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章●第二節
哪知那兔子“霍久涅”卻不太乖,一日黃昏,趁人不注意也跑了,跑出了家門。
霍橘兒跟著霍久涅跑了出門。霍久涅跑得急,哪里還見得到影子。她便蹲在霍久涅不見的地方,放肆大哭不肯回家。
霍蒹葭去找妹妹,霍橘兒卻央求姐姐進林子去找霍久涅。那霍蒹葭最是心軟,對妹妹是有求必應。當下二人帶了兩個小仆,提著兩盞燈籠只往林深處走,尋了約一個時辰,卻也沒尋到兔子影兒。夜色愈濃,林間幽微。
實在是找不到了,霍蒹葭也無計,只好安慰道:“霍久涅跑不見了。回頭讓哥哥給你捉一只。”
“可是我就喜歡霍久涅。”
“再不返家,爹爹會責罰的。”
此刻,霍橘兒已經哭不動,她抹了眼淚,臥在姐姐懷里睡了。
霍蒹葭領著兩個丫鬟走回了山間主道,往家的方向走。踏著石徑,穿過密林,丫鬟走在前面,卻突然好似撞上了什么東西。提著燈籠一瞧,前方有一賭黃色透明的墻,那黃色光盈盈如月光一般,還會上下左右流走。嚇得她趕緊把燈籠扔在地上。
兩個丫頭嚇得都雙手都死死扣住霍蒹葭的腰。
“姑娘,這是什么呀,是鬼打墻嗎?”
霍蒹葭命丫頭就地拾柴火,用軟藤綁成火把點燃了,高舉著細看。又用手去摸那堵墻,只見它橫穿整個林子,望不到頭,顯然是術力高強的人結下的結界。可是,來時,這路上還沒有結界呢。
不停探索中,手往北邊探了一尺有余,這墻開了一個一人寬的入口,入口兩邊是豎起來的結界墻,順著腳下的石板小徑蜿蜒而下。
霍蒹葭想,若此刻橫向探索,不知這結界有多寬,倘若一時探不到盡頭,又迷了路,林中多刺叢,多坎多坡,怕要南轅北轍。不如就沿著當前的路探探這結界。
于是一手抱著妹子,一手提著火把,當先走進了這結界墻,起先,這結界圍起來的小徑還沿著腳下的石板路,可走了不到百米,這墻戛然而止,左右分出岔路。
原來,這是一片迷宮結界。迷宮之內,各種狹長的甬道。可是每條路都是死胡同,穿來繞去,卻找不到出口,漸漸迷了路,回不到入口處。他們又繞不出去,只好背靠著墻,躺下來,就地取材,燒上火。原地休息。想著,爹爹媽媽知道自己和妹妹沒回來,定會來尋。
若哥哥也來了,只要施下術力,破了這結界就好了。
但是此刻林中為何會出現迷宮結界呢。這迷宮結界顯然不是為了困住異獸。倒像是特意為了困住她而結下的。
霍蒹葭百思不得其解,卻又無可奈何。若不是立下誓言,又答應了爹爹媽媽不再使用靈力,此刻只要她右手十宣穴賦予些微一點靈力,便能立刻消弭這迷宮結。
這迷宮結一定是術力強勁之人結下的。不然,耗了這許多時間,還是這般堅固。
這樣想著聽到山下有喧鬧聲,有腳步聲,有人聲,還有大火燃燒的噼啪聲。
很吵很吵,眾聲喧嘩。
但因隔得太遠了,聽不清楚。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半,這迷宮結才消弭。霍蒹葭心想爹爹媽媽竟然沒有派人來找。此處離家也已不遠,幾人借著火,相擁下了山。
剛到家門,便見烏壓壓一堆鄉鄰舉著火把,還有人來來回回提著水桶撲火。
見了她,眾人叫著:“霍家兩位姑娘還活著,霍家兩位姑娘在這里!”
