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四章●第九節
蠶女太痛了,痛得昏死過去,不知何時,一盆涼水澆身,她又轉醒,這一次,又是另一個漢子,提著鞭子找她來發泄。一鞭又是一鞭,她本柔弱,哪里經得起這些,恍惚中還兀自唱著:
風飛花啊,風飛花,
媽媽說你不要忘了它。
她說她也曾感到害怕。
她說你難識真假,
說你從不曾得到過她。
唱得斷續,幾乎沒了聲音。她皮開肉綻,遍體鱗傷,她的白衣浸透了血水,慢慢地變成了紅衣。她哪里知道囚禁她的人都是口啞耳聾!她還等著敵人聽了歌聲有所感悟,放了她呢。
她還在唱,只是氣息漸弱,只因為痛入心脾。她一直唱,一直唱,唱了兩日,已經氣盡了,可是不能放棄,她還要再見到公子蓮生。
她想起靖難時代8年,在無恙村中,公子蓮生為麒女所傷,她衣不解帶每天照料他,與他朝夕相處。他睡時,她守在他身邊一動不動看他安睡的臉。想起這些,蠶女覺得不能放棄,是以又唱了起來,只聽她唱到:
野云泊驛蓮香盡,
蒹葭凄凄雨未霽。
千里辭故地,
魂斷何處棲。
斷弦聲聲泣,
不盡離別意。
死生難契闊,
此恨與天齊。
她唱得多么婉轉動聽啊,歌聲清揚,只是可惜了這指揮所內無一人能夠聽到。唱到第三日,她終于唱到氣斷,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將她的紅衣染得更紅了。不,我一定要活著見到蓮生,一定要再見他一面,蠶女這樣想著,又啟口唱道,可是哪里還能發出聲音來。
話說公子蓮生無奈只能割地,可是償了他們五個邑,白絡石竟然失信,不肯交出蠶女來。公子蓮生怒發沖冠,拍案而起,在馬廄里提了一匹黃驃大馬,提著他的上邪劍,奔出了營地。
公子棠生、龍女與賀心芷見他一人單槍匹馬去救人,哪里放心,趕緊牽馬而出。只是公子蓮生打馬飛快,根本趕將不上。
公子蓮生漸漸將他三人拋遠了。到了重樓的第三指揮所外,他一夾馬肚,一緊馬銜,那黃驃馬平地前蹄一躍而起,躍過鹿砦,沖撞到指揮所內。見營帳外豎著一面旗幟,公子蓮生騰地一聲拔出了上邪劍,劍起桿落,斬斷了那柄旗幟。
上邪劍第一次出鞘是在霍家村,公子蘭生戰麟女蒹葭,第二次出鞘,便是這一次,公子蓮生一怒為紅顏。
看到有人沖過了鹿砦,這指揮所內兵卒有不認識公子蓮生的人壯著膽子挺起槊刀便來戰他。
上邪劍既已出鞘,就要讓它見見血。
公子蓮生一劍劈斬過去,折了那槊刀,又是一劍直刺,只見鮮血噴涌,拿刀的兵卒倒地不起!
公子蓮生又一招平沙秋雁,削斷了一人左肩,一招長虹貫日,他輕拋上邪劍,反手握住,一劍橫抹一人脖頸,眨眼間又結果了另一人性命!
公子蓮生殺紅了眼,鼓眼努睛,暴跳如雷,一改往日溫潤,一揮一收之間,又斬殺了兩人!
“弓箭手!弓箭手!”有一官兵扯著嗓子呼道!
不一會兒,弓箭手齊備,公子蓮生喚其腳下砂石,賦術力于砂石之上,砂石陣向弓箭手們飛去,又輕巧地挽了幾個劍花,將周身護住,箭矢觸劍撲梭梭地往下落。而中了砂石之人,身上莫不留下一個個血窟窿。
兵卒未傷他分毫,卻被他直殺了十余人了。
“還我蠶女來!”公子蓮生怒吼道!
