僵硬。
雖然認了親哥,容秋也并沒辦法這么快就接受這個弟弟的身份。
容欽太過熱忱了。
他有些招架不住。
在容欽的視線下,容秋做什么都覺得有些僵硬,最后他手插在風衣的兜里,驟然摸到了一面溫暖的果
皮。
他有些笨拙地掏出了風衣里面的蘋果。
很小,不到半個巴掌大,甚至因為長時間地晾著,表面微微失水起皺。
他有些笨拙地把這個蘋果放在容欽的枕邊。
可看到光下蘋果并不光滑鮮紅的模樣,就有些后悔,想伸手想把蘋果掏回來。
探出去的手卻撲了個空。
容欽的手早就把這個蘋果握住,并放于被褥里,甚至看一下容秋的眼神閃亮出奇。
容秋探出去的手蜷了蜷,他不好意思地別過視線:“哥,平安夜快樂。”
-
一句“哥,平安夜快樂”的威力無比巨大。
以至于容秋次日睜眼,vip病房里居然滿滿地都是新鮮的蘋果,又大又紅又潤,每一個都是童話故事里的標準蘋果道具。
容秋睜開眼,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于是又合上了眼。
但再次睜開眼,依舊如此。
甚至容欽還杵在他的陪護床旁邊,距離格外之近,近到容秋以為自己夢游時候把自己的陪護床搬到了容欽的床邊。
可是不是。
容秋坐起身去看,卻發(fā)現(xiàn)容欽居然已經(jīng)坐在了輪椅上。容欽手上打著石膏,后背微微使力,和輪椅的后靠保持幾公分的距離。
容秋訝異。
“容欽哥能下床了?”
“早上醫(yī)生說可以坐輪椅了,所以讓趙南辰去弄了個輪椅來。”
容欽不刺撓人,他端著一副好容貌,說話溫聲細語,一點都不含槍帶刺,而那雙眼睛更是清明亮湛,仔細看,還能看見瞳孔里那一抹微微的藍。
容秋低低地“唔”了一聲,他才抓住了某個容欽并不在意的細節(jié)點:“醫(yī)生已經(jīng)來過了!?”
明明他遇到一點點刺-激就能立刻醒來,現(xiàn)在居然在醫(yī)生給容欽換完藥以及坐上輪椅等一系列事情發(fā)生之后他才睜了眼。
容欽心疼地看著容秋的眼底:“昨晚鬧得久,所以今天秋秋可能睡眠深了些。”
容秋跟著點點頭,他扭頭看到床邊的催眠香薰。
“秋秋在看這個啊,這個是昨晚趙南辰帶來的。”
昨天趙南辰很懂事,等到他們兄弟二人平復了心緒才推門進來,一點也沒有平時的吊兒郎當,把香薰什么的放下以后,只認真地和兩人說著恭喜,還說能不能讓小秋哥認他也做弟弟。
容欽故作生氣,問他為什么只想讓容秋當他哥。
傻白甜趙南辰嘴巴沒把門,直接就說容欽比他哥還要兇,他可不想以后天天挨容欽的罵。雖然現(xiàn)在也是天天挨容欽的罵……
容秋聞言笑笑。
他看著香薰,其實他一向不信這個,捕夢網(wǎng),催眠香薰,或許都不如一粒安-眠-藥來得直接且有效,但他再怎么熬夜失眠,也不會吃安眠藥,所有對身體以及神經(jīng)有危害的東西,他都避之不及。
香煙除外。
但容秋已經(jīng)很久沒抽煙了。
好像恢復記憶以后,他的身邊就沒有香煙的存在。
容秋從床上起身,身上的睡衣睡得皺皺的,頭發(fā)也格外凌亂,毛毛躁躁的像個小獅子,但格外具有生活氣息。
容秋去洗浴間洗漱,容欽就單手推著輪椅在外面瞧他。
后來跟是容秋走哪兒,容欽跟哪兒。
有了輪椅的存在,容欽還跟著容秋去樓下取了次中午的午餐外賣。
容欽的車輪在樓梯間暢行,連帶著灑脫恣意的容欽又回來了,甚至可以說現(xiàn)在的容欽比之前風華更盛,整個
人就像有了主心骨,精氣神兒倍增。眉眼含笑,言語幽默詼諧,哪怕還僵硬著的容秋在他面前也漸漸恢復了如常姿態(tài),
容欽正和容秋說著等他好了以后和容秋去報個“兄弟旅行團”,滑動著的輪椅就被某個alpha狠狠地抵住。
