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羽失笑，將江苒放在地上令她站好，自己也蹲下去，視線和她平行。

        “苒苒，是媽媽好可怕，還是妖怪好可怕？”

        江苒聽出媽媽的情緒不太對，可憐巴巴地抬眼和媽媽對視。

        白若羽也不著急，安靜地等著她的回復。

        江苒哭了起來：“嗚嗚嗚妖怪好可怕，媽媽也好可怕！”

        白若羽嘆氣：“苒苒，媽媽是不是跟你說過，不可以撒謊，有什么想要的都好好跟媽媽說，只要你的要求不過分，媽媽都會答應的。”

        江苒可憐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臉頰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點頭。

        白若羽：“那你現在是在干什么呢？知道自己打擾了哥哥，做得不對，就編瞎話來騙媽媽，想要躲避懲罰嗎？”

        江苒：“我沒有！本來就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就被白若羽一把抱了起來。

        媽媽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好喜歡媽媽，好想一直被媽媽抱著。

        江苒呆了一下，忽然就不害怕了。

        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跟媽媽在一起，她就都不怕了！

        媽媽抱著她往樓下走，聲音柔和得像春日的風，摻著陽光溫暖的溫度，帶著草長鶯飛的芬芳氣息，在她耳畔徐徐而過。

        “苒苒，媽媽喜歡你，會擔心你，教育你不是為了讓你害怕，是為了讓你能過得更好。你不舒服、不知道怎么處理，向哥哥尋求幫助，這是對的，媽媽不會因為這些指責你，可你不應該撒謊，不應該把錯誤都推到妖怪身上，好不好？”

        江苒哦了一聲。

        她有些漫不經心地想，才不是呢，明明就是有妖怪嘛，她才沒有撒謊。

        不過算了，反正媽媽也不相信她，反正媽媽也沒有生氣，那就不說了吧。

        白若羽帶著江苒到了廚房拿了早餐，看著她吃完，又帶著她到衣帽間換好了出門的衣服。

        江苒換衣服的時候有些抗拒：“又要出門嗎？可不可以不出去呀？我們就在家里玩不可以嗎？”

        給她整理衣服的白若羽手僵硬了一瞬，很快就若無其事地繼續動作了。

        “不可以哦，我們要去方醫生那里，做一個身體檢查，你昨天不是不舒服嗎？我們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若羽的聲音有些散漫，聲音里帶著一股悵然若失。

        當年結婚的時候她事業正盛，整個娛樂圈都是她的傳說，她卻毅然放棄了事業，回家相夫教子。

        她本以為自己一心撲在家里相夫教子，加上丈夫提供的優渥經濟，自家的孩子當是人中龍鳳，卻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

        大兒子江寧長相優秀、乖巧聽話，學業上卻是平平，性格也孤僻，毫無交際才能。

        小女兒江苒也是冰雪可愛，可如今已三歲了，卻還是十分膽小，不敢外出，不敢交際。

        她很多次回想自己當初的選擇，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

        是不是她該繼續工作，給孩子們做個榜樣，那樣他們會發展得更好嗎？

        如今這樣，旁人看向他們一家人的時候，表面艷羨的目光里帶著輕視，她心思敏感、總能察覺，日積月累，自己都開始露怯。

        也不是沒想過重新開始工作，可看到這一雙兒女，她又開始糾結。

        她怕萬一。

        如果這一雙兒女就是天生資質平庸，沒了她的日夜看護，他們又會如何？

        幾十年的沉浮里，她見過太多紈绔子弟，敗光家財、還把整個家族都牽入了深淵。

        就這樣吧。

        即便他們一生都如此平庸，也可以當一輩子的富貴閑人。

        白若羽時常這么安慰自己，時間久了，連她自己也信了。

        可聽到江苒如此抗拒出門，她心里還是不可避免地劃過一絲苦澀。

        白若羽沒讓自己在這樣的情緒里沉浸太久。

        她很快帶著江苒出了門，開車到了方醫生的診所。

        方醫生早聽她簡短地說過情況，給江苒安排了很全面的檢查。

        方醫生安排江苒母女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讓護士拿了些小孩喜歡的零食和玩具出來。

        “我訂了餐，很快送到，你們先休息一下，待會吃完東西結果應該就出來了。”

