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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三章●第十四節


白絡石獨自一人進了忘寒洞,只聽見紫蘇姑姑自言自語喃喃說道,“那紅線就這樣被云實給掰斷了,成了兩截了,我心里難過呀!又鬧喜堂,可是最后被侍衛轟了出來。我又羞又氣又惱,最后決定去三牽鎮尋找月桂老者,請他幫我接上斷了的紅線。我連夜出發前往三牽鎮。那時,云實家離三牽鎮并不遠,可是我內心焦急,這距離便遠了。我好不容易找到月桂老者,卻聽他說‘這線是對方斷的,斷了便斷了,就不能再接上了。’我好絕望啊,于是一夜白頭,從此以后,我傾盡家財建了忘寒宮,接納受負心男子欺辱的女子。我原本以為云實與表姐結婚后,她二人相敬如賓,能白頭偕老,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出一年,他二人竟然也合離了!他二人互稱為知己,竟然也合離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后來,云實便搬去了三牽鎮。月桂老者老啦,云實接替了月桂老者去幫大家牽姻緣。槭兒改名為楓兒,守在了忘川。我性情大變,再也沒有邁出過忘寒宮一步。云實再也沒有出過三牽鎮。楓兒再也沒有離開過忘川河。我不愿意下山,她不愿意出川,他不愿意離開三牽鎮。哈哈哈……”

        白云實一揮手,白芨也進得洞來,只見白芨兩手操縱幻術,頃刻之間,這忘寒洞便變成了云實家。還是親迎那一天,十八歲的紫蘇大鬧云實府,被何云實掰斷了紅線。賓客頃刻間又都消失了。

        “你還我紅線!還我這洞房花燭之夜!”

        可是何云實忽然間面露兇相,他拾掇起自己手上剩下的半截紅線,快步上前,將紅線繞在她的脖頸之上,勒住紫蘇姑姑。

        何絡石忽然間面露兇相,他將手里的長鞭繞在手中兩圈,快步上前,用長鞭勒住了紫蘇姑姑。

        “云實,你,你好狠的心啊!”

        紫蘇姑姑慢慢喘不過氣了,奄奄一息,倒在了地上。白芨收起幻術,紫蘇姑姑彌留之際,看了一眼白絡石,終于清醒方才只是幻術,要殺她的人是白絡石,不是白云實。只是,這二人到底都是白家人,白絡石真的很像年輕時的白云實。像,太像了!紫蘇姑姑終于閉上了眼。

        她視若珍寶的紅線,天蠶吐絲結成的紅線,最后卻要了她的性命。

        白絡石瞧著永遠睡去的紫蘇姑姑道:“你不愿意下山也得下山!紫蘇姑姑!我送你下山!忘寒宮是我的,我想要的,終究能得到!”

        兩只幼獸太小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走到紫蘇姑姑面前,懵懂懵懂地用腦袋抵住姑姑的后背,想要推她起來。

        “梔子畏寒,滅了這兩只幼獸!”白絡石出了忘寒洞,吩咐手下道。

        手下人遵命,滅了這忘寒宮里最后的獸,現在,這忘寒宮是白絡石的了,它再也不會終年封雪了。

        且說公子蓮生一行人出了忘寒宮,又分道揚鑣了。

        公子蓮生屬意留在歲恙山中召集舊部,靜觀其便,蠶女自愿跟隨于他。麟女大人想要回云約山了。洛薊與龍女帶著舊日公子蓮生的家臣去尋找公子棠生亡魄。公子竹生與毒宗荼蘼想要赴寰洲尋問荊王。

        麟女大人不愿與公子蓮生同行,于是一行人分道三股,各往各的路去了。

        麟女大人、公子竹生與毒宗荼蘼三人同行,同赴寰洲。

        那一日,三人歇腳于一破敗祠堂。公子竹生拿出兩物,一件乃是自己在雙髻山無災村的柳三打鐵鋪子里買的一柄短劍,一件便是荼蘼用解語花做的解語丸。

        一件置放于左手邊,一件置放于右手邊。公子竹生先拿起短劍,走至荼蘼身邊,道:“這柄短劍特意為你買的,贈給你的。”

        “給我的?”

        “此劍名為‘無災’。乃是我于無災村中購來的。贈予你防身之用。”

        “哼!我堂堂毒宗哪里用得著它來防身。”

        “萬一有朝一日你的毒用完了,連個防身之物都沒有。不要算了,我扔了去!”