是秦牧野。
這是車禍以后二人第一次見面。
氛圍不算融洽,甚至某種戰(zhàn)-火蓄勢待發(fā)。
容欽坐在輪椅上,氣勢稍微低了下來,而前面拄著拐杖的alpha面色兇惡,滿臉都是不悅和生氣了。
明明秦澤西已經(jīng)帶上了信息素組合環(huán),可容秋依舊感知到空氣里的壓迫感。
容秋皺皺眉,提著手上的食盒上前一步擋在容欽面前。
“秦先生,別擋道。”
秦澤西卻看也沒看他,那雙鷹眼直勾勾地瞪著容秋后面輪椅上的容欽,單薄的唇-瓣上下掀動著,說出來的話明顯不好聽。
“我和阿欽之間的事,不至于讓你一個外人多嘴。”
“你說誰是外人!?”
“阿欽……”
“你馬上就是那個外人,秋秋是我的親弟弟,是可以和我處在一個戶口本上的血脈親屬。”
秦澤西瞪大了眼。
他看著容欽,又看著容秋,最后將視線死死地停住在容欽臉上:“什么親弟弟,什么血脈親屬,阿欽你明明在我的戶口本上。”
容欽冷笑一聲,看向秦澤西的眼神無比涼薄:“馬上就不在了。”
“阿欽!你什么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么?是不是這個beta!他在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請你放尊重點,別一口一個beta,難道你忘了我也是個beta。 ”
“阿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beta嗎?既然如此,秦家家主那高貴的戶口本,我小小一個beta可沒有留下來的本事和資格。”
“阿欽,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開?”
“不是分開,是離婚。”
“阿欽你在說什么胡話。”alpha張大了唇,黝黑的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來,“什么離婚,我不允許!阿欽,我們不是說好要過一輩子的嗎?你怎么能說離婚!”
“你對oga的應激反應不是已經(jīng)消失了,那剛好,我給那些s級的oga挪位置。”
秦澤西的臉徹底黑了起來,alpha腋下夾著兩個拐杖,拐杖從上而下開始輕顫,就如同秦澤西現(xiàn)在波動的情緒一樣,好像下一瞬就會從中段開始失控,徹底斷裂。
容欽不看他,只輕輕牽動著身前容秋的衣擺,示意他們回去。
而秦澤西如同一具僵硬的尸骨,沒有思想,沒有念力,倔強地堵在他們面前,并不放行。
“阿欽什么時候知道我的應激已經(jīng)好了的……為什么你知道卻一直沒和我說。”
“你不是也沒跟我說么。”
容欽的輪椅擦過秦澤西的拐杖,明明說低坐的姿態(tài),容欽的氣勢卻遠比站著的秦澤西更為盛烈。容欽紅唇輕啟,明明是平平無奇的語調(diào),卻輕而易舉就讓秦澤西徹骨深寒——
“澤西,結(jié)婚的時候我說過,你可以一直保持你的高傲。
但你,永遠不能騙我。”
-
容欽的好心情一洗而盡。
回到病房的容欽沉沉地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fā),容秋也不敢打擾他,只在一旁
安靜地打開了餐廳外賣的各個餐盒,心里想著秦澤西和容欽剛才之間的對話。
原來秦澤西和容欽哥之間還出了這樣的事,秦澤西對oga已經(jīng)沒有應激的反應,甚至還一直瞞著容欽哥這件事。
難怪容欽哥反應這么大。
