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杜安下意識答應，下一秒馬上反應過來，這算不算被老師帶著翹課了。

        康拉德看出了杜安的疑惑，笑著解釋：“沒關系，這節課主要是講一些基礎的生命魔法，對你來說有些多余。”

        “康拉德老師，其實我也可以……”埃德加見到近在手邊的逃學機會，躍躍欲試。

        精靈導師一眼就看出了王儲殿下心中的小九九，毫不客氣地把他趕進了教室。

        埃德加：“…………”他好羨慕！

        假裝沒有看到摯友幽怨的眼神，杜安向埃德加揮了揮手，非常果斷地跟著康拉德往學院門口走去。

        “導師，請問是出了什么事嗎？”急匆匆地跟上了康拉德的腳步，杜安問。

        “外城那邊有幾個漁民在近海打漁，大概有五六天沒有消息。這個時間本來還算正常，不過今天出了點問題——漁民回來了，可是只回來了一個。”

        “會不會是遇見了暴風雨？”杜安脫口而出，然后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會的，最近明明都是晴天。”

        凱法利尼亞是一座海上城堡，南邊就是人魚族的領地，滄淵之海。

        自從一千年前人魚族用風暴封閉了整個領地之后，滄淵之海就成了船只的死地，因此凱法利尼亞外城區的漁民打漁，一般會集中在臨近大陸的海峽，這種情況一般當天就可以來回，最多兩天。

        而這種需要出海將近一周的，顯然是朝著滄淵之海開了。

        “他們誤入了滄淵之海的范圍？”杜安驚訝。

        “對于世代居住在這里的漁民來說，了解外海可以打漁的范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誤闖人魚領地的可能性并不大，不過我確實懷疑他們是遇見了人魚。”康拉德老師的表情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我有點不太好的判斷，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們先去看看那個回來的漁民的情況。”

        杜安點點頭，感覺康拉德老師帶自己來也許不是心血來潮。

        從內城走路到外城的距離并不算近，杜安平時很少有工作日的白天走在外城區狹窄小巷的經歷，感覺有些稀奇。

        “很少在白天出來嗎？”康拉德看了杜安一眼，笑道。

        “周末的時候這里全都是出來玩的學生，很少見到這么空曠的樣子。”杜安點了點頭，過于空曠的街道讓他有一種奇異的陌生感。

        “一會兒我們要去的地方估計你沒有去過。”康拉德看著商業街上精致的裝飾和明顯經過了設計的招牌，沒有多做停留，帶著杜安順著階梯一路往下走。

        隨著二人距離商業街的距離漸漸遠去，周圍的景致也由干凈整潔逐漸變得有些雜亂，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令人作嘔的魚腥氣。

        路邊用石頭砌成的簡陋房屋門口，三五成群地坐著幾個膚色黝黑，皮膚粗糙的女人，她們正在麻利地清理著漁網上的污泥和掛在網眼中的小魚小蝦。

        見到兩人明顯非人類的尖耳，那幾個女人只是有一瞬間驚訝，然后就埋下了頭，不敢多看一眼。

        “我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杜安之前也見過小鎮上的普通人，他們對待泛人類雖然有那么幾分驚訝，但是也沒有到這種看都不敢看的程度，他有些不解。

        “她們害怕的并不是泛人類，而是人類的貴族。”康拉德老師嘆了口氣，拐進了通向海邊的一條小路，示意杜安跟上，“凱法利尼亞除了少數泛人類外，其他都是人類的貴族，對于他們來說，這些平民的生命與隨手拍死的蟲豸并沒有區別。”

        “即使這樣，他們也要留在這座島……”杜安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因為這里遠離大陸，同樣的東西比外面的價錢可以多賣五成左右，而且學院還會定期收購，收入相當穩定。況且近幾年深淵暴動愈發嚴重，凱法利尼亞已經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康拉德苦笑了一下，“而且一般情況下學生不會來到下城的平民區，他們其實也沒什么機會見到學院里的人，不看我們只不過下意識的不敢得罪罷了……到了。”

        杜安抬頭，發現兩個人已經到了一座磚石搭建的尖頂小屋門口，屋檐下晾著干干凈凈的漁網和串成串的咸魚干，門口的土地上還有一些散亂的魚鱗，發出經久不散的腥氣。

        康拉德走上前敲了敲門：“您好，請問格雷太太在嗎？我是凱法利尼亞的康拉德布朗，學院讓我來看看格雷先生的病。”

        回來的漁民生病了？

        杜安一愣。他看到門很快打開了，里面走出的是一個同樣黝黑，身材健碩的女人，她面色憔悴，眼眶通紅，但還是強行提起精神，沖著康拉德和杜安深深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禮。

