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礦洞探查，謎底解開
當林碧趕回林府的時候，家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家丁們聚集在院子里議論著，管家迎上來正要說道情況，林碧便搖搖頭，給了管家禁聲的眼神。林碧神情輕松的對著眾人說道：“我爹不過是被沈大人請去詢問情況，不日便能回府。讓大家快些散了，各自去忙吧。齊叔叔隨我到書房，今天去錦翎府得了件稀罕寶貝，齊叔叔幫我參謀參謀，尋個什么盒子送去給薛將軍做上次的回禮�！�
大家看到林碧神情自若，又聽到提起了薛將軍，頓時覺得的確應該沒事，便散開了。林碧和管家進了書房，管家自嘆不如：“還是小姐心思縝密，我也是老糊涂了，差點亂了陣腳�！�
“齊叔叔，到底怎么回事兒”
“我也是一頭霧水。那礦場和我林家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今天出了事故，礦場勞主突然告到知府衙門說老爺才是背后金主，因為克扣搭建礦洞的材料，釀成如今大禍。”林齊搽去額頭汗水，看來是著急的很。
“沈大人不是偏聽之人，不會僅憑礦場勞主的一席話就隨便抓人�！绷直汤潇o回問。
“本來沈大人也是不信，但不知從哪里冒出的證人，非說收到了一筆捐贈就有礦場的地契，還說是前幾日老爺大壽時喝多了讓下人混著和其他壽禮一起捐贈之物。那捐贈受理單上的確寫了這個地契還有老爺的親筆簽名�！�
“那禮單不是齊叔你親自整理的，可有假手他人？”
“說的是啊，這么重要的文書，我并不交于他人。老爺謹慎，他也是仔細看了才簽的名啊”。
“看來是有人早早設局，調換了文書，故意陷害。”
“可老爺是最與人為善的父母官了，并未與何人結下如此深仇大恨。”林齊搖頭。
“那就是有人貪贓枉法，看事情快要暴露，找了爹爹做替罪羊。”
“齊叔，我需去趟礦場，但不要被別人知曉。爹爹那邊你先找著些叔伯幫忙說情，少受些苦也好。”林碧覺得要替林老爺洗清冤屈，唯有從現場找到證據才行。
“老朽明白，小姐你只身前去，可要萬分小心啊”。
“好，我知道”。
林碧只恨自己沒有好好練過騎馬，只能坐了最快的馬車趕往礦場。一路上她被顛的七葷八素也不吭一聲，只是緊緊的抓住扶手。蜀道難行，林碧經過兩天的顛簸才到了礦井所在的炎火鎮。鎮里已經沒有太多百姓，當地居民大多受傷，重傷的都被送到了西蜀城，輕傷的也被送至周邊治療。礦口被士兵把手，不讓人靠近。
林碧覺得強行進入已經不行，便佯裝是從外地尋找未婚夫下落的未嫁新婦，人生地不熟的才被好心的老婦人收留。老婦人告訴林碧，之前礦上也多次有坍塌的情況，但規模不大，受傷死亡者的家屬都被礦主威逼利誘最后不了了之。這次坍塌也如上幾次那般，但不知碰到何種瘴氣，幾乎所有的工人都有中毒的癥狀，事態才嚴重到不得壓制。
林碧心中思量，乘夜深的時候悄悄來到礦井口。奇怪的是，此時礦井口并無士兵在看守。來不及多想，林碧則一個人進到了礦口。再往里就更黑了，林碧吹著了火折子，心里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一想到父親還在獄中，還是鼓了鼓勁繼續前行。轉過一個路口，林碧來到礦洞的中心。這里已經被清理過，但看得出當時礦洞坍塌并不嚴重。林碧拿著火折子試著在洞壁找出毒物的線索，火光突然在墻壁上印出了一個人影。
林碧屏住呼吸，慢慢蹲下，撿起地上的木棍轉身打過去，卻見背后的人直接用手接住，洞里實在太黑了，看不清對方的臉，棍子也抽不回來，林碧只得放開手向后退一步，對那人說道：“這位勇士，剛剛看到你沒拔劍，知道你尚有狹義之心，沒即刻殺我。如果你是被派遣而來，我們可否商議一二。”
對方沒有回答。林碧壯了膽繼續說到：我是林越的女兒，正在查礦洞坍塌之事。如果你的上家也是為此事派你來滅口，你就應該知道他多行不義，就算你今天殺了我，也會有人繼續追查，如此大的事故總有被曝露的一天，到時候你也會受到牽連。不如你今天放過我，我發誓不會對第三個人說我見過你。我會調查清楚這件事，到時候你就可以不再受牽制”。