眾人一聽,才知原來來者為了一個女子,原來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公子蓮生。眾人見他殺人如麻,武功術力俱高強,便各個瑟縮,再也不敢往前。
“蠶,蠶女不,不在我們指揮所。”一軍官瑟縮道。
公子蓮生也不知蠶女關在哪兒,是以找錯了地。
“帶她來。”
“是,是,這便去!”
那軍官趕忙領了幾個小卒去第四指揮所,提了蠶女,將她推入一輛馬車,火急火燎,便趕往第三指揮所。
此刻公子蓮生已被請進了營帳中安坐。他候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聽見有人高呼:“蠶女,蠶女到了!”
公子蓮生甩開大帳,大步流星奔出,看到一身紅衣的蠶女。
“蠶女!走,跟我回家!”他抱起蠶女走出轅門,像是走出了無人之境。無人再敢戰他,都任他離去。
蠶女一連唱了三日,歌詠不盡,已然氣斷,此時她翕了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了。
見她被敵人折磨得不成樣子,公子蓮生淚如雨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么多年,便是洛薊也沒瞧見他落過淚。
公子蓮生將蠶女扛上馬,打馬而去。行到半途,天降大雨,只好尋找避雨之所。
忽見山頭有一破廟,便進得破廟來。剛一進廟,公子棠生、龍女與賀心芷也跟著進來了,他們尋公子蓮生甚久,不知他去了敵營,只在山頭轉悠,遠遠瞧見公子蓮生進了破廟便跟了過來。
“女兒呀——”賀心芷見女兒白衣染成了紅衣,滿臉都是血,便是一陣心酸,撲將上來,淚如雨落。
“天……”蠶女想說“天都在為我落淚”,可是卻又說不出來,卻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賀心芷捧著她的臉,“別吐啦,別吐啦!求你了!”
公子棠生與龍女瞧見蠶女吐血不止,心內亦如刀絞,悲慟欲絕。
“我……”蠶女想說“我快不行了”,說不出來,只好搖搖頭。
賀心芷會意,捧著女兒的臉哭成了淚人。
公子蓮生抱著蠶女也兀自抖動著肩膀,淚落如雨,心道:“我幾次三番趕你走,不是嫌棄你,是想保全你啊!可,可你偏偏不聽我的,走了卻又回來。”
“我,我……”蠶女說不出來,又是一口鮮血噴涌。
“她,她說她想嫁給你!”賀心芷替女兒說道:“你二人本牽了紅線,本來便有姻緣在身的呀!”
公子蓮生流著眼淚,緊緊抱著蠶女,卻不回話。
“她快死了,你就成全了她吧。她一生便只有這一個心愿呀!”
蠶女聽言,卻搖了搖頭。不,不是的,她并不是想說要嫁給他,她想說的是我可惜斷了的紅線再也不能牽連。她怎么也不會強迫他違背自己心意。
“就當騙騙她也好啊!”賀心芷再次懇求到。
她真的在彌留之際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那就成全她吧。兩行淚落下,公子蓮生想又了想,一咬牙道:“好!”
“我們便在這廟里拜堂成親如何?我便娶你為妻如何?就讓公子棠生與龍女做個見證如何?”
蠶女想要阻止,可是卻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公子蓮生含淚將蠶女輕輕放于地上臥著。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她已是一身紅衣,像穿了新娘子的嫁衣一般。自己的衣襟上也是血紅色斑駁一塊塊,倒也像是婚服,應著這景兒。
“拜!興!拜!興!”龍女高聲唱禮,公子蓮生一人行著大禮,蠶女欠欠身子,算是行禮了。
“禮成!”
公子蓮生重又將蠶女抱入懷中。蠶女豎起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公子蓮生會意也豎起了自己左手無名指,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漸漸地,蠶女終于闔上了眼睛,倒在了公子蓮生懷里,香消玉殞!
“蠶女——”
你看,跟著我落著你什么好?你數次救我們與困厄,可你自己又落著什么好!
