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鳳祖教你耍賴

        公孫鷙見他醒來，非但沒有放松，反而面色凄楚，“小空的魂魄只是暫時回到陽世，很快就會再次前往死域。”

        君懷璧聞言立馬松開了兒子，把尚未恢復力氣的小鳳凰放躺于地。然后跪到一旁，對著貢桌上面僅剩的一個尊者牌位長身叩拜。

        ——那是鳳祖的靈位。

        “先祖在上，不孝子孫君懷璧懇請先祖保住君家最后的血脈！鳳族遭遇今日危機，皆乃懷璧一人之過！小兒前世本為我族尊者，肩挑全族希望，還望諸位垂憐施救……若能如愿，懷璧死又何妨。”

        “阿娘……”君成空光是聽著那些話就覺得心酸不已，比在三途河川重獲親情的時候還要真切。一時之間喉頭哽咽，竟是無言以對。

        不多時，只見剩下的牌位上方陸續飄起金色鳥靈。它們圍繞著君成空飛舞盤旋，就像當時在三途河中救他的場景一樣。

        英靈殿中隨后響起一道蒼老古樸的嗓音：［小孩兒，你是全心皈依我族？將來愿意為鳳族而戰？］

        “這難道是鳳祖的聲音？”公孫鷙悚然一驚，連忙退到遠處。他畢竟做過對不起鳳族的事情，豈敢在老祖宗面前造次。

        君成空同樣判斷出了那道聲音的來歷，轉頭面向鳳祖牌位，如實說道：“先祖如能救我于危難，此等隆恩自是沒齒不忘。但我情之所牽只有阿娘一人，我想保護的也只有他！您要是挾恩求報，妄圖強買強賣，我是不會答應的。”

        他一生都在追求自由，絕不受人以柄。

        就算鳳祖救了他，那他也只是心存感激，頂多不去傷害鳳族中人，偶爾提供幫助罷了。如果要他成為奴隸，永生永世都為鳳族鞠躬盡瘁，那他寧可一死！

        這就是他的原則。

        “空兒你……”君懷璧生怕激怒先祖，撲到兒子身上將他護住。心中誠然焦急，然而感動居多，實在說不出一句重話。

        這孩子何其倔強，天底下能夠讓他退讓的也就那么一兩個人。難為他居然把從未照顧過自己的生母看得如此重要。

        鳳祖倒是沒怎么生氣，反而嘿嘿一笑：［你小子，有種！］

        “我自然有種。鳳凰血裔絕不向任何人低頭，哪怕對方是我的先祖。”

        ［說得好！］鳳祖牌位發出輕微震動，而后慨然一嘆，［孤有你這樣的子孫，何愁我族不能發揚光大。孩子們，去吧。］

        隨著它的一聲令下，殿中所有金色鳥靈紛紛飛向小鳳凰，一只接一只地撞進他的胸膛！三百只鳥靈不多不少，全部投入了小鳳凰的魂魄殘缺之處，為他續上了心火。

        “這是……以魂補魂？”君成空感覺魂魄不斷壯大，既驚且奇。

        他之前服用了洗壽丹，拿壽命換取修為，本質上等于飲鴆止渴。如今有了三百位鳳凰先祖為他重塑命魂，雖然不至于長生不老，但是幾千年之內肯定是死不掉了。

        ［即日起，你就是第二代鳳祖，孤倒要看看你如何冷眼旁觀。］鳳祖的聲音逐漸微弱，最終飄散在了空氣當中。

        再一看，殿上所有牌位盡皆碎裂，已經無一幸存！不用看也知道，英靈殿上空的千鳥梧桐里面再也不會有鳥影棲居了，它們全都成為了小鳳凰身體的一部分。

        君成空自行坐起，摸著胸口喃喃自語道：“老祖宗還真會耍賴。我成了鳳祖，想不負責都不行了……”

        ——鳳祖當年就連太陽都敢吞食，可見他是魔道心性。后人將其神化，把他的形象一點一點掰回正道也是不容易啊！

        其實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傳承，誰能開創新天地，誰就可以稱宗道祖。就像鳳祖剛才說的那樣，從今以后他君成空就是“新鳳祖”，他所帶領的族群理所當然就是“新鳳族”。

        你不是說你不想為鳳族勞心勞力嗎？那我就看看你以后怎么獨善其身。

        你不愿意“承上”，那就負責“啟下”好啦。

        唉！老祖宗才是真正的魔頭哇。君成空只敢在心里吐槽。

        君懷璧看他已經能夠自行坐起，懸著的心終于放回了肚里。于是扶他起身，并把前面救治他的過程簡略說了一遍。

        原來他當時突然昏倒，乃是魂魄大限已至，自動回歸沉淪死域。公孫鷙強行護住他的心脈，保住他的肉|身不僵，并且提議將他的軀體帶往英靈殿請求先祖庇佑。

        醫仙不愧是醫仙，不僅醫術高明，戰術求援更是玩得爐火純青。別看最后一步是鳳祖和其他英靈完成的，他在整件事情當中所起的作用絕對功不可沒。

        君某人對這個便宜父親還算滿意，決定以后勉強叫他一聲“爹”好了。公孫鷙聽完他的想法啼笑皆非，連說這小子是來討債的。

        一家三口難得相聚，可惜氛圍過于沉重，并不是闔家團圓的好時機。

        三百多位先祖犧牲，小鳳凰又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兩位長輩仍然心有余悸。更何況現在時局變化無常，鳳族失去最大倚仗，未來風雨難料……