那人輕微嘆口氣向林碧靠近一步，林碧也覺得自己的話沒有太多的說服力，情況實在是太緊張了，林碧舉起手中的火折子對著那人大喊到，“如果我就這么死了，薛寒將軍也不會放過你的，他是我，我，我的有情人�！�
“哦？”那人輕輕擋開林碧的手，直接來到林碧的面前。那個聲音，那張臉，多少個夜里都讓她魂牽夢繞，林碧那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被殺了，所以才看到了薛寒的幻像。她猛地推開薛寒，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薛寒一驚，過來輕撫林碧的背。林碧邊咳邊擺手，苦笑的說道：咳咳，不打緊，就是剛才太害怕，一直憋著氣，咳咳咳咳，現下又驚喜，被嗆著了�！�
“看來得找個時間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下次真遇上歹人，光靠耍嘴皮子可不行�！�
“薛寒哥哥怎么會來？”林碧顧不上自己還沒緩過來，剛抓住薛寒的衣袖，又忍不住咳起來，直接用薛寒的衣服捂住了嘴。薛寒也不避開，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林碧的頭。“凌兒不必著急，此地的守衛已經被我打暈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我們還有些時間可以說話�！�
‘原來門口士兵被你解決了，怪不得我進來的如此容易’。林碧煥然大悟，“那寒哥既見我進來為什么不叫我，害的我嚇得不輕，還胡亂說了那些話。”
“我本無意嚇唬，只是見你進來后有些緊張，怕突然開口會驚嚇到你。沒想到凌兒突然就要打我，還要和我談判，就起了興致，幸而還聽到了有趣的話。”
“那是情急之下才編造的話，你莫要責怪”。林碧羞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洞藏起來。
薛寒見狀便不再繼續逗趣。他從地上拾起一塊殘缺的木頭，木頭的斷裂面非常的不整齊，像是被什么重物壓斷了一樣。“這是仿杉木，蜀地濕氣較重，做礦洞的支撐梁通常會選擇杉木、柏木之類，但近年杉木價格節節攀升，有些礦主為了節省成本，就選用這種仿杉木替代杉木做梁，才會導致事故頻發。
“那他們怎么不選擇便宜的柏木？我們這里盛產柏木，結實耐用也適合潮濕的地方�！�
“因為杉木價格更高。”薛寒眼神變得有些冷冷的�！暗驳V業開采，地方政府均有補助。如果補助單上寫上杉木，補助金額會高出數倍。為了這多出來的錢，地方上官商勾結，用仿杉木替代杉木，既可以應付巡查官的檢查，又可以獲得更多的不義之財。”
林碧聽后，覺得不寒而栗。她雖知世道腐敗，但像爹爹一樣的清流之輩總常伴身邊，不至于讓她覺得世間如煉獄。但今天聽薛寒的講述，仿佛這才是常見之現象，金錢之道可以任意枉顧他人性命。
“所以有人擴大了這場事故，就是想讓別人調查？”林碧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凌兒可有什么想法？”薛寒總是不直接回答。
“我并不確定，但總覺得和一個人有關。薛寒哥哥來此，是授了什么皇命嗎？”
“不算是。還記得我曾于你說過三年之約嗎？我之前便發現邊陲之地更易滋生腐敗，礦難之類的事本是隱患，不管爆出哪一種都是大事。你父親為官清廉，并不會姑息這樣的作惡之事。如查處了這只大老鼠，你父親必定進爵加官，到皇都面圣。只是這次傷者多有蹊蹺，還直接將你父親牽涉其中，感覺有人比我更著急揪出幕后黑手，又或者……總之，我不放心，就趕來了�！�
“這么說來，你已經知道誰是那個最大的貪腐之人了？”
“其實凌兒也應該猜到了，但凡可以只手遮天卻能久久不被發現者，通常都是隱藏在清簡之流中最偽善之人。”
“我明白了，不過想要扳倒此人必須從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還得一擊即中�！绷直逃辛顺醪降拇蛩�，心理想著：看來還是要去找那個人才行。
