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里一到晚上就寒氣四生，凍得人翻書都哆嗦。所以白天林碧還要花些時間到其他山谷尋找些干的柴火。落云淵被百丈樹木重疊的蓋著，只有黑玉臺的頂上能有一些地方看得見天空。

        偶爾林碧也會在上面坐坐，抬頭去看朗月薄云或者黑云滾滾。洛洛很少叫她，只是常常獨自去水晶洞方向，林碧也不去打攪。只是遇到實在看不懂的地方才會去請教。

        每天只吃些果子，林碧也沒覺得饑餓，反倒感到身體越發(fā)的輕盈。之前在西蜀被林越喂的白胖，現(xiàn)在也清瘦了不少。唯一的就是洗臉的時候，望著被溪水印出來的臉，林碧總是深深的難過。額頭的疤痕配上變形的鼻梁骨，林碧的臉可以說有些駭人。她卻故意沒有用仙羽草，大概就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仇恨。

        這天，林碧讀到了賢人對天氣變化的記載，遠到天上的星宿，近如腳下的泥土，都能告訴人們天氣即將的變化。林碧不自覺的感到自然萬物的神奇。她微微抬頭，天空灰白色的云正卷著浪般被推來，看似就要壓頂，又飄遠。林碧好像能感覺空中的水汽，沉沉的逼迫，讓人不得不深吸一口氣。

        過了一會，一陣風刮過來，特別的猛烈，林碧也能感覺到另外一種力量。只是她不知道為什么能有這些變化。

        洛青留下的《零藥集》也是十分吸引著林碧。一種調動自己體內(nèi)的力量對抗疾病的方式讓她覺得新奇。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記錄，如果不是因為還有仇恨，林碧大概會想著留下來讀書也是挺好的一種選擇。

        落云淵的冬天反而不太冷，零星的雪花透過樹葉的間隙落下來，并不帶著太多寒氣。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落下，完成最后的生命。林碧有時候會放下書，認真的看著雪花，看很久。

        春生冬藏，除了心中有個抹不去的身影，林碧越來越覺得身心融入山谷。直到有一天林碧發(fā)現(xiàn)自己在落云淵爬高走低居然那么自如，完全沒有了最初的笨拙。對聲音也變得敏銳，似乎一草一木的生命力都能感知。

        “這也是巫術？”林碧突然對著空氣發(fā)問。

        “是，也不是。”洛洛的聲音回答到，但沒有蟲身顯現(xiàn)。只是在林碧面前出現(xiàn)似有似無的一縷氣流。“現(xiàn)在都能感受到我神識方位？你這丫頭倒是讓我意外。”

        “前輩不是說我神識全無，無法開化嗎？”林碧追問道。

        “的確。我以前總以為只有像洛塵那樣的孩子，才能成為巫蠱大家。一味的追求他們的天生才華，卻忘記了最初的神識與巫術，不過是感知自然之法，再借助自然之力罷了。”

        林碧有些明白，又不明白。

        “你天生無神識，沒有那些天賦孩子的驕傲，謙恭不強求的性格卻能順應自然。無神識也許才能獲得無限的神識。”

        “……”林碧若有所思，“前輩說的有些遠，我不想獲得什么無限神識，我現(xiàn)下就只想著為父親報仇。”

        “可惜了，如你愿意跟我學，說不定會成為最厲害的巫蠱大師。”洛洛語氣中還真有些惋惜的意味。“那你想好了怎么報仇嗎？”洛洛問道。

        “只能說想好了一部分，其余的就是順勢而為。”

        “嗯，需要我做什么呢”洛洛也好奇。

        “請前輩讓我去凌冤谷。”

        “哦？”洛洛現(xiàn)了本身，“這么說，你已經(jīng)知道凌冤谷是什么地方了”。

        “其實并不清楚。只是這幾天夜里總有被召喚的感覺。”林碧遠遠的望著那片黑暗之地。

        “看來時間已經(jīng)到了。”洛洛似自言自語，“走吧，去看看是誰。”

        兩人很快就來到一扇大銅門面前，上面寫著“換生門”。門的縫隙里往外透著縷縷黑煙和痛苦的叫喊之聲。那聲音非常渾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非常怨恨。沒有一點定力的人，估計在此門前已經(jīng)嚇得走不動路，林碧倒是非常安穩(wěn)。

        洛洛看著滿意的說道：“當年洛青用禁術，換回了我的神識，卻也打開凌冤谷與落云淵的通道。”說完洛洛舉起右手，對著換生門劃了一個圈，劃痕空中留下星星點點的火光，圓圈中心出現(xiàn)一個圖騰樣式，也似燃燒的模樣，燃燒殆盡后，銅門便“吱呀”著慢慢打開了。

        兩界的空氣急速交流著，伴隨著陣陣哭泣的聲音和尖叫的聲音。劇烈的黑霧迎面刮來，林碧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那股力量特別強烈，讓她有些站不穩(wěn)。她深深的吸口氣，并沒有抵抗，只是去感受那種讓人窒息的痛苦。很快，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洛洛站在旁邊，直直的看著林碧。

        “沒想到這么快它們就接納了你。”洛洛說著，言語間透著意外之意。

        “它們？”林碧反問道，“前輩說的是剛才那股黑霧？”

