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到靈堂門口，才發現里面亂糟糟的一片，連宋冕都沉著臉。

        把斧頭往大衣里一藏，范霓走到宋冕身邊：“怎么了？”

        極少見的，宋冕的臉色不大好，明顯壓著火，語氣涼颼颼的：“尸體沒了。”

        “沒了？”她有些驚訝，“怎么會？”

        原來他們走后，幾個一直積極尋找線索的老玩家和宋冕一個心思，都想趁著天晴去探一探村里的情況。

        等回到靈堂的時候，就看見留守的玩家都等在堂屋門口，誰都不敢進去。

        他們一問，原來在人走后，剩下的幾個膽小的，誰都不敢和一屋子尸體呆在一起。于是，商量著一起避出去。可沒過多久，里面傳來一種剁肉的噪音，留下的玩家膽小，不敢進去。

        等聲音停下，他們進去的時候，尸體已經不見蹤跡，只剩下一灘黑血留在地上。誰帶走了尸體，他們一個都說不清楚，又扎堆去把外出的玩家喊回來幾個，這里面就包括了祝和風和他隊友。

        他倆趁著天晴去了左手岔路，沒走兩步，就遇到一條小溪橫斷去路，還沒等他們靠近，就跑來了幾個面色不善的村民把他們驅離，剛回來，就看到一院子鬧哄哄的。

        尸體沒了，那樣“不該帶進靈堂的東西”就斷了線索，宋冕提前回來應該也是為了它，但是……

        地面上還留著一圈黑紅的印跡，遠看之下，仿佛特意勾出了一個人形。

        她悄聲看向宋冕：“你之前檢查的時候，沒什么異樣嗎？”

        “嗯”男人伸手用力按了按眉心，宋冕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望向靈堂正中那樽巨大的棺木，“先回去吧，我要想一想。”

        范霓“嗯”了一聲。

        “哦，對了。”她想到什么，敞開大衣，露出那把斧頭，“我給你借到斧頭了。”

        宋冕奇異地看著她，良久，低頭一笑：“你剛剛留下來就是為了這個？”

        范霓眨眨眼：“對。現在上樓開房間嗎？”

        宋冕：“……”

        你這話怎么聽著不太對。

        “現在人多，挑個沒人的時候過來開。”宋冕單手提過斧頭，順手藏進自己大衣里。

        容長臉和黃毛家的小姑娘幾乎是黏在一塊兒，哪怕黃毛有時候陰陽怪氣地說她，小姑娘都能為了自己的新朋友磕磕巴巴地辯解上幾句，幾次下來，黃毛干脆放手不管她。

        午飯仍舊是村民送來的，這次除了饅頭，居然有剛蒸好的肉包子和佐餐的肉醬咸菜，咸菜看上去殷紅殷紅的，中間摻雜著不知道什么東西的白色軟骨，如果是在平常倒是讓人看著拇指大動。

        想到今天的一切，范霓覺得有些食不下咽，干脆只拿上一個饅頭，就上樓回房。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以容長臉對宋冕的偏愛，他也只拿到一個饅頭。

        “你怎么想的？”宋冕男人坐在床邊，忽然開口。

        想到當下的處境，手里的饅頭頓時就不香了，范霓道：“沒怎么想，但我總覺得導致他倆死亡的原因并不是同一個。”

        她把東西放回桌上，“兩個人雖然都被割了舌頭，但是死狀差太多了。”

        一個表情安詳，一個神色驚恐。

        她回想起與蘇衍明相處的零星記憶，雖然并不深刻，但她就是覺得他不應該是輕松赴死的人。

        “有沒有可能，是王遠見到蘇衍明被殺，驚懼之下觸發了別的什么東西。”她慢慢地回想，“如果先死的是王遠，我覺得蘇衍明并不會呆在那里，更應該想辦法逃跑才對。”

        “我有件事想問你。”蔥白的指尖點了點臉頰，她突然說，“你嘴角有饅頭屑。”

        宋冕起身去拿毛巾，神色淡淡的：“說。”

        “這個游戲存在全員通關的可能嗎？”她問。

        男人嗤笑了一聲：“當然不。”

        舔了舔嘴唇，她問：“存在全員死亡的可能嗎？”

        宋冕的目光仔細地描畫著她的眸子，緩緩道：“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

        她并不躲閃他的目光，只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一個好的游戲，哪怕再困難，也一定會存在通關的可能，不然就只是單純的玩弄玩家。”

        換言之，殺機之中必存一線生機，不然游戲大可以直接殺掉他們。

        不置可否地一笑，男人道：“繼續。”

        “給出’守靈’的線索，那么遵守基本的喪葬習俗，應該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觸發死亡條件。”在思考的時候，范霓總是習慣性地蹙起眉。

        “只是，我并不了解喪葬的習俗。”她在鋼筋水泥叢中長大，長輩都是讀書人，很少會和她說一些民俗規矩，她看書也大多只對志怪感興趣，并不涉獵有關喪葬習俗。

        宋冕脫下外套，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民間守靈一般不可以有活物觸碰尸體，香爐里的三炷香不能燒完，不能吵鬧。”

        不能吵鬧？

        “昨晚，你也聽見了吧？”她指的是那一聲尖叫。

        “嗯。”

        下意識地，她倚在窗欞邊，寒風從縫隙中悄然而入，凍得她一個寒顫：“假設真的如我所說，王遠是在見到蘇衍明的死亡，發出的尖叫導致他破壞了守靈的禁忌，那蘇衍明呢？”

        蘇衍明本該干凈的指縫中，不知道為什么，沾了一點黑紅的粉末，甚至染紅了他的甲緣。

        “你檢查過他們的衣服口袋嗎？”她問。

        男人翻來覆去，找到個好姿勢：“嗯，什么都沒有。”

        范霓垂下腦袋。

        或許……帶進去的東西，他們已經見到了？

        她一下止住了自己這個略顯荒謬的想法，她那時候還沉浸在蘇衍明死亡帶來的復雜情緒中，只是寥寥掃過尸體一眼。想了想，她問：“要去問問祝和風他們嗎？”

        “不。”宋冕干脆利落地拒絕了：“他們不一定愿意共享線索。”

        思及玩家們之間怪異的互動模式，她遲疑地問：“率先通關游戲……是有額外獎勵的嗎？”

        宋冕瓷白的皮膚在昏暗的室光下，幾乎在發光。

        他慢條斯理地吃光了手里的饅頭：“是有，但一般人不一定用得到。”

        是了。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從第一天開始，這些玩家幾乎不交流意見，也很少溝通。

        “那你為什么選我當隊友？”環繞在心頭的問題終于吐出，她幾乎是肩膀一松。

        “誰知道呢？”男人微闔雙眼，低沉地像是在自語。半晌，胸腔里發出沉悶的笑聲，“也許因為你好看吧。”

        這絕對是一個無法反駁的答案。

        范霓摸著下巴，掛上客套的假笑：“不不不，你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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