就在這時，洞門口有了聲響，兩人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都滅了手中的光亮。黑暗中，林碧被薛寒牽著，再次路過那條完全沒有一絲明亮的通道。然而這次，她不再有絲毫的害怕。
薛寒的武功了得，帶著林碧也能輕松避開士兵勘察。當他們回到炎火鎮的時候，天空也開始翻亮。林碧看見原本柔瀉的日光在薛寒臉上慢慢變得越來越強，那種美讓她覺得多說一句話也是錯的。等到了驛站，林碧才發覺一路上沒有和薛寒再說什么話，兩人連沉默都變得默契。不過就算分開也要好好告別，但還沒等林碧開口，便有人從背后叫了她的名字。林碧太熟悉那個聲音了，除了比親姐妹還要親的唐棠，不會有人一清早的就像哭喪且是喜喪那樣的叫她的名字。那是唐棠在生氣、激動和高興的情緒中混合出來聲音，林碧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林碧，你真是好樣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兒，撇下我自己就跑了這偏遠的地界。”唐棠的責問在此時聽起來很是甜蜜，林碧不由得給了唐棠一個擁抱。唐棠總是這樣，不管之前多生氣，只要林碧出事，再遠再難也會跟來。
林碧不再回頭看，因為她知道薛寒已經離開。雖然有些不甘，很多事情還沒問到：比如為什么要留那些書，再比如洛紅線在他心中是如何。但此刻望著滿臉擔心的唐棠，林碧釋然。丟了一份情又撿回一份，也是不虧。
林碧讓唐棠陪著自己再去錦翎府，唐棠雖不明白為什么，但也知道林碧絕對不會在此時耍性子，便不再多問，陪著去就是了。
兩人到了錦翎府，卻發現人去樓空，連掛在府門口的刀旗也沒有了。唐棠心里著急，拉著林碧就進了內院，卻見到了程枳獨自一人在石凳上坐著，泡著一壺茶，似乎在等著她們。
“這是打算離開了？”唐棠搶著問。
“是已經離開了。流羽班就是個吹拉他唱與人消遣的班子，在錦翎府已經呆的太久�！背惕诇厝嶙鞔稹�
“那你這是不走啦？”唐棠沒有理解程枳的意思。
“走是要走的，就是這么個上不了臺面的班子，我也得負責到底才行，畢竟這么多人依靠的生計�！背惕滓琅f語氣溫柔。不等唐棠再問，繼續說到：“我是在等林小姐�！�
林碧上前一步，“是你干的吧�！绷直桃膊焕@彎子，直接問道。
“雖說林小姐直率，可這么一問，小生還是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程枳的回答少了份溫柔，多了份挑釁。
“還要試探我？好吧，本不想當著唐棠的面揭穿，你若裝傻，我也不想浪費時間�！�
“這次礦難下毒之人可是你？模仿我爹爹的筆記偽造捐獻文書的可是你？誘導他們陷害我父親的可是你？留下那段仿杉木的可是你？”
唐棠聽見這串問題，倒吸一口涼氣。她覺得林碧定是瘋了，就像上次誤會唐娉一樣。唐棠又覺得是自己瘋了，因為林碧只會在有了確切證據的時候才會這么直截了當。
“林小姐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程枳笑容更甚。一語定論，唐棠在旁邊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這看似沒有聯系卻也不難發現聯系�！绷直炭闯鎏铺牡碾y過，讓她先坐在另一側的石凳上，“你一開始定下四藝一測，料定像我爹爹那樣的書法癡定會參與，那時你便留下了他的字跡時常模仿。后來礦場事發，你怕像以往一樣被息事寧人，便下了一種毒，可以讓所有的曠工都出現癥狀，但又不威脅性命。接著你提供場所，讓幕后之人來到錦翎府商議對策，借機獻上墨寶指引他們陷害我爹。然后你故意讓唐娉蒙面出現在我面前，讓我懷疑她對唐棠不利。我中了你的設計，便拉著唐棠及時趕上營救，也不得不開始調查真相。”
“好厲害的一個局。”
林碧說完，都不由得佩服�！拔蚁胫�，你與那知府大人到底有什么仇怨？繞了那么大的一個圈子想要拉他下水？”