霍蒹葭把熟睡的霍橘兒往丫鬟手里一塞,跑進院子,無數的尸身躺在院子里。她大喊著爹爹媽媽和哥哥。穿梭在還有余燼的院子里找人。
最后來幫忙的鄉鄰們給她找出來了,她這才知道爹爹媽媽哥哥也躺在其中。她不停地搖著喊著,他們都無動于衷。她嚇死了,覺得眼睛也不是自己的了,手腳也不是自己的了,鼻子耳朵,頭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現在在干什么,她不知道,別人說什么她也聽不見,滿手摸的都是血,腦子一炸,就暈了。
醒了之后,心情悲痛,因為剛剛夢見全家被殺,爹爹媽媽哥哥全都死了。慌慌張張去尋親人,發現他們真的被歹人殺害,大悲大慟,又暈了過去。
這種悲痛噬心,好似颶風席卷,大廈傾倒,舊日一切一切皆土崩瓦解。
一夜之間,家毀人亡。霍家一家四十八口人,就剩她和霍橘兒,還有兩個丫鬟。
那兩個丫頭也不是外頭買的,本就是霍家世奴,也有爹爹媽媽及其他親人遇害,她們都哭得昏天暗地,那還有人顧得上霍蒹葭。
她一個父慈母愛,家庭和樂的大戶小姐,一夜之間,家中橫遭變故,成了孤兒,真真如毀天滅地,豈是常人所能忍,況她一個弱女子。
在這種毀天滅地的打擊之下,霍蒹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過來的。
這云約山下百姓幫著霍蒹葭葬了她父母親人,又約著輪番照料她。
她便每日都去父母墳前守孝。椎心泣血,日日慟哭,衣衫濕了又干,干了又濕,淚水不斷,悲慟難斬。
偶爾,決明子師傅也會來看她,看她不吃不喝,頹喪沉淪,也不加安慰,都由她去。頂多陪她枯坐會,然后便離開。
霍橘兒倒是個無事人,她因為睡熟了,竟不知道夜里來了歹人,爹爹媽媽哥哥他們全被人害了。
從那一晚上起,霍橘兒便一直住在鄉鄰家,由旁人幫著看護。她倒是一臉天真的總問起“爹爹媽媽哥哥”哪兒去了,別人只能哄她:“去外地赴任去了。上頭催得急。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就去了。”
“爹爹媽媽壞,都沒帶上我。”
“對啊。”鄉鄰也強忍悲傷,“誰讓你跑進云約山找兔子去了!”
可是為何家中會來歹徒,他們為何而來,他們又是誰,為什么要殘忍殺害自己一家人。
霍蒹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日日慟哭,夜夜無眠,真想隨父母一同去了,可是一想到幼妹尚小,若自己也去了另一個世界,她定無依無靠,孤苦伶仃,才每日強撐著。
想著不能丟下幼妹,還是要將她撫養成人。
若不是那什么鬼誓言,若不是自己要守那個誓言,爹爹媽媽他們也許就不會死了。當時在山中聽到異常聲響時,就該料到事出有因,該當機立斷破了那迷宮結的。那誓言是怎么說的來著,若再使用靈力,便不會不得好死。哼,為何當時會囿于此,自己死了又何妨,好過一家人被害,自己成了孤兒。
霍蒹葭恨啊,恨自己囿于那個鬼誓言。若賊人來時自己在場,她靈力熾盛,和哥哥聯起手來,一切的一切就都會不一樣。
就這樣在悔恨中度了一載。為父母守孝了一載。霍蒹葭開始進食,也稍稍振作,她決定為父母報仇,為霍家四十四口人報仇,殺人償命,要讓他們不得好死。依靠寰洲的無能官府不如自己查
。
可是那伙歹人到底什么來頭,霍蒹葭因那夜不在場,只好向鄉鄰打聽。
“我聽到一點點馬蹄聲,從門縫中往外瞧時,發現是一伙人,各個穿著夜行衣,領頭的手里捉著一面旗幟,但看不太清楚。”
“動靜很小,我也是喝醉了酒,晚歸家才看到的。只覺得他們訓練有素,倒不像是平常見的三教九流。不多久就聽到了你家方向有異常的吵鬧聲。我趕去的時候,看到房屋都著了火。大家伙正忙著救火呢。”
“唉,我們看到起火,就趕緊去救火了,本以為只是著火,哪知道進了火場,發現的都是尸身,滿身刀傷劍傷。一撥人忙著把尸身搬到院子里,一撥人忙著救火。”
“殺人放火,罪惡滔天啊!”