beta和alpha的婚姻本就不如ao的婚姻堅固,沒有信息素的連接,beta和alpha之間只有純粹的情誼,尤其對于alpha而言,alpha還要忍受著beta并不能給他們做安撫的易感期。
所以,這就是一段脆弱的ab婚姻。
而容欽哥和秦澤西已經(jīng)維持了近七年。
人不是在某一瞬間崩潰的,就像瓶子里的水不是一下子就能裝滿的,失落的情緒在一日日的猜忌與懷疑中發(fā)酵,終于在某天徹底迸發(fā)。
所以現(xiàn)在容欽哥對秦澤西提出了離婚。
因為愛過所以才會痛,容秋怕容欽即便是提出離婚的那一方,也逃不出這個定律。
容秋不敢多說話,怕刺-激到容欽。
容欽感受到容秋的用心,長嘆一口氣,他不應該在容秋面前表露這些負面情緒,所以他再接過容秋遞過來的筷子時,面容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
“這家餐廳的飯也挺好吃,秋秋真會挑。”
“嗯,容欽哥多吃點,壓壓驚。”
“壓壓驚?”
“……”
容欽笑了笑,接受了容秋的好意。
吃完飯,容欽再次爬到病床上趴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容秋在一旁一邊畫圖,一邊看著容欽吹著頭頂長長的額發(fā)。
“容欽哥要剪頭發(fā)了。”
“的確要剪頭發(fā)了,都戳眼了。”
“明天我找個理發(fā)師過來幫容欽哥剪。”容欽的身體尚未恢復,現(xiàn)在醫(yī)院的醫(yī)療資源還充足,容秋就沒急著帶容欽回去。
容欽斂了斂前面長長的額發(fā):“不用理發(fā)師剪,小秋會剪嗎?”
“啊?”
當天晚上,容秋就被趕鴨子上架。
容欽坐在輪椅上,身上披著一條極大的毛巾,白色的浴巾圍著他的身子轉(zhuǎn)悠了一圈,最后容秋把多余的褶子輕輕塞進了容欽的衣領(lǐng)子里,還輕輕地拍了拍使它服帖下去。
看著一點不擔心的容欽,容秋反而有些躊躇。
他看著手上的工具,覺得哪里不對勁。
剪頭發(fā)的剪子好像和這個不一樣吧……
這一剪子減下去,極有可能全剪沒了。
容欽卻很淡定,手上盤著那個昨晚剛得的小蘋果,就像盤著什么珍貴的古玩核桃球,他積極鼓勵容秋給他剪頭發(fā)。
“就剪個前面的發(fā)簾兒,不戳眼就行,不要怕,你哥我人長得俊,什么發(fā)型都好看。”
容欽的這句玩笑話讓容秋稍稍放松了心。
容秋仔細尋找著合適的角度,不敢一下子給剪沒了,想著慢工出細活,剛撩起容欽的一綹兒頭發(fā), vip病房的門被人驟然打開。
來人氣勢洶洶,不是白天剛爭吵完的秦澤西又是誰?
秦澤西單手拄著拐,另外一只手維持著推門的姿勢,看到容秋和容欽表情很是嚴肅,甚至隱隱還有覷視他們的意味。這樣的姿態(tài),這樣的神色,好似容欽和容秋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一般。
但緊跟著他的,是秦牧野。
秦牧野明顯剛結(jié)束軍區(qū)的工作,軍裝在身,露出來的白色襯衣的袖口還有幾滴墨水的痕跡,本來也只有芝麻大的點兒,不算明顯,但隨著秦牧野攔住秦澤西的動作,這些墨跡就
和男人手上的凍瘡一樣,晃現(xiàn)于容秋面前。
秦牧野攔著秦澤西,輕輕搖頭。
容欽長長地哼了一聲,任由秦牧野走在他前面。
這是秦牧野第一次過來卻沒帶任何吃食,他本事物繁忙,要不是保鏢說醫(yī)院這邊的事情失去了控制,他也不會剛結(jié)束公務就轉(zhuǎn)頭過來。
秦澤西以為秦牧野會站在他那邊。
沒想到秦牧野頃刻間就轉(zhuǎn)變了陣營。
“容欽,你要和我哥分開嗎?”