“拉他下水？不，我想要他死�！背惕仔θ菀琅f�！傲中〗悴蝗缫沧聛�，聽聽我的故事。”
程枳很快收斂了他的憤恨，又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與我姐本是西蜀人事。我們那個村子因為出產蠶絲，原本家家過得豐衣足食。沈括那個時候剛上任一縣之令，他覬覦蠶絲生意許久，通過勾結絲商想要壟斷所有的初絲供應。但因為給的價格太低，大家都不答應。他喪心病狂竟然在井里下毒，造成疫癥的假象，借機封了整個村子逼大家就范。幸而當時從外面來了一個善良的小巫醫，不畏強權給大家配置了解毒方劑，才轉危為安。之后沈括越發猖狂，干起了人口販賣的行當，直接將我姐賣到洛河的歌姬寮……”程枳說到這，也有些入情，拳頭不自覺的握緊。
唐棠聽著程枳的故事，不由得也共情其中，完全沒有意識到程枳看自己的眼神特別的溫柔，林碧拍拍唐棠的肩膀，“你說的那個小巫醫可是唐棠？”
“什么？”唐棠驚訝的站起來，看看林碧又看看程枳，側著頭努力的想了想，“難道你就是那個柒絲鄉的小病鬼我記得你那時特別瘦小……”
“正是在下。”程枳站起來，恭敬地給唐棠作了揖，“當時我身體實在虛弱，沒有來得及給姑娘道謝。這次幸得再見恩人，雖然姑娘沒有認出我，但此生此恩我必將報答�！�
“哦，怪不得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你，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不是我得了癔癥。”唐棠自言自語，并沒有太在意程枳后面所說的話。“沒想到你們姐弟之后還有如此遭遇，真是太可憐了”。唐棠給了林碧一個求情的眼神。
“聽起來的確有些情有可原，但你應該知道那樣的高官僅憑我手上的證據絕對不能置他于死地”。林碧覺得程枳應該還有所隱瞞，并沒有放松警惕。
“這就是我在這里等林姑娘的原因�！背惕渍f著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抽屜拿出一摞文書，遞給林碧，“這是近年來沈括販賣人口、倒賣官職、枉顧生命的證據以及涉及的人員名單金錢數目等，不論哪一樁也夠他永世不得超生了”。
林碧接過后，快速的翻看著，眉頭越來越緊皺�！翱磥砩蚶ǖ拇_是罪不可恕之人。但是這些證據只能證明他有罪，卻不能為我爹爹洗清冤屈。”林碧直直的盯著程枳，“我要礦場真正的地契。”
“林姑娘果然聰慧啊，你怎知陷害林大人的那張地契是假的？”程枳拍手贊許。
“這些罪證已經說明這位知府大人是貪得無厭之人。本來所貪的錢財足夠富足一生，但在人前卻是一副極為清廉的樣子，日子也過的非常簡譜。所以應該是單純的喜歡錢而非奢靡的生活。我猜測，守財奴是不會舍得將礦場這么大的產業作為陷害別人的工具，最后一定會想辦法偷梁換柱，重操舊業�！�
“是的，但真的地契并不在我這。”程枳攤開手，做了一副無辜的表情�！�
林碧皺了皺眉頭，她沒想到程枳會耍無賴�！盀槭裁凑疑衔覀儯砍贪嘀鞯挠嬛\絕世無雙，憑借你手上的證據，完全可以揭發沈括，自己親自報仇，為何多此一舉？”
“如果我說自己不方便，你信嗎？”程枳仍然一副無賴樣。“況且我也不是隨便選的人。一來林姑娘的辨析能力，我在對弈之時已經領教過，你是一定能將林大人平安的救出來的。二來林大人為官清廉為人正直，由他來揭發沈括最合我意�！�
林碧和程枳互相的看了對方許久，沒有說話。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林碧并沒有發現什么端倪。
唐棠突然想起了什么，趕緊說道：“你的流羽令還在我這里��？可我今天也沒帶在身上�！�
“不打緊，我覺得我們很快就會再面的。”程枳擺手，目光流轉都是溫情。
看著唐棠走遠，程枳又坐下喝了一口茶，“我今生定會護你，就算犧牲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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