        說著公子竹生外祠堂外走,毒宗荼蘼瞧也不瞧。

        “你真不要,這可是出自于你們寰洲人之手,鋒利得很,我瞧著好才買的。我誰也沒買,就惦記了你一人!”

        最后那一句話說到毒宗心里去了,她已有了計較,只是臉上還是慍怒!

        瞧她無動于衷,公子竹生在手中掂量掂量了這把無災劍,最終還是無奈將這把它給扔了!扔到了祠堂外。

        他走回來拾起地上的藥葫蘆,走到麟女大人身邊。

        “這是解語丸,又喚固魂丸,是毒宗特意做的,我一分為二,一半給了龍女,這一半是你的。”

        “我已有了,是你贈的,還未吃完。”

        “三月一丸。”

        “嗯!無需多的。我已夠了。”

        麟女大人如是說,公子竹生才知其意。便道:“蓮兄他不肯同你一齊赴云約山,只怕是為白絡石所羈絆。不是他無意,而是未在其時。”

        “嗯。”麟女大人胡亂嗯了一聲做答應。卻并不想收下藥丸。

        公子竹生想,她二人均不受我好意,可見我之失敗,想了又想道:“落止坡一戰,眾人皆言是公子蓮生之禍,現在想來,我們到底是中了圈套了。”

        “嗯,自從知道事后隱情,現如今才明白。”

        “蘇枋應該是白絡石的人!”

        “是的,就連辛夷也很怪異,想來,也是白絡石的人。”

        “麟女可還在怪公子蓮生。”

        麟女大人沉默良久,終于搖了搖頭。明知一切都是一場陰謀,明知一切都是刻意布下的局,就無需再怪他人。公子蓮生也好、霍久涅也好,甚至她自己都掉進了這場局里。妹子認了他人做女兒,她已無所掛礙。現如今,她只想回到云約山去,守著殘年,任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那為何不受這解語丸。這可是毒宗辛苦之物。”

        麟女大人思索良久,心想,還是不要枉費了搗藥人的一番功夫,又浪費了杜寧休的一番好意,終于還是收下了藥葫蘆。

        公子竹生又看向毒宗荼蘼。意為你呢,還執意不收嗎?卻只見荼蘼別過了臉去。

        三人歇息好了,又趕上路。一路無話,只是公子竹生與麟女二人總是并轡比肩,把毒宗荼蘼一人落在身后,且二人高談闊論,談的皆是堯舜或者時局,她俱聽不懂,更插不上話,漸漸地,這毒宗荼蘼對麟女大人便起了殺心了。

        只是這一路上公子竹生時時刻刻提防著她,讓她沒有機會下手。

        那一日,路途之中忽遇大雨,三人于一山洞之中避雨。

        雨過天晴,公子竹生外出尋找野果,山洞中只剩下麟女大人與毒宗荼蘼。

        麟女大人正盤膝坐在洞中閉目養神,毒宗心想,此時正是下手的大好時機,遂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藥瓶,將瓶塞扭開,瓶中之藥慢慢揮發。

        約莫過了兩刻鐘,麟女大人仍然好端端地坐在那兒。

        也許此刻她已經死了。毒宗這樣想著,便走了過去想要探探她的鼻息。卻一下子撞在了隱形結界之上。

        原來,公子竹生在外出之時,為防止毒宗施害,在她二人之間綰下一個無形屏障結,將她二人分開。

        毒宗荼蘼撞在屏障結之上,那結界方才顯現。

        原來有這結界相阻隔,方才的毒煙并沒有飄過去。

        毒宗又掀開好幾瓶毒藥,可是屏障結擋住了毒煙飄散。她收起所有的毒藥瓶子,氣急敗壞地拍打著這屏障結,想要消弭這結界卻又無能為力。

        “你過來幫我消弭了這結界,我要出這山洞透透氣。”

        麟女大人抬眼看了看,卻又不為所動地閉上了眼。

        “霍蒹葭,醫宗喜歡你!”毒宗荼蘼氣極了,她一邊拍打著這屏障結一邊大叫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麟女大人不語,尤兀自坐著,這一次連眼都不抬了。

