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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登天路


朱珠有些生氣地沉默著,陳亦筠好似丈二的和尚一般好奇為什么玩伴忽然生起自己的氣來。顧箴不去管這對小伙伴的誤會,起身走出院門,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厘山。

  

  顧箴隨意看著,恍惚間好像在山上一處見著個人影,他有些奇怪,就仔細看去。卻再沒什么發(fā)現(xiàn),正好這時聽到人喊道:“箴兒。”

  

  他別過頭,是母親王雅琴,顧箴迎上去,見母親手里拎著個籃子,就上前接過來。

  

  “哪來的青菜?”顧箴問道。

  

  “咱家后面常大娘家里的,我今兒在門口,碰到了常大娘,她邀請我去她家院子里摘些,說是老兩口吃不了,我就過去了,順便陪著說了會兒話。”王雅琴笑道。

  

  顧箴心思一轉,想到了什么,“常老爺子他們回來了?”

  

  “是啊,這次回來,就不走了。還帶回了好多東西呢,對了。”王雅琴說道這里笑了笑,“我在院子里陪著說話,聽見屋里好像有年輕女子的聲音,娘忘了打聽。哪天娘去看看,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要是合適,我就去問問。”

  

  “娘,你說這個干什么。”顧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沒結過婚。

  

  “怎么?還不想著娶妻呢?還是說已經有中意的了?是誰家的姑娘?”王雅琴想著村子里的還未出閣的女子,卻沒想起兒子跟哪家姑娘曾親近過。

  

  顧箴雖然遺傳了親爹的容貌,但一來村中并沒有什么年紀適當?shù)呐樱䜩硪郧暗念欝鹨灿兄頌樽x書人的傲氣,又加上性子孤僻,即使有合適的,也大概率是看不上的。王雅琴前些年因為顧箴的性子,也不好張嘴說這事。這回兒子轉了性子,也就開始考慮這事了。畢竟在這個年代里,顧箴這個年紀的人,大多都已經是孩子的爹了。

  

  “沒有沒有。娘你就別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顧箴解釋道。

  

  王雅琴數(shù)落道:“這是你該說的話嗎?還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是你娘,我不為你考慮,誰為你考慮?”

  

  顧箴有心推脫,“兒子這些日子想過了,現(xiàn)在還是應該以讀書為重,我已經準備參加鄉(xiāng)試了。”

  

  王雅琴面色一喜,“真的?”

  

  “當然了,依娘說的,我年紀也不小了,這些年讀書讀書所求謂何?不就是求一個春風得意馬蹄疾。”

  

  “你想開了就好,若是此次秋闈中舉,娘也就不用擔心你的婚事了。”王雅琴又將話題聊了回來。

  

  兩人說著話到了門口,王雅琴一眼就看見了朱珠,笑道:“朱珠來了啊。”

  

  “嬸嬸好。”朱珠站起來認真打了個招呼。

  

  “嗯,跟亦筠好好玩吧,嬸嬸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陳亦筠看向顧箴,使勁兒朝他使眼色。顧箴會意,跟著王雅琴進了廚房。

  

  不多時,他走出來,沖著翹首以盼的妹妹點點頭。

  

  陳亦筠目光不由得看向院中那一籠母雞,心里已經開始揀選起哪只看上去肉量最多了。

  

  顧箴家門前的厘山上,被孫清容喚作李二叔的李萊從樹上跳下來,剛才在他的感官中,他覺得這個叫做顧箴的年輕人應該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蹤跡。

  

  這讓他有些不解,畢竟自己也算是開了一關一竅的武夫,八脈更是已經通了兩條,以自己的修為,若是隱匿起身形,是全然不能被一個普通人注意到的。

  

  這讓他想起孫清容在囑托自己來常右村之前,曾經鄭重地說過她懷疑這個顧箴很有可能被哪位道門高真奪舍了,讓李萊千萬小心,不要輕舉妄動。

  

  這在李萊看來有些不太可能,道家在精氣神三路中,雖以神路見長,但元神奪舍一事歷來所需條件眾多甚至于有些苛刻,而且也為道門嚴令禁止。因其有傷天和,一經發(fā)現(xiàn),無論哪門哪派、輩分大小,都要被整個道門追殺,不死不休,并且泯滅元神魂魄,碧落黃泉永絕。

  

  李萊皺著眉頭,往自己找到的一個臨時落腳處走去。他來到常右村已經兩天,在厘山一處隱蔽地方用武夫體魄拳開了一處山洞用來休憩。這兩天他繞著常右村走了一遭,并沒有發(fā)現(xiàn)蜃氣源頭,而且他還喬裝在村子里轉過,也沒有任何蜃氣殘留。這讓李萊覺得張永順的異變可能與常右村無關,應該在他平時的活動軌跡上下功夫。

  

  李萊忽地頓住腳,眼神直視前方,雙耳卻快速地捕捉著周圍的動靜,只聽身后極近處傳來一道咳嗽聲,隨后就聽那咳嗦聲的主人開口道:“感官不錯,你是哪里人?來常右村做什么?”