        他這么對白若羽說著。

        江苒對大人們的寒暄沒有興趣，伸手去拿茶色玻璃茶幾上的玩具。

        【清醒時間僅剩15h，請宿主盡快完成任務。】

        【當前任務：一天內花掉一千塊錢，任務倒計時即將開始，請宿主注意把握時間。】

        系統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江苒沒拿穩手上的玩具。

        哐當。

        玩具掉落到玻璃茶幾上的聲響驚動了白若羽，她微微皺了皺眉，轉頭去看江苒。

        然后就看到一臉驚恐仿佛犯了大錯的江苒，呆滯地盯著她。

        白若羽的心一下子柔軟得不行。

        她抬手撫了撫江苒的頭發，小聲安慰：“沒關系哦，只是玩具掉了而已，不要害怕，媽媽不會生氣的，苒苒乖，自己玩吧。”

        江苒反手抓住了白若羽，仰頭，吸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媽媽，我們去超市吧，我想花一千塊錢。”

        媽媽不相信有妖怪……那就、那就算了吧！反正只要完成任務就好了，完成任務就可以活下去了。

        江苒這么想著，不再解釋，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白若羽愣了一下。

        而后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驚喜擊中了。

        江苒竟然主動提出要去超市！她向來怕生，超市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她向來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從前她一說要帶江苒去超市，江苒的頭簡直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強行抱出去也對玩具零食根本沒有興趣，問她什么她都不要。

        雖然很想抱起江苒親一口再立即帶到超市去，不過現在畢竟還在醫院，還是要克制一點的，白若羽和江苒打著商量：“快要到吃飯的時間了，我們在方叔叔這里吃了飯再去超市好不好？”

        江苒眨了眨眼，然后回憶起了那個血紅的倒計時出現在腦海里的感覺。

        她感覺身后有一股寒冷的風吹過，然后整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江苒鼓起了腮幫子，糾結了好一會，對倒計時的恐懼壓過了所有其他的情緒。

        “……現在去可以嗎？我現在就想要花錢。”

        她說話的時候有些可憐巴巴的，小心翼翼得像是受了驚嚇的模樣。

        白若羽把她的反應看在眼里，心里嘆息連連。

        再拒絕一次，江苒可能都要改變主意了。這樣的機會難得，她實在不想錯過。

        于是，白若羽站了起來，和方醫生道歉、告別，并約定了下午三點再回來查看江苒的體檢結果。

        方醫生對江家的情況很了解，非常理解地點頭，還和白若羽說他會在結果出來后給她電話，如果江苒的身體沒什么狀況的話，她們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白若羽開著車帶著江苒往附近的超市走。

        在車上，白若羽不時透過后視鏡看兒童座椅上江苒的狀況。

        江苒的情緒有些焦躁，不時抬起左手，察看智能手環上的時間。

        白若羽心下有些納悶，卻沒表現出來，把車停在地下車庫后帶著江苒往電梯間走。

        江苒的小短腿邁得飛快，白若羽稍稍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才堪堪跟上她。

        她緊緊跟著江苒，生怕她跑得太快而摔跤。

        好在江苒走得還算穩當，沒有出什么意外。

        在超市門口抽出一個購物車，白若羽把購物車上兒童座椅的部分推了出去、然后把江苒抱著放了上去。

        江苒坐在購物車上轉來轉去，一雙眼睛迫不及待地往周圍貨架上的價格標記處飄過去。

        白若羽看到江苒迫不及待的樣子，心情很好。

        她眉眼彎了彎，推著江苒往玩具區域走，步伐輕快。

        江苒一直抬著頭看價格牌，口中還在低聲念叨著：“五塊錢，十五塊九，二十六塊八……”

        好難算啊！

        所以一千塊錢到底要買多少東西？

        她不想浪費多余的錢啊！

        江苒覺得好煩躁。

        事情在白若羽把她推入玩具區的時候迎刃而解。

        因為玩具區的價格牌是這樣的：九十九塊，兩百九十九，六百九十九……

        江苒在看到那個寫著九百九十九塊價格牌的玩具時，激動地抬手一指：“媽媽我就要那個！”

        這個她會算！九百九十九塊，再加一個棒棒糖，就是剛好一千塊，一分錢都不浪費！

        江苒整個人都開心了。

        白若羽順著江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的是一個幾乎和她一樣高的奧特曼模型。

        漆很亮，額前還有一個激光燈，四肢都是可以活動的款式。

        她推著江苒走了過去，坐在購物車上的江苒只堪堪到模型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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