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興致勃勃地想著要好好照顧媽媽和哥哥。

        然后在翻開菜單的時候就忘記了自己剛剛在心里的承諾。

        餐廳的菜單做得十分精美，每一樣菜品看起來都十分美味。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些餐具看起來都非常漂亮的樣子，金光閃閃，造型精致，簡直想都拿回洞府去私藏！

        江苒不斷翻著菜單，在心里驚叫連連，開始在心里想要不然待會跟老板商量一下，買一套餐具回去。

        她開始點菜：“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每一個餐具都長得不一樣誒！每一個都好想玩啊！

        江苒看了一眼系統(tǒng)提示，發(fā)現(xiàn)自己還需要花掉很多很多錢，一點也不在乎了，手指飛快。

        服務(wù)員看得目瞪口呆：“等等，小妹妹，你們?nèi)齻�人應(yīng)該吃不了這么多……”

        穿著淺金色旗袍的服務(wù)員一邊開口提示，一邊去看白若羽的眼色。

        江苒的興致被打斷，下意識皺了皺眉，然后順著服務(wù)員的目光看向媽媽的時候恍然大悟：“媽媽，哥哥，你們要吃什么就自己點哦！苒苒只點苒苒想要的哦！”

        畢竟她也不知道媽媽和哥哥喜歡什么嘛，要是自作主張，又鬧出像游樂場那樣的事情就不好了。

        江苒有些后怕地想：人類真的是抬千奇百怪了，每個人的愛好都不一樣呢，她可不能再胡亂猜測了。

        剛剛都差點把哥哥嚇出問題了！

        江寧和白若羽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向沉迷點菜的江苒。

        然后兩人都決定把決定權(quán)交給江苒。

        江苒生病之后性情大變，看什么都覺得新奇。

        他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反正吃什么都無所謂，這種事情……就由著她吧。

        見白若羽和江寧都默認(rèn)由江苒點菜，服務(wù)員悄悄松了口氣，心里有點興奮。

        客人大方，她就能掙更多的錢，至于他們是不是真的能吃完……她其實也不是很在乎啦。

        所有人都以為江苒會玩得很開心。

        江苒也的確表現(xiàn)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等待上菜的時候，她甚至急切地往廚房的方向望了好幾次。

        擺盤精致的菜品終于上桌，江苒卻遲遲不動手，只歪著頭盯著那一個個碟子，仿佛要盯出一朵花來。

        白若羽心里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意味：“苒苒？”

        江苒抬頭看她：“啊？”

        滿臉天真茫然，不像是犯病了的樣子。

        白若羽悄悄松了一口氣，卻不敢真的放下心來。

        她繼續(xù)試探道：“苒苒，你怎么不吃呀？”

        江苒懵了一下，而后她想起從前，她做了食物招待小妖怪們一起吃，那些小妖怪總是不敢自己先動，總是要等到她先吃了才敢開始吃。

        江苒恍然大悟：“哦！媽媽你不是餓了呀？那你快吃吧！”

        說著，江苒將白若羽面前的筷子拿起，遞給了白若羽，又招呼哥哥趕快開始吃東西。

        小妖怪們沒有她強(qiáng)大，根本不能忍受饑餓！

        人類更是脆弱的生物，肯定更不能餓著！

        何況剛剛哥哥還受到了驚嚇！

        這么想著，江苒又有點自責(zé)了，她一拍腦袋：“對不起啊，哥哥，媽媽，苒苒現(xiàn)在太虛弱了，總是忘記照顧你們！”

        江苒懊惱地想，那個讓她花錢的妖怪真是太討厭了，壓制了她的法力不說，竟然還讓她的記憶力也受到了影響。

        江苒非常嚴(yán)肅地對著媽媽和哥哥說：“以后哥哥和媽媽有什么需要苒苒幫忙的地方，一定要直接跟苒苒說哦，苒苒現(xiàn)在記憶力不好，總是忘記！”

        這承諾說給他們聽，也說給自己聽。

        江苒在心里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保護(hù)媽媽和哥哥。

        雖然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變成人類幼崽的，可她記得，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

        她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白若羽和江寧聽得五味陳雜。

        江苒一只很聽話，今日的表現(xiàn)更是懂事得讓他們都幾乎忘記了，她生病了。

        她生病了，所以記憶力不好，偶爾會忘記他們的喜好，卻又總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然后真心實意地道歉。

        她生病了，有時會忘記自己也只是個三歲的小姑娘，甚至?xí)�忘記自己是個人類，總覺得自己是瑞獸，要帶來幸運。

        白若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江苒。

        她總是下意識回憶自己是不是哪里沒做好，才讓江苒沒有安全感，甚至臆想自己是傳說中的神獸，試圖自己保護(hù)自己。

        江寧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和江苒相處。

        理智上他知道江苒會開始對他熱情起來，是因為她產(chǎn)生了臆想，認(rèn)為自己有責(zé)任照顧他這個普通又脆弱的人類。

        可他依舊被那溫暖誘惑著。

        下意識想要靠近，想要和她再親密些，像一對普通的兄妹那樣。

        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形同陌路。

        江寧甚至有些陰暗地想，最好江苒能夠慢一點好起來，慢一點發(fā)現(xiàn)……他這個哥哥其實不值得她愛。

        江寧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對的，可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每天都在心里唾罵自己的陰險，卻從未停下打探她病情的動作。