“不是分開,是離婚,怎么,秦牧野你是過來勸和的?”
“我……”
“阿欽,我的確做錯了事,我可以道歉,但離婚兩個字是可以隨便就說出口的嗎?”“離婚”兩個字簡直觸中了秦澤西的逆鱗,“阿欽,我對你這么好,你怎么可以和我提離婚。”
秦澤西話音剛落,容秋就微微往前站一步。
但他沒有看著秦澤西,而是看著秦牧野,顯然知道秦澤西現(xiàn)在情緒已經(jīng)失控,能控制住秦澤西的只有秦牧野:“我覺得……你還是先解決好你哥那邊的事才好。”
秦牧野悶悶地點點頭。
秦澤西卻挑釁著看向容秋:“我有什么可以解決的,倒是你和我弟之間的事不清不楚,不干不凈。自己都還亂著,居然還插手別人的事。”
秦澤西失去控制以后簡直無差別攻擊。
“哥!”
“秦澤西你給我滾出去!”
容秋并沒有因為秦澤西的話生氣,反而是秦牧野和容欽地一前一后地護著他。
容欽說話很直接:“你最好不要再和我說話,你攔著我組建志愿軍的事,我還沒給你算賬。況且什么叫別人的事,我的事就是秋秋的事,我們是親兄弟,親血脈。”
容欽的話音剛落,秦牧野眉頭飛挑。
他訝異地看著容秋。
秋秋和容欽居然是親兄弟?
雖然秦牧野沒說話,但容秋懂了他問詢的意思,他輕輕地點點頭。
“我和容欽哥做了親子鑒定,是兄弟。”
秦澤西同樣震驚,不過他震驚到聲音都發(fā)起抖來:“阿欽,你和這個beta做的親子鑒定?”
“對,做了,秋秋是我如假包換的親弟弟。”容欽從嘴里溢出了氣笑之聲,“你不是一直阻止我建立志愿軍嗎?我告訴你,志愿軍我建了,弟弟我也找到了,我人生唯就這兩件事一定要做,而你,秦澤西,在我心里不過占據(jù)了芝麻點大的位置,別把自己當盤菜。”
容欽痛恨自己對這個男人了解至深,也恨這個男人居然在oga應激性這個事情上欺瞞了他。如今的話七分帶著演,三分真情流露。
“秦澤西,我們離婚。”
“我不同意。”alpha咬牙,臉已經(jīng)漲紅。
“不要逼我看不起你。我不愛你,我現(xiàn)在只覺得你惡心 ”
說這話時,容欽心里也是痛的,這么多年來的相處和情愛不作假。曾經(jīng)是那么喜歡秦澤西,他無法欺騙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愛了。
只是愛里摻著不可忽視的失望。
之前了解得少,才會把秦澤西當做什么了不得的寶。
現(xiàn)在煙云過后,他看懂了,秦澤西也不過如此。
但這么難聽的話他一定要說。
不說得秦澤西恨他入骨髓,秦澤西是不會放他走的。
秦澤西就是這樣。
不能讓秦澤西還念著他,所以恨最好。
倨傲的alpha何曾被人用言語這么侮辱過,
秦澤西只覺一股熱流上頭,耳膜鼓-脹著什么都聽不清了。容欽原來只會說愛他,現(xiàn)在卻會說這樣的話。可即便耳蝸鳴叫著千百只蟬,容欽的這些言語依舊句句如尖利的刀刃,狠狠地扎透了他的心。
看著眼前這個冰冷無情的容欽,秦澤西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到底怎么回事?