        “中午好，布朗閣下。”她有些誠惶誠恐地把門推開，局促地后退，把路讓給了兩位身份尊貴的客人：“我丈夫他一直高燒不退，還在說胡話，說什么閃電，人魚之類的，他，他們不會是不小心跑去了滄淵之海了吧？”

        “請安心，格雷太太，如果格雷先生真的誤闖了滄淵之海，那么他恐怕就沒有活著回來的機會了……既然已經平安回來，那么我可以保證他會平安無虞。”

        杜安看到康拉德的左手輕輕發光，他認識這是一個可以舒緩人心情的法術，果然女人的神色逐漸舒緩了下來，她感激地道謝，便將二人帶到了床前。

        只見床上躺著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人類男子，他個子不高，但是很結實，只可惜現在好像已經瘦脫了相。他緊閉著雙眼，稀稀拉拉的眉毛痛苦地皺成了一團，嘴里喃喃低語著模糊不清的詞語，干燥起皮的嘴唇近乎蒼白。

        康拉德并沒有靠近床鋪，而是停在了距離床足足三四米的位置，他向杜安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去看：“杜安。你去看一看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杜安聽話地上前，看向床上的男人。

        康拉德站在他背后隔了一段距離，已經提前擺好了保護的架勢，他神色緊繃地緊盯著昏迷的男子，仿佛隨時防備著病人會暴起傷人。

        身上外傷不多，除了一些磕碰的傷口之外，還有不多的利器劃傷的痕跡，但是都不致命，也沒有什么奇怪的詛咒和魔法存在。

        杜安皺起了眉頭，按照他的判斷，如果只是這一點皮肉傷，這個身體健壯的漁民根本不至于昏迷不醒。

        所以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

        他調動起自己精靈的天賦，感受這個男人身上的生命之息的狀態。

        他一瞬間就感到了不對勁！

        “死亡的氣息……康拉德老師，他身上有亡靈魔法的痕跡，也許是遇見了死靈法師或者惡靈！”

        死去的人若有強烈的執念，則有可能在死后以另一種狀態繼續存活，一般那些較為無害的被稱為亡靈，比如杜安熟悉的海瑟；而那些怨氣極大，會害人作祟的則被稱之為惡靈。

        而亡靈魔法，除了活著的死靈法師可以使用之外，就只有滿心怨氣的惡靈可以操縱了。

        康拉德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沒有繼續呆在原地，走到床邊把杜安拉到了自己身后：“做的很好，看來我想的沒錯……杜安，你退后一點。”

        精靈老師沒有繼續把任務交給杜安，在確定了這件事確實有惡靈作祟的可能后，他親自出手，用生命魔法驅散死靈法術的影響。

        暖融融的光從他的手掌心染發出來，帶來一股盎然生機。康拉德輕垂雙眸，精致的面孔上看不到一點陰霾，隨著他的雙手在空中畫出繁復的法陣，格雷先生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愈合，他因為不知名痛苦而緊皺的雙眉也緩緩舒展開來，仿佛沉睡在甜美的夢鄉中。

        “應該沒事了。”康拉德放下了手，轉頭問杜安：“你再來看看，還有沒有死靈法術的殘余？”

        杜安認真感受了一番，搖了搖頭：“沒有了。”

        康拉德老師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微笑：“格雷太太，您可以放心了，您的丈夫大概在下午就會平安醒來。”

        “真的嗎？太謝謝您了！”格雷太太的眼中爆發出了克制不住的喜悅，可惜這份喜悅只持續了幾秒鐘，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女人鼓起勇氣看向了精靈，嘴唇抖動著：“請問……需要多少錢？”

        她并不知道站在自己年前的是全大陸最優秀的生命魔法師，只是知道看病不便宜，何況這并不是什么可以靠自己熬過去的小病，她們害怕對方會提出一個自己無法承受的價格。

        “救治一個這樣的病人可不便宜，讓我想一想。”康拉德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在思考，“不如就用屋檐下掛著的那些由優秀的漁民制作的魚干當做診金如何？”

        女人被巨大的驚喜砸昏了頭：“可是那些魚根本不值什么錢……”

        質量好的魚都送給了學校，只剩下一些不太新鮮，被挑剩下的才會被他們留下做成咸魚自己食用。

        杜安看了一眼康拉德的臉色，忽然福至心靈，跑到門前把咸魚串串摘了下來，取下了一條魚拿在手里：“我也有幫忙，這條是我的。”

        “看來我的學生很喜歡您的魚，這樣就足夠了。”康拉德老師微笑著向這對不幸又幸運的夫妻道別：“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先不打擾了，希望格雷先生早日康復。”

        格雷太太呆呆地注視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她擦了擦眼淚，對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

        “康拉德導師。”走出了好一段距離，杜安沉默許久終于開口叫住了精靈。

        “我看到格雷先生身上有利器劃傷的痕跡，倒像是人魚族鱗甲的手筆，莫非，凱法利尼亞附近海域出現了人魚惡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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