  

  聲音平淡,好像敘家常般。

  

  李萊沒回答,他止住的身子急速轉身,簡單的一記直拳以腰運力,擊打出去。拳到眼到,李萊的直拳被來人一掌擋下,見一拳沒有奏效,他借著二人拳掌交接的力量后退三步,卷起一片落葉的同時正視前方,他看到了說話人的樣貌。

  

  是位身穿麻衣的老人,長相普通,皮膚黝黑,身形瘦弱,但一雙眼卻尤為明亮。他隨意地站在李萊身前,笑了笑,“年輕人不要太過氣盛,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用拳腳來解決的。若是換做常人,你方才那一拳雖然最后收了力,但也是會要人命的。”

  

  李萊調整著身形,以最好的姿勢隨時準備迎戰(zhàn),他拱拱手,“趕山過路,不知前輩在此,還望恕罪。”

  

  老人眼睛瞇起,“趕山過路?那你鑿壁做什么?不要覺得我年紀大了,眼睛就瞎了。說話之前要好好想想,扯謊也要能夠自圓其說,若是沒法圓,還不如不說。被人揪住了話頭,縱使后面的話都是真的,在旁人聽來,也是謊話連篇。”

  

  李萊眉頭微皺,體內玄關大開,海底有長蛇昂首,他右腿稍一用力,正待欺身上前。忽地一股大力襲來,李萊眼前一花,隨即只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就被那股力拋飛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樹上。

  

  大樹緩緩傾倒,李萊倒在樹下咳出一大口血,他顧不上抹,連忙抬頭看去。就看老人站在方才自己的位置,雙手搭在身后,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李萊暗自舒口氣,又聽老人說道:“練武不僅僅是練力、練技,更是修身的過程,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用武力來解決。你送我一記直拳,我還你一拳,你應該慶幸你那拳收了力。”

  

  老人說完轉身朝山下走去,散步一般,“所以我只是與你講講道理。我不管你來此目的是什么,安分些。”

  

  李萊暗道一聲晦氣,哪里想得到常右村還潛藏這這么一尊人物,他目送老人越行越遠,直至隱沒在樹林中,這才爬起身子,吐干凈嘴里的血,抹了抹嘴角。

  

  他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確定老人不會去而復返,這才將胸中那口氣長舒出來。

  

  練武常說的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并不是無的放矢,境界相仿的武夫交戰(zhàn),往往就是看誰先受不住,率先吐出那口氣。氣散了,就會被人抓到先機,落入下風。所以李萊縱使這樣,還是暗含著那口氣隱而不發(fā)。

  

  其實李萊也看得出,就算一直提著氣,也不會是老人的對手。光憑那自己看不清的身法,老人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更枉論老人所使得也就僅僅是一記簡單的直拳。

  

  別看李萊看上去受傷嚴重,實際上老人確實是如他所說,是留了手的,自己只是受了些許傷勢,但不傷及竅穴內臟,以致于都不用服藥,過個一兩天就能自愈。

  

  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仍舊往那處山洞去。他有些好奇若是常右村隱藏這這么一位高人,那張永順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了兩個人,又與那個叫顧箴的年輕人周旋一夜的?完全說不過去。

  

  除非是那老人有意為之,但看他方才的做派,李萊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暫時擱起這份心思,他回到山洞,洞中鋪著干草落葉,還有一個架子,架子上掛著一個鐵鍋。

  

  李萊坐到干草落葉鋪成的床上,用打火石點燃面前用石頭壘成的篝火,從一個包袱里拿出面條,倒上清水,用水煮面。

  

  做完這些,他轉向一邊,取出毛筆與紙條,想了想,在紙上寫到:“顧箴暫無異常。已查勘過常右村周邊與村里,未發(fā)現(xiàn)蜃氣殘留與源頭。村中藏有武夫,男人,年紀六十左右,修為在兩關左右,我與之對峙,不敵,一招落敗,輕傷。暫時不清楚有無惡意,但未下殺手,只是警告了我,要我安分些。我會想辦法查出來人身份。”

  

  他將紙條卷起,在籠子里將一只鴿子取出來,綁好紙條,將鴿子放飛。

  

  面已煮好,李萊將火熄了,待鐵鍋溫度降下來,他端起鐵鍋,用兩根樹枝做的筷子,慢慢吃著晚飯。

  

  陳疏成坐在主位,旁邊是王雅琴,對面坐著兩個小姑娘,顧箴被擠到了一邊。

  

  陳亦筠終于如愿以償,王雅琴不僅用雞做了菜,還用剩下的熬了湯。她為幾人盛了雞湯,特意從湯中找出兩只雞腿給了朱珠與陳亦筠。陳疏成與顧箴則是雞翅膀。

  