        君懷璧向來守舊，眼看千鳥梧桐已經不存于世，英靈殿內遍地都是碎裂靈位，難免傷心自責。看他的樣子，是打算在這里長跪懺悔了。

        他的身體本就衰敗已極，如今又增添了一筆心債，身形越見干枯，幾乎搖搖欲墜。

        君成空見狀，連忙反過來扶住鳳君，輕聲安慰道：“阿娘，先祖并非死去，它們都在我的身體里呢。它們并非小氣之輩，不會怪您的——就算要怪也應該怪我才對。

        君懷璧搖搖頭，“你的因果有你自己去承擔，吾的罪孽由吾自己來承受。”

        “什么因不因、果不果的？我剛去三途河川洗了個澡，那邊的死人可不在乎陽世的恩怨情仇。咱們就別自個兒給自個兒添堵了，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呀。”鳳君原本心情郁結，被他這么一說居然好受了許多。

        君成空察言觀色，知道自己說的話還是有用的，連忙趁熱打鐵：“鳳祖把那么重的擔子砸我頭上，我正想同您商量一件事情。”

        “何事？”

        “我想請您去一個沒有別人打攪的地方安心養病。”君成空明明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眼睛深處卻藏不住擔憂。

        鳳君以為兒子擔心的是他的身體，直言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再者人各有命，生老病死也是人間常態。

        君懷璧原本是想安慰兒子，結果反倒把一旁的醫仙說急眼了。只見后者紅著眼睛沉聲打斷他的喪氣之言：“凰兒，為夫絕不會讓你有事！大日金晶一定有法可解，只是需要時間。”

        “吾的事不用你管。”

        “凰兒……”

        鳳君避開他的視線，冷聲低喝：“你走！馬上就走，否則休怪本君對你不客氣。”

        眼看阿爹阿娘一言不合又要開打，君成空連忙站到中間，一屁|股把醫仙擠到一邊，對著鳳君急切說道：“您跟阿爹回北冥司吧。孩兒思來想去，還是那里比較安全！”

        這下連公孫鷙都聽出不對勁了，君懷璧看向兒子的眼神也從困惑變為驚疑。他們同時發問：“你怎么了？”

        兩人言語重合，下意識互看了一眼。公孫鷙咳嗽一聲，轉向自家的臭小子，“千鳥梧桐雖然喪失作用，但是你阿娘和你舅舅的真實修為都已達到神君境界，而且還有眾多鳥仙拱衛。你在擔心什么？”

        君懷璧雖被稱作“元鳳仙君”，實際上卻有神君修為；君懷眥則是刻意壓制修為，隨時都可以升上神君境界。以他們二人的實力，應該不至于被人輕易謀害。

        小鳳凰的擔心太反常了。

        面對父母投來的疑惑視線，君成空不得不說出實情：“穿越司想害阿娘，它們派出的殺手……是我。”

        “你？！”

        “怎么會是你！”

        醫仙和鳳君同時晃身退后，二者都覺得此事過于荒謬。穿越司居然讓手下的穿越者去刺殺自己的生母……天理難容！簡直天理難容！

        君成空苦笑著說道：“我已經接到了任務，有可能其他人也會接到相似的任務，用以相互監督。所以阿娘你必須去到一個穿越司監測不到的地方，請您不要讓孩兒為難。”

        公孫鷙反應最快，聽他這么一說立刻站在了統一陣線，轉頭勸說妻子跟自己回北冥司。

        北冥司是他們那批穿越者叛逃之后自主建立的，總部設在化外虛空。如果不知道準確的時空坐標，任何人都別想找到那里。即便是穿越大神親自出馬，應該也要花上一段時間。

        君懷璧看著兒子和公孫氏全都勸他離開，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他從小就被當成鳳君培養，從來沒有離開過云華仙宮，這里對他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君成空扣住母親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對方，“我知道您放心不下鳳族。孩兒答應您，我會幫助舅舅守護鳳族，云華仙宮不會損失一只小鳥。”

        “你幫助懷眥？”

        “對，您將鳳君之位禪讓給舅舅，我便不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暫時截斷龍尊的圖謀，還可以穩住天下禽族。”

        事實上，君成空從不稀罕“鳳君”這個頭銜。而今情勢所迫，龍靈魔尊欺人太甚，他就更加不想讓陸郁風肚子里的孩子和鳳君之位沾上半點關系了。

        他還沒有告訴阿娘，其實魔國太子已經設計得到了鳳胎。阿娘要是知道，血壓估計都會升高……

        君某人想到這里，偷偷為自己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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