公子蓮生抱著蠶女,痛苦地走出了小廟,走進了雨中。
雨落成簾,稀里嘩啦,像是在為誰哭泣!
回到營地,他落葬了蠶女,將她埋在了營帳的后山之上,木碑上書公子蓮生之妻蠶女之墓。
靖難時代十年三月。
公子竹生與毒宗荼蘼又回到了人鬼谷中。
圓月無言,自掛蒼旻,月光溶溶,照著窗牗,好似給窗牗攏了一層紗。
荼蘼正在備毒,案上放著一本《毒經》,左手邊上放著川烏,生南星,右手邊上放著水銀和蟾蜍。只見她將川烏與生南星浸與水中,放在火上沸煮,又捉起一只蟾蜍,拿起一方絹綾在蟾蜍背上摩挲起來,又拿著絹綾上的蟾蜍液抹在一枚菱上,再將這枚菱浸入水銀之中,最后再浸入川烏與生南星沸水之中,這樣,一枚毒菱方才制備。
毒宗對一旁的公子竹生說道:“我從前的暗器上都是只喂一味毒藥,現如今我要喂上四五種毒藥,好讓對手辨不出毒來。”
忽然間,窗外樹梢有輕微的動靜,隨著動靜生響,毒宗飛出一枚毒菱,只聽見輕輕一聲,有物落地,毒宗奔出門外,只見一只鴆鳥被毒菱所傷,落在地上。
“鴆鳥,是鴆鳥誒!”毒宗喜出望外,捉了這只鳥,將它腹部的羽毛撥干凈,剖開肚子,取出苦膽。這鴆鳥的苦膽只有小拇指般大小。毒宗小心翼翼剖開苦膽。
毒宗拔出她的無災劍,將苦膽里的一滴膽汁滴在無災劍的劍尖上。用手指抹均了。
“這便是鴆毒!當年麟女便是死于鴆毒。”
鴆鳥苦膽的膽汁便是鴆毒,這是天下奇毒,毒性甚強,無藥可解。
鴆鳥稀有,是以這毒也甚稀有。要獲取鴆毒,全靠機緣。
鴆鳥喜食竹葉青蛇的蛇膽,是以毒宗這一月以來捉了數條竹葉青蛇,將蛇膽取出高高掛在樹尖上,引誘鴆鳥前來。蛇膽風吹日曬,每隔兩日便要換一枚新鮮的蛇膽上去,只為等待鴆鳥前來。
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終于等到了一只鴆鳥,取得了鴆毒。
“問荊王殺吾母,此仇不共戴天!定要將他摘膽剜心,方解我心頭之恨!”
一邊說著,一邊將無災劍入鞘。
又有只青鳥飛來,落在了公子竹生的左肩。
“蓮兄差人送信來了。”
“為救蠶女,吾無奈割五邑予白,問荊王覬覦那五邑,親自引軍前來。麟女大人失靈,盼君速回,親自掛帥拒敵。”
公子蓮生割給白絡石的五邑坐落在歲恙山西麓和雙髻山南麓,是碧霞渡口的門戶,縱字排開,過了碧霞渡口便是這五邑。在地勢上,這五邑不僅分散了白絡石的勢力,更是公子蓮生引誘問荊王的棋子。果然,問荊王眼見白絡石得了這五邑,知他勢力分散,便生了搶奪之心。他自己親自引兵前來,勢在必得。只要得了五邑,進可攻,退可守,奪取整個辰州都不再話下。
公子竹生喜道:“好!公子蓮生用計,終于讓問荊王與白絡石反目,二人現下正爭奪碧霞渡口門戶五邑。問荊王親自掛帥前來,我等可趁隙坐收漁翁之利。”
“問荊王親自前來!太好了!這可是殺他的大好時機!”
二人又在人鬼谷逗留了幾日,用解語花做了更多的解語丸,備了更多的毒藥,這才啟程,返回歲恙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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