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咆哮和猙獰的氣息又一次地將木清揚從床上驅逐醒來，她驚坐而起，臉蒼白怵目，汗濕的頭發貼在面頰上。急急地喘息著，走到窗臺前，打開窗戶，夜晚的風急撲在臉上有些涼，她將臉抵在玻璃上，冰涼冷冽。窒息的感覺漸漸輕了，握在窗棱上的手緩緩放松。

        慢慢回退到房間，扭開所有的燈，打開電視。

        剛打開的電視音量太大，“嗡地”一下子，震的人清醒了些，她翻找到遙控器，按了下靜音。

        找到手機，翻到紫菱心理咨詢師姚青巖的電話，一看時間，凌晨兩點。

        放棄。

        又翻到喬楠，手機響了一聲，想想又干脆掛掉。

        電視正在播放午夜電影！

        手機“嘀鈴鈴”響了起來，她接起來，嗓子有些啞，“你沒睡？”

        那邊聲音也是慵懶隨性的，“大半夜的打電話，又做夢了？”

        木清揚撓了撓頭發，“嗯”，停了一瞬，“西藏這邊特別美，晚上的星星很亮，可惜你沒來一起去看看。”

        “星星有什么好看，有好看的男人嗎？”

        木清揚只差吹聲口哨，“有啊！”

        那邊慵懶的聲音似乎清醒了些，還摻雜著吃東西的聲音，“真的假的？有多好看？有柏原崇帥嗎？”

        木清揚鼻子輕哼，坐在床鋪上，邊打電話，邊習慣性用手去輕彈小腿肚，“柏原崇是誰？不認識。”

        “裝吧你就！”

        “不信？我說人就躺在我身邊呢？”

        “木清揚，鬼才信你呢？南大都沒有能入的了你眼的男人，你跑去西藏你就遇到了？”

        手機里的聲音嗓門太大，木清揚將手機從耳邊偏了偏，又拿回來，“西藏是洗滌靈魂的圣地，這里每一個人都是干凈清透的人兒，那在這里所遇到的男人當然也是最好看的了！”

        “呵，又開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了吧？既然那么好，怎么還半夜噩夢呢”

        “這個吧，老毛病，一時半會兒又好不了不是！不過，喬楠，說真的，挺管用的！”

        “什么管用？你說什么呢？男人嗎？”

        木清揚很佩服喬楠一點就通的本事，喬楠就是這樣的一個姑娘，給她一個杠桿她就能撬動整個宇宙。

        那邊開始絮絮叨叨，“木清揚，你還是老實點兒吧，要是男人管用，老娘給你找上十個！你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下一句什么來著？什么來著。。。。你這是自己給自己設的套吧！該治病治病，心理醫生比男人管用，知道不？”

        木清揚低頭微笑傾聽，“說完了沒？說完了我掛了！”

        “沒完？大半夜的，你打電話，擾我清夢，老娘醒了，你倒好，要掛電話。你說清楚，你到底遇到了啥神仙，讓你大半夜的發神經。雖然我早已習慣了你半夜犯神經，但這頭一遭啊，你跟我談男人。男人呵！你曾經都懶得看一眼的生物，到底是啥神仙？比許仙還仙”

        木清揚繃住笑，清了清嗓子，“嗯，比許仙還仙！是白素質的命中注定！”

        “少來？白娘子千年等一回，到頭來還不是被鎮在了雷峰塔下，那不是她的命中注定，那是她的命中大劫！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這年代，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你了解這男人嘛，他了解你嗎？你得擦亮你的眼睛，你告訴他，你是蛇精，你看他還喜不喜歡你!”

        “哎，喬楠，不對吧！蛇精不都挺招人喜歡的嗎？”

        “你別打岔，我說是真的蛇精。遇到對待感情認真負責有擔當的男人當然是好事，但一定要看清楚了，現在渣男太多。小心為好，再說呢，你這出門旅行，旅途之中呢，孤單寂寞，孤男寡女，很容易互生好感，增加一夜情的發生率！”

        清揚捂住嘴，抑住哈哈哈三聲大笑，實在是怕聲音太響吵醒了別人。

        “咚·咚·咚”夜半三驚，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她對著手機壓低聲音，“你等會兒。”

        輕輕走到門后，“誰”

        石豫的聲音，“木清揚！”

        門開了，石豫穿著黑色背心，齊膝的短褲，這西藏的夏天半夜其實還是挺冷的，木清揚瑟擻了下。

        石豫眉眼微皺，“我聽到動靜，你沒事吧？”

        木清揚搖搖頭，“沒事，跟朋友打電話。”

        石豫看了她一會兒，“我在旁邊，有事叫我。”

        “噢”木清揚應了一聲，“是我吵醒你了？”

        石豫點點頭，“睡不著嗎？”

        木清揚眼珠兒轉了轉，“睡不著···”她手攤開，做了個請的姿勢，衣袖從手腕處滑到手肘，“要不，過來聊會兒天？”

        石豫將手輕輕抵上門，他比木清揚高大半頭，此時居高臨下望著他，眼睛里一片風聚云涌。

        木清揚覺得自己是恍惚了，她眨眼之前，明明看著石豫那眼睛里一片沉沉黑色，再一眨眼，石豫眼睫垂下，清淡無波，將手搭上她的肩，按了按，“睡不著是吧，睡不著···躺下，再重新睡！”

        她還沒應，他已轉身走了。

        她關了門。

        想起手機里還晾著喬姑娘，拿起來趕緊“喂···喂？”

        喬楠在電話里“嘿嘿”一笑，一種了然于胸的笑聲，“剛才說話的，就是許仙？”

        “不是。”

        “不是？”

        “嗯，不是。是勇斗蛇精的葫蘆娃！”

        電話里笑聲魔性。

        木清揚走到窗前，窗外，路燈燈光微弱，夜空星辰爍眼，午夜噩夢，此刻消散成風。

        石豫回到房間，關上門，屋里很黑，他背靠門停下，眼前浮現剛剛一幕，女孩清秀的臉，眉眼如春風般，柔柔軟軟，眼眸迷幻，紅唇微動，長長黑發散亂披散在肩后，讓人想伸手替她撫順。恍惚中，又是珠峰那一晚，輕喘的氣息，酥軟的觸覺，冷香清甜的味道，真實的肌膚相貼的酥麻，胸腔里震動著似乎要沖破而出的···他突然意識到什么，咬了咬牙，為了不吵醒多吉，進了洗手間，擰開洗手間所有的燈，關上門。

        燈亮了，黑夜所給予人的觸感和恍惚迷幻的感覺，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他自嘲一笑，想起多年前那個夜晚，小女孩用手指蘸著雪水，跟他說話，他記得那雙眼睛亮晶晶的，那晚的雪也是，甜的，亮晶晶的。

        他打開噴淋頭，水一泄而下，胸腔里壓抑著的情緒全都隨著水流散去，清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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