他和容欽居然會走到這一步。
秦澤西絞盡腦汁也找不出原因,難道只是因為他阻止容欽組建志愿軍,可他明明是為容欽好,志愿軍多么危險,一不小心就被海匪全部殲滅。
容欽安生得過日子不好嗎?
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難道不好嗎?
他不理解容欽的想法。
秦澤西再次走了死胡同。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恨容欽,他只覺容欽周圍的人影響了容欽,才會把原來只愛他的阿欽變成了這樣。
所以容秋才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早就懷疑容秋和容欽有血緣關(guān)系。
所以當初在他和容欽第一次去a星的那家福利院,意外見到容秋之后,并不想二人相認。阿欽只要心里有他一個就好,alpha的占有欲很極端,所以他才會背著容欽聯(lián)系有需求的人家趕快把容秋領(lǐng)養(yǎng)走。
不想這么大的聯(lián)邦,容秋和容欽還是重圓了。
可不管容欽怎么說,秦澤西都死死地咬著牙不做回復。縱使容欽的言語已經(jīng)把他扎成了刺猬,他也不同意離婚。
這場談話終究以容欽的劇烈咳嗽以及秦澤西的轟然倒地而終結(jié)。
秦澤西本來拄著拐,后來不知道哪一口氣沒順上來,拄著拐的手一抖,整個人直板板的、地往地上砸去。這一砸,生生把所有的焦灼氣氛都砸了一干二凈。
容秋還在給容欽順著氣,見狀趕緊給秦牧野使眼色。
秦牧野頷首點頭。
外面候著的保鏢熟練地抬著擔架進來,不一會,自己把自己砸暈過去的alpha就消失在他們面前。
但秦牧野沒急著走。
他就像秦澤西的代言人,卻遠比秦澤西語言溫和舒緩。
“我哥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一定會和他好好聊聊。”
容欽乏力地嘆了一口氣:“如果這么簡單就能說通,我今天就無需說出這么刺耳的話。你哥的性子你知道,如果我不讓他徹底死心,我這輩子都要被他抓在手里。”
之前是容欽心甘情愿,他樂意被秦澤西管著,也樂意哄著秦澤西。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難得有人愿意管著他,即便方式有些強硬,他也愿意接受。
他的確做到了。
“或許你也知道你哥的那些alpha好友的樣子,我可以接受你哥是因為我那個時候心里有他。但那些倨傲的alpha我實在受夠了。”
說到alpha好友,秦牧野也汗顏。
因為他也有一個alpha好友,叫蘇燃。
是他的死黨,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分化成alpha。
只是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斷交了。
所以他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所以他也能理解容欽容忍他哥這么久的不易,畢竟他哥只是隔三差五來砸一下他的家,他就受不了,更別提容欽和他哥處在同一個屋檐下這么多年。
其實這是他哥和容欽之間的私事,即便他作為他哥的親弟弟也不該如此插手越界,只是他知道他哥的性子。不想放手的東西,到死也會攥在手里。
所以,他覺得容欽做得對。
“我?guī)湍銊駝裎腋纭!?
秦牧野的態(tài)度讓一旁旁聽的容秋都不由挑眉。
而容欽即便知道勸了也勸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也言語道謝。隨后容秋扶著容欽趴回了床上,容欽面色疲倦,額前的頭發(fā)重新搭回了眉眼間,在容欽的鼻梁前,形成了濃濃的一道陰影。
即便如此,那個小蘋果自始至終都被容欽攥著。
就連現(xiàn)在容欽快要入睡了,也不曾放手。
秦牧野就這么靜靜看著容秋照顧容欽。
容秋也曾這么照顧過生病的他,他還記得自己那次在城西酒吧喝醉了酒,是容秋過來接他的,還送到酒店細細照顧。現(xiàn)在看容秋輕柔的動作,秦牧野心覺人還是那個人,什么都沒變,只是他過去做錯了事,才會使二人漸行漸遠。
容秋熄了兩盞燈,這才顧得上把一時沒走的秦牧野送出去。
隔壁的vip病房并不如各個vip病房這么安靜,來的醫(yī)生護士很多,腳步略顯凌亂,容秋吃驚地看著隔壁秦澤西病房的熱鬧景象,停下腳步:“你不去看看你哥?”
