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聞到江苒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香香的，軟軟的，奶香味軟糯，像是云朵做成的棉花糖。

        美好、脆弱，還帶著一種令他想要靠近的純粹。

        很久以前開始，他在家就總覺得不自在，總覺得自己不夠努力不該休息，總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

        可今夜的緊迫感讓他格外難受，不止是怕看到父母眼中的失望，也怕自己一個不慎讓妹妹病情加重，怕給她留下不好的記憶，怕她再不靠近他。

        心里那根弦越繃越緊，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苒苒？”

        他試探著叫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得生怕自己大聲了會讓她受到驚嚇。

        江苒對江寧心里的糾結一無所察，整個人都沉浸在終于舒服了一些的喜悅之中。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聲音里也帶上了軟糯的甜。

        “哥哥！我們去我的房間吧！我把錢給你！”

        說著話，她把雙手從江寧身上松開，轉身就要往外走，小短腿卻沒能邁出去。

        ——江寧抓住了她的肩，小心察看著她的臉色。

        “你不是餓了嗎？我們還是先去樓下拿點吃的吧？”

        他征詢著她的意見，也在觀察著她是否神志清醒。

        她現在看起來好多了。

        這個認知讓江寧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幾乎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江苒卻皺了皺鼻子，聲音軟軟地撒嬌道：“我現在不要吃東西了！已經不餓了！我們先去我的房間，我把錢給你！要給你一百塊，我記得的！”

        在系統提示她的任務完成進度之后，她身上的不舒適就已經減輕許多了，現在最要緊的是繼續完成任務！

        不然……又要變成剛剛那個樣子了。

        江苒有些緊張地睜大了眼睛盯著江寧，生怕聽到他的拒絕。

        江寧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偏了偏頭。

        他其實沒明白江苒為何如此倔強，但又下意識覺得自己如今不應該惹她，于是五分鐘后，他被她牽著手走出了書房、走過了走廊，進入到了她的房間。

        他看到她蹬蹬蹬跑到床頭，拉開床頭柜的抽屜，珍而重之地拿出一本保存得非常完好的一千零一夜，翻開，拿出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放在床上，又小心翼翼地將書頁撫平整、關好、放回抽屜，再將抽屜關上，最后拿起床上那一張紙幣向著他跑來。

        她跑得有些急，看起來重心有些不穩。

        江寧下意識半跪下去，微微伸開雙手接住了她。

        江苒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哎喲了一聲，他心頭一緊，下意識想要抱起她哄哄，她卻一仰頭、將手中的錢塞到他手上，笑意盈然：“給你！謝謝哥哥幫我買點心哦！”

        江寧的手指縮了縮，捏住了人民幣的一角。

        與此同時，江苒聽到系統的提示音響起。

        【交付完成，任務完成度50，清醒時間刷新為24h。】

        呼呼，終于好了。

        江苒感覺到一陣難以描述的舒暢席卷全身。

        她覺得自己渾身都暖洋洋的，又精力充沛得可以出去瘋跑半日，一點也感覺不到饑寒交迫了。

        江苒開心地抱了抱江寧：“哥哥，你回去睡覺吧！明天我再來找你玩哦！”

        她記得小時候，她老是喜歡半夜起來玩，媽媽就總是抱著她，溫柔地告訴她，深夜是大家一起睡覺覺的時間，不可以起來玩的。

        要是晚上起來玩了，白天就會沒有精神，一整天都會不舒服的，

        想起媽媽的話，江苒有點不好意思了。

        今天打擾哥哥睡覺了呢……媽媽說過，哥哥在上高中，很忙很忙的，要做好多好多的作業，要學好多好多的東西，睡覺的時間很少很少的。

        江苒的頭埋在江寧胸口，害羞地蹭了蹭：“對不起哦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吵你睡覺的，我剛剛突然需要花錢……我也不是故意的，哥哥不要生氣嘛！”

        她道歉時的語速越來越快，到后邊都有些邏輯混亂了，聲音一開始是小心翼翼的，后來就帶上了撒嬌的意味。

        江寧緩了一會才聽明白她在說什么，心中柔軟一片。

        他稍用力，給了她一個堅定的擁抱。

        “哥哥不會生苒苒的氣哦，哥哥知道，苒苒剛剛是不舒服，不是故意要吵哥哥的，對不對？”