  陳疏成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吃著吃著就停下來想事情,眾人與他說話他也總是慢上兩拍。

  

  他將碗中雞翅給了王雅琴,自己慢慢喝著湯。

  

  顧箴見陳疏成如此表現(xiàn),便認定今天中午在學塾內屋的對話確實對陳疏成產生了極大的觸動。這世上還沒有心學之說,現(xiàn)在的儒學大多都是以程朱理學為學問根本的。而顧箴今天所講的,則是王陽明在以陳獻章的主張與陸九淵所提出的‘心即理’為基礎上,集大成的心學體系。自然給陳疏成的沖擊是極大的。

  

  陳亦筠大快朵頤,絲毫沒注意到今天的父親有什么異樣。朱珠則淑女了許多,用手撕下一條條雞肉遞進嘴里。她倒是發(fā)現(xiàn)了今晚的先生沉默了許多,但是在她看來,先生這樣,顯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反正她又不懂。

  

  王雅琴相比于陳疏成,還在想著顧箴的終身大事,但今天從母子的對話中,王雅琴覺得顧箴現(xiàn)在的心思還不在這上面,有些遺憾的同時也為顧箴終于決定參加鄉(xiāng)試而感到高興,她朝顧箴問道:“箴兒,你準備什么時候去縣里,劉先生那里可曾回復了?”

  

  顧箴抬起頭,“還未回復,兒子是想過些日子再遞書信過去的,現(xiàn)在才四月,距離秋闈還有三月余。倒是不急。”

  

  王雅琴點點頭,“嗯,還是要早些在書信上說明才好,畢竟你劉伯伯是好心,咱們不要失了禮數(shù)。”

  

  “我曉得,我明日去村中打聽一下看誰要去縣里,托人代我將書信轉交過去。”顧箴答道。

  

  “那就好。”

  

  顧箴想了想,問道:“母親可知道劉伯伯現(xiàn)在的住處,到時我也好說明。”

  

  王雅琴也不知道地方,前些日子可是陳疏成去了縣里,就轉頭問道:“疏成,劉先生現(xiàn)在住在何處?”

  

  陳疏成回了神,“劉兄與我說起過,他現(xiàn)在住在俊臣街劉府,若是辭修去了,稍一打聽就能尋到。待你去往懷慶縣城之時,我為你將地址寫下來,以免忘記。”

  

  顧箴默默記下,將碗中米飯吃完,率先離了飯桌。

  

  時節(jié)轉夏,夜晚稍稍有些涼意,正是四月中旬,月圓云淡,銀芒灑落下來如雪漫地。

  

  韓兮象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桌上放著一壺酒,是懷青縣釀造的米酒,沒有名字,也不烈,清淡潤口。他手里捻著小杯子,用手肘倚著石桌,遙看頭頂玉盤,抿著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多時,他將杯子放在桌上,自語道:“不行,看來還是與月無緣,吟不出什么好句。下次可以試試上西樓,倚闌干,我韓巍之是該有詩才的。”

  

  孫清容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張紙條,看著院子里韓兮象的做派不禁翻翻白眼,說道:“李二叔在常右村來信了。”

  

  韓兮象端坐好,“說了什么?可找到什么線索?”

  

  孫清容搖搖頭,將紙條遞過去,“暫時還沒有。但是李二叔竟然在常右村碰見了鎮(zhèn)了兩關的武夫。”

  

  韓兮象也看到了紙條上寫的‘與之對峙,不敵,一招落敗,輕傷。’他抬頭問道:“你家李二叔是一關一竅的武夫,竟然都不能在人家手里走上一招,確實該是要以兩個小境界為起點向上估計。”他皺著眉,“但既然是兩關武夫,你家二叔又是本地人,不可能不知曉來人的底細,怎么能夠憑白無故的就出現(xiàn)了。兩關武夫可不是大白菜,那可是真正踏上‘神’路的高人,就算是開宗立派也有資格了,怎么會不明底細的?”

  

  孫清容也沒什么思緒,“李二叔雖然不是我孫家頂尖的高手,但這些年也是見過些世面的,確實不應該不認得江都府地界的武夫高人,會不會是其他道府的人?”

  “你問我,我問誰去?去找監(jiān)座問問。”

  

  在幸洲大地,無論儒道釋三教,還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武夫,在大方向上都依照三關九竅這一體系來提升境界修為。

  

  三關,是指尾閭、夾脊、玉枕這三個竅穴。分別對應著精、氣、神,也暗指煉精化氣,煉氣入神。而在人體內,此三關是沿著脊柱筆直朝上而去的三個重要關竅,因而也有登天路、上重樓、漕溪、黃河等說法,乃是陽氣上升之路。

  

  九為極數(shù),三關納于九竅之中,世間修行人皆循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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