        醫宗荼蘼又從自己的包袱里摸出那柄無災劍來。原來,當著公子竹生的面她說不要,可等背著他,卻又悄悄拾掇起來,藏在了自己的包袱里。

        “我也想和他并著肩膀一起走。”一邊說著,毒宗荼蘼一邊用無災劍剜起了結界旁的巖石,別看這無災劍丑陋不堪,可是卻無比鋒利,是一把好手。

        不一會兒,一塊巖土便松動了,轱轆一下掉了下來,此時的無形屏障結露出一個小孔來,毒宗荼蘼袖中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飛出,直指麟女大人。

        公子竹生倏忽間沖了出來,抱起麟女大人跑出三丈之遠,快到讓毒宗荼蘼咋舌。其實公子竹生早回來了,他聽見毒宗大吼大叫“醫宗喜歡你”而怔在了當地。

        醫宗心想,沒想到毒宗荼蘼也有所察覺,可是她說的好似對又不對,便在洞外靜觀其變。

        毒宗眼見公子竹生抱起了麟女大人,又救了她一命,氣得拍著無形屏障結大吼大叫道:“醫宗,你又來妨礙我殺人!我就是想要殺人!”

        這一次下毒不成,公子竹生的防范更甚。他一直守著麟女大人,護送她到云約山霍家。

        此后,醫宗與毒宗二人雙騎趕往寰洲人鬼谷!醫宗計劃先赴人鬼谷,待解語花開花,偷師毒宗,做得解語丸,爾后了她心愿,陪她赴問荊王王宮。最后的最后,殺了毒宗,還毒醫世界一片清明。

        又兩月,公子竹生與毒宗荼蘼終于回到了人鬼谷。夕顏的棺木落葬到了這里,那之后不久,朝顏也離開了人鬼谷。

        等到暖春四月,這解語花也開成一片花海,公子竹生收割了些解語花,命毒宗荼蘼做成解語丸。

        為防止公子竹生偷師學做解語丸,毒宗荼蘼在人鬼谷采了百來種藥材混淆視聽。做藥當日,她將所有藥材堆滿室內,將門窗盡掩,閉門做藥。

        公子竹生為偷師,在屋外搭一小梯攀上屋頂,躡手捏腳來到屋頂。屋頂全是茅草,公子竹生扒開一小塊茅草,默默偷師學做藥,看見毒宗將解語花的花瓣搗成了藥泥。

        沒看多久卻也被毒宗發現,一枚枚銀針探向屋頂,公子竹生閃身躲過,幾個后空翻翻下屋頂。

        第一次偷師不成,公子竹生毫不氣餒又來第二次。第二次,公子竹生在茅草屋后門的鎖孔偷窺,只見毒宗又在解語花藥汁里加入了砂仁、沒藥、唐菖蒲。

        剛瞧得這幾味藥,公子竹生又被發現,幾枚袖針沖著公子竹生的左眼射來,他趕忙用腰上紫葫蘆檔格,躲過了這幾枚袖針!

        “你要是再偷看我做解語丸,你就等著我一把火燒了這些解語花!”毒宗荼蘼憤憤道!

        這一次,又之窺得幾斑,未得全豹,便又前功盡棄。不能偷看,那便以藥反推。待藥成,公子竹生一連服了五粒藥丸。通過細嚼藥丸,辨別藥丸的成分,三易其稿,終于定了解語丸成分單,拿去給毒宗荼蘼檢閱。

        毒宗荼蘼詫異,眼珠都要掉進張大的嘴里。沒想到公子竹生端的厲害,這藥方準確無誤,一位藥也不差。

        公子竹生從毒宗荼蘼的眼神里已然看到了答案。知其解了固魂丸的藥方,這一次,毒宗荼蘼卻再也無可作用了。他即刻用自己的方子做了解語丸,收在自己的藥葫蘆中。又收了所有解語花,曬成干花,研成粉末,收在自己的藥葫蘆里。爾后,他便催著與毒宗荼蘼上路赴問荊王王宮。

        哪知這一次也是天不遂人愿。他們剛剛啟程約五日,公子竹生忽收到公子蓮生的青鳥傳書。書中道:“棠兄三魂七魄俱全,已服解語丸,不醒,盼歸”。

        公子竹生一讀,不由分說,立馬兜轉馬頭,朝辰州而去。

        “毒宗,陪我再回一趟辰州!”

        毒宗本不愿意,可無奈習慣一路上有醫宗拌嘴。只好舍命陪君子,再赴辰州。

        公子竹生共戲弄了毒宗荼蘼三次,足足三次爽約于她。毒宗荼蘼慍怒,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跟著公子竹生再赴辰州。真真是留得公子竹生拌嘴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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