但是因為天黑,分變不了他們是何人。爹爹媽媽是十里八鄉的大善人,哪會得罪什么人,又怎么會招來穿著夜行衣,訓練有素的歹人,連哥哥術力強盛,都死于他們刀下。
霍蒹葭慢慢收拾被燒的房舍,整理父母遺物,發現了余燼下僥幸逃脫的信箋的殘片。那封信皆被燒毀,只留有拇指大的焦黃一片。
上面只殘存“五虎將”與“袖手自保”這七個字。
那字跡不是父親的,想來是有人寫給父親的,不知道父親知道了什么秘密,來信之人讓父親“袖手自保”,這又與“五虎將”有什么關系呢。
現在,全無頭緒,只有辰州“五虎將”這一個信息。
霍蒹葭咬牙切齒,雙手捏拳,青筋暴起,想“若這五虎將與父母之死有關,定要讓他們挫骨揚灰,不得好死!”當下決定千里赴辰州,從五虎將身上尋找線索。
臨走那天,兩個婢子依依不舍揮別。
“姑娘,這舊宅子我們看著,墓地我們掃著請姑娘放心。”
“姑娘,請一定保重啊!”
“姑娘,你一定要回來啊!”
“姑娘,你會回來的吧?”
“會。”
本該為父母守孝三年,但是奈何霍蒹葭報仇心切。兩年后,霍蒹葭強自振作,收拾了些衣裳錢幣,帶著妹子還有父親生前常用的一柄雁翎彎刀出了家門,單騎赴辰州去尋仇人去了。
她背著兩個褡褳,胯著一匹瘦馬離家遠去。策馬揚塵,一路上淚涕漣漣,不時回頭望向云約山。
霍蒹葭想,等尋了仇人,讓他們為這血海付出代價,就回來,把妹子養大,看她嫁了人,就安安靜靜守著父母墳,守著云約山一生。
“姊姊,我們去尋爹爹媽媽哥哥嗎?爹爹現在在哪里做官啊?姊姊,你別哭啊,馬上就能看到爹爹媽媽了。”
走了月余,離碧霞渡口還剩二十里地時,霍蒹葭棄陸路改走水路。她購了一艘魚舸,不用艄公,就任這魚舸順水而下,自己掌著櫓,約莫也就三炷香的功夫,很快便到了碧霞渡口,只見眼前十丈開外一張巨大的屏障結,由東北至西南,斜斜地橫亙在水面上。
只有碧霞渡口這一處樞紐。此處以外,綿延數里都是崇山嶕峣,懸崖深壑,靈水天塹,悉無良途。
這屏障結之大,世所罕有。足將這整個碧霞渡口都遮攔住,十足一張厚實的墻。寰洲的人進不來,辰州的人出不去。
只每年七月七的前后三日,這屏障結會被撕開一個豁口,供辰州與寰洲的百姓商貿往來,親友小聚。
而此時離七月七日尚早。那屏障結堅固如墻。霍蒹葭立于船頭,張弓搭箭,嗖的一聲木箭離弦,其上的靈力將那屏障結撕開一個豁口。木船穿過豁口,進入辰州地界,直往下游而去。
父母哥哥俱不在人世了,獨活寡然無味。不得好死便不得好死吧。她既后悔囿于誓言,此刻便毫無猶豫賦予靈力。
而此刻,那屏障結的賦予者立時察覺到了結界的異動,他停下手中轉動的佛珠,張開了眼。
霍蒹葭過了碧霞渡口,泊了船,帶著妹子上了岸。
剛上落止坡,便見漫天飛花。粉色和白色的花瓣相攜飛舞,闖入這翠色林中。
“粉色和白色花瓣?不是血紅的花瓣嗎?”小榆兒看看窗外的飛舞的血色花瓣,愈發不解,心想道:“這神樹一會兒死,一會兒活的。這花色一會兒粉白,一會兒紅。唉!怪不得大家不愛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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