“不用。”
“?”
“ alpha都很皮實。”
“……”
“我和容欽哥打算后天出院。”
容欽后背上的傷開始結(jié)痂,都能坐輪椅的容欽順勢提出回家。主床醫(yī)生也同意了,只是叮囑他們回去以后要小心這些傷口以及手臂的傷痕。
必須得回家,要不然秦澤西在隔壁,隔三差五就會鬧出點事來。
二人走在vip病房的長廊。
容秋眉目精致,如雕如琢,即便穿著簡單的白衫黑褲,腳踩著一雙棉拖鞋,氣質(zhì)也隨意且清爽。而他旁邊的alpha則不同,一身軍裝格外板正,領(lǐng)口被打理得很整齊,前身門襟毫無攪豁,肩挺背拔,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還透出如雪融深潭般,波瀾不驚。
一個隨意灑脫,一個凜然肅正。
卻意外的和恰。
在亮白干凈的長廊,二人步履不徐不急。
原本走廊只放著幾盆綠色盆栽,現(xiàn)在被布置得紅紅火火。每隔幾間病房外面就有一棵一米高的圣誕樹,樹是蒼翠的松柏,上面環(huán)著一圈又一圈紅色的彩帶、各色的小彩燈,還有兩個指節(jié)寬的小禮品裝飾。雖然不貴其重,但勝在用心,讓人很有圣誕節(jié)的感覺。
容秋小時候就很喜歡看這些小東西。
現(xiàn)在他人長大了,還是忍不住在這些東西上面注目。
以往的圣誕節(jié)容秋都在家里一個人看電視抽煙,有時容欽會帶上幾道飯菜找他,平安夜不送蘋果,圣誕節(jié)也沒有特殊的,兩人就這樣寥寥地度過圣誕節(jié)。
但別人顯然不是。
同病區(qū)的病友不乏十三軍區(qū)的高門大戶,有些長輩在這里療養(yǎng)許久,家中小輩喜氣洋洋地陪伴過節(jié),一個個穿得就跟小型的紅色圣誕樹一樣。
三五個本陌生的小孩聚集在一起,沒過多久,就因炫耀圣誕節(jié)禮物而迅速熟絡。
甚至還有個小男孩走得急了,一頭撞到容秋大腿上。
小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兜里的一顆小糖果掉了出來都沒注意,小孩兒只顧著癟了癟嘴,狀似要哭。容秋還沒開始哄,就見他身旁的秦牧野蹲下了身,高大的alpha即便蹲下去也如同一座大山,無需說話,只一個冷臉就嚇得小孩連哭都忘了。
小孩兒撒腿就跑,一溜煙就沒了影。
徒留撿起地上糖果的秦牧野眼波微動。
秦牧野直起了腰,alpha張開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戴上的黑色手套上
,正靜靜臥著一枚炫彩的小糖果。
容秋看著秦牧野的黑色手套。
很單薄,很服帖,一點都看不出alpha的手指有紅腫的跡象。
凍傷一點沒好,戴上手套好么。
容秋這么想,卻沒有問。
秦牧野將小糖果再次放在圣誕樹下,就像一個漂亮的小禮物。
而男人再起身時,掌心卻替換出了一個新的小禮物。
一支分外古舊且留有數(shù)道劃痕的鋼筆,在紅綠配色的圣誕樹背景下,熟悉的金屬外衣正晃著藍珀色的幽光。
容秋:“嗯?”
alpha往前遞了遞,聲音低到弱不可聞。
他說——
秋秋,圣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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