        爸爸媽媽都以為他是出于對妹妹的關(guān)心，才會那么憂心她的病情，和他說得很詳細(xì)。

        他看得出他們眼中的欣慰。

        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終于做了件讓他們覺得高興的事。

        若是從前，他說不定還會自得一下。

        甚至可能就這個方向再琢磨一下如何努力，如何才能討父母的歡心。

        可現(xiàn)在，他根本無心糾結(jié)這些。

        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表現(xiàn)才能讓江苒在病情好起來之前對他產(chǎn)生情感。

        內(nèi)心無一刻不在渴求江苒對他的情感是真實的而非虛妄，希望那情感永遠(yuǎn)不會消失。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只能趁著如今，趁著江苒還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候，貪婪地享受這些溫度。

        這樣有朝一日若她離開，至少他還有美好的回憶。

        而不是像從前，連能自我慰藉的記憶都找不出來。

        永遠(yuǎn)只能沉默，沉默，沉默。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半點光亮也找尋不見。

        一時之間，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寂靜讓氛圍變得有些尷尬。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白若羽。

        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招呼江苒和江寧趕快吃飯，不然待會菜都涼了。

        說話的時候，白若羽悄悄觀察江苒的臉色，害怕她說出什么“貔貅是不需要吃飯的！”這種話來。

        好在江苒沒說什么，乖乖拿起餐具吃飯了。

        白若羽松了口氣。

        然而江苒還沒吃兩口就放下了勺子。

        白若羽聽到金屬勺子觸碰到碗碟時的聲音，下意識抬眼看過去。

        看到江苒皺著眉，滿臉不高興的樣子，白若羽的心忽地提了起來。

        開口說話的時候，她有些緊張，卻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

        艱難控制著自己情緒時，白若羽幾乎又重新找到從前在鏡頭前演戲的感覺。

        她溫和地看著江苒，臉上帶著淺而柔和的笑：“苒苒，怎么不吃了呢？”

        江苒沒有發(fā)現(xiàn)白若羽情緒的異常，皺了皺鼻子，真情實感地開始和媽媽抱怨：“好難吃呀！”

        江苒好生氣：“這家餐廳這么貴！每一樣?xùn)|西都好貴！餐具也很好看！菜的樣子也很好看！結(jié)果味道居然這么難吃！呸呸呸！”

        原來只是挑剔食物的味道啊，白若羽松了口氣。

        她心下放松了，臉上的笑都生動了些，整個人的氣質(zhì)也變得越發(fā)柔和：“苒苒你在家里吃習(xí)慣了，對這些餐廳的要求太高啦，他們本來就只有這個水準(zhǔn)。”

        江苒明顯感覺到媽媽好像有點……高興？

        江苒好生氣，她嚴(yán)肅地道：“媽媽！是你的要求太低太低了！他們收得這么貴，當(dāng)然要好吃呀！這是一個餐廳呀！”

        白若羽眼帶笑意：“其實剛剛我就想說了，這餐廳裝修風(fēng)格華而不實，味道應(yīng)該好不到哪里去的。”

        江苒瞪大了眼睛：“媽媽你知道？！媽媽你也太過分了吧！太太太過分了！你居然不提醒我！”

        白若羽無辜：“我也不知道你是真想吃東西呀，我以為你就是來玩一下。”

        江苒氣憤地一拍桌子：“我來餐廳當(dāng)然是想要吃東西呀！餐廳有什么好玩的？！”

        白若羽眨了眨眼：“……可是你剛剛明明玩得很開心？”

        江苒困惑：“怎么可能？！我哪里有在玩？！”

        白若羽偏了偏頭，露出幾分困惑：“從進(jìn)來的時候就開始玩了呀……點菜的時候玩得也很開心，都顧不上搭理媽媽和哥哥。”

        江苒：！

        她哪有？

        她明明只是專心地在點菜！根本沒有玩耍！

        江苒覺得媽媽根本抓不住重點，有點暴躁。

        她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先和媽媽講講道理。

        江苒死死地盯著媽媽，盡自己所能讓聲音嚴(yán)肅一點，再嚴(yán)肅一點。

        “媽媽你不要東拉西扯的！好好好聽我說！”

        她的聲音有些大，說話的時候甚至帶出幾分氣勢如虹的感覺來。

        白若羽有一瞬間感覺自己被威懾到了。

        仿佛眼前的不是她萌萌的軟軟的小女兒，而是什么兇猛的咆哮著的巨獸。

        白若羽立刻收了笑意，臉色也莊重了些許。

        她認(rèn)真地看著江苒，聲音是一如既往的細(xì)膩柔軟：“好，苒苒你別著急，慢慢說，媽媽會好好聽的。”

        溫暖的聲音有魔力，江苒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然后她開始覺得自己剛剛有點過于情緒上頭了。

        開口說正事之前，她先和媽媽道了歉。

        畢竟媽媽是很脆弱的，很容易被嚇到，她得對媽媽再溫柔一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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