        “那是與你有關的冤魂，大多因你而死，有些你或許都不認識。一般巫者都要與它們糾纏3天3夜方能穩(wěn)住自己的心神，你……”

        “因我而死？”林碧腦子里不斷的回憶著離開自己的親人甚至也想到了那些洛紅線派的殺手。

        “原來如此，我們都是用自己的神識去纏斗去戰(zhàn)勝，你卻是去感受。逝者已矣，它們要的不過是別人能明白它們的痛苦。”洛洛說著低下頭，用很低的聲音說到“如果早一點明白該多好，青兒……”

        “前輩，洛青前輩不會讓你感受到痛苦的，”林碧走過去輕輕的拉起洛洛，兩個人繼續(xù)往前去。

        換生門里并不是漆黑一片，石壁上瑩瑩的磷光透著孤單卻照亮著前行的路。墻角邊也有一條小溪水，不過定睛一看會發(fā)現(xiàn)水是倒著流的，由低處往高處。

        不多久，兩人來到換生門的中央。一汪潭水透著冥光，四面的溪水也自下而上匯入潭里。潭水中心上方漂浮著一團水滴樣的幽光，忽上忽下的。

        “那就是召喚你的換生魂。”洛洛指了指。

        “為何召喚我？”林碧不解。

        “你以為你掉進這落云淵，外面的世界就與你無關拉？”洛洛不慌不忙的解釋，“這生魂的主人必然和你有關，但又有極大的冤屈，才偷用了禁術，用自己換你神識。”

        “可是我并沒有死，如果換？”林碧有些糊涂。

        “自然是換不了，才會懸浮在三界交界的換生門中。用微弱的力量召喚你。”洛洛有點泄氣，“本以為會來個厲害的角色，沒想到也是這么孱弱。”

        “前輩知道會有人用自己的生命換我？”林碧突然驚覺，洛洛之前必定已經(jīng)知曉。

        “凡事便有兩面。這淵外有希望你死的人，自然有人希望你活著，特別是，你還頂著大巫神的轉世這個身份。”洛洛看出林碧的猶豫，接著說“所謂換生，必須得舍生之人完全自愿，就算被別人引導，也是她所想所愿，別人逼迫不得。”

        “而且，接受了換生魂，原主人的愿望必須達成，否則你和原主人都會生魂破散”。

        林碧望著那股冤魂，想得出神。突然，林碧眼睛亮了一下，對著洛洛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轉身要離開。

        洛洛驚訝，一把攔住。“你不接受？”

        “接受，它因我而死，它為我而來，我必須的接受。只是，我如將它納入體內(nèi)，就算最后達成愿望，它也將永世不得超生。我并未死，所以它所施的禁術也并未完成。我只愿借它原主人的身份，幫它達成愿望，它應該也能進入輪回吧。”

        “可你這樣又怎能知道它原主人是誰，沒有原主人的記憶如何知道它的愿望是什么？”洛洛有些著急，這蠢丫頭總是替別人著想，早晚要吃虧。

        “與我有淵源，過世不過三天，生前受了極大冤屈”林碧頓了頓，“有這些線索，足夠”。

        “那得花多少時間啊？”

        “這禁術一般人也不會知曉，除了巫醫(yī)閣……，前輩說有人引導，也應該是巫醫(yī)閣的人對嗎？相信那個希望我活過來的人，會幫我的。”

        “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傻。”洛洛看著林碧逐漸離開的身影，搖搖頭輕聲說道，“既然我們有緣，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說完，攤開手心，一只通體銀白的飛蟲慢慢顯現(xiàn)，“去吧，告訴他，是時候報恩了。”小飛蟲似乎聽懂了似的，打了一個圈，便飛走了。

        林碧收拾了行李，其實也沒什么東西，只是特意向洛洛討要了“仙羽草”，還有洛洛送給她的紅絲縷衣。

        兩人的訣別也很簡單，林碧正式行了跪拜禮，等著洛洛交代話。

        “快走吧，我這兒終于要清靜了。”洛洛似嫌棄的擺擺手。

        “前輩保重。”林碧知道洛洛的性子，但仍然上前抱住了洛洛。

        洛洛身子一顫，半天說不出話。

        “前輩莫見怪，我是真的喜歡您也感謝您。此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就算冒犯我也想這么做。”

        “你這孩子，有時候怪講禮數(shù)的，有時候又任性的很。罷了，雖然沒有教你巫術，我也算你的師父了。臨行啰嗦一句，你有仇恨不假，卻本是善良的性子，不要太勉強自己了，且好好的就好。”

        說完。洛洛遞給林碧一本封面沒有字的書。“你天生無神識，確有虛無。這本心法送給你。你有空時翻翻，也許有用。”

        林碧接過，點點頭。雖然她沒有直接跟洛洛學習巫術，卻也能到感受萬物靈動，洛洛一定從旁幫助，這本心法應該是洛洛專門為她而寫，她心知肚明，一時眼眶朦朧。

        “快走吧，這么容易心軟，你的對手可都是蛇蝎一般的人物。”

        “師父，保重。”

        林碧最終轉身，不再回頭。


　　(https://www.dzxsw.cc/book/36053945/3109517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