        苒苒嗯了一聲，重重地點頭。

        江寧感覺她比剛剛正常了不少，心下也輕松了不少，不過到底有些不放心，所以繼續和她對話。

        江寧：“苒苒現在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想要吃什么東西呢？哥哥去給你拿吧。”

        江苒搖頭：“不要了，哥哥你去睡覺覺吧，苒苒也要睡了哦。”

        其實她一點也不困，可是……已經打擾到哥哥了，再纏著哥哥玩就不是乖乖的小朋友了！

        她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玩了，不用非要哥哥陪！

        這么想著，她掙脫了哥哥的懷抱，裝作打了一個哈欠的樣子，轉身搖搖晃晃地往床上走去。

        江寧皺著眉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走廊的方向，沒看到媽媽的身影，心下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江苒慢悠悠爬回了床上，等到江寧再看她的時候，伸出小手對著哥哥揮了揮：“哥哥再見，哥哥晚安。”

        江寧想了想，走出了江苒的臥室，小心將門虛掩，又走到了媽媽的房間門口，抬手敲門。

        良久，媽媽白若羽穿著灰色的緞面睡衣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寧寧？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嗎？”

        江寧細細地把江苒今晚的異常都說了一遍。

        白若羽聽得心中發緊，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了，我來處理。你明天還要上學，先去休息吧。”

        她的聲音很溫柔，又帶著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力度，只在瞬間就將江寧心中的隱約不安撫平。

        江寧點了點頭，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白若羽的目光追隨著江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而后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想了想，先回房間把丟棄了藥物包裝的垃圾袋提起來綁好，然后再拿起手機到了江苒的房間。

        江苒其實根本沒有睡著。

        她本來就沒有睡意，把哥哥騙出去之后就一直立著耳朵聽外邊的動靜，聽到哥哥和媽媽告狀就覺得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

        壞蛋哥哥！明明都說不會生氣了，還要去和媽媽說，媽媽又要來教育她了……

        她扁了扁嘴，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然后聽到媽媽走過來的響動，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媽媽解釋，索性閉上眼裝睡。

        片刻后，好像沒有聽到什么聲音了，她想知道媽媽有沒有離開，悄悄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然后就看到媽媽站在床頭，溫柔地看著她。

        ！

        江苒一個緊張，一抿唇，使勁一閉眼，再不敢動了，心里默念著“媽媽快走快走，我已經睡著了，睡著了。”

        白若羽把江苒的動作看在眼里，心里松了一口氣。

        ——還有心思和她斗智斗勇，看來是沒什么大事的。

        不過為防萬一，明天還是還是去找方醫生看一看吧。

        這么想著，她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拉開床頭柜、拿出上層的首飾盒，抽出底下藏著的藥盒，她把白色藥丸倒在手心，仰頭吞下，躺回了床上，又過了好一會才入睡。

        另一個房間里。

        江苒不敢再偷偷睜眼查探，一直維持著那個裝睡的姿態，不知過了多久，也進入了睡眠。

        次日，江苒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睜眼前先伸懶腰、然后打了個滾。

        翻身下床，第一件事去拉開床頭柜檢查自己的童話書里的零花錢，數著數著發現……少了一百？

        她皺了皺眉，又數了一遍，確實是少了一百。

        她坐在地上，背靠著床，仰頭開始回憶……然后，忽地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

        她她她……昨天晚上居然做了那么丟臉的事情！

        做了個噩夢而已，居然纏著哥哥去買東西了！

        嗚嗚嗚，還浪費了一百塊錢零花錢，好心痛！

        【清醒時間18h，請宿主盡快完成任務，賺取清醒時間。】

        系統提示響起的時候，江苒驀地睜大了眼。

        嗯？

        什么意思？

        不是噩夢嗎？

        怎么這個東西還在呢？

        她想了想，向著門外奔去：“媽媽！有妖怪！”

        在書房看書的白若羽聽到江苒的聲音就走了出來，然后就被一個小團子撞得差點沒站穩。

        她一把抱起江苒，溫柔的聲音里帶上了些許責備的意味：“苒苒，媽媽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走路要慢慢的，不要大驚小怪。有什么事情慢慢說，說清楚，好不好？”

        江苒一把抱住媽媽的脖子，聲音瑟瑟發抖：“媽媽好可怕！有妖怪！昨天晚上我還以為自己做了噩夢，然后、剛剛那個妖怪他又說話了！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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