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從小魚酒肆離開的時候，陽光正好穿過的云層毫不吝嗇的撒下來。林碧不喜歡皇都，唯獨這正陽天確實比西蜀的陰霾天讓人舒服。

        沒走幾步，林碧便迎上了打著哈欠的洛羽。洛羽擦了擦眼角的困淚，一臉幽怨的盯著林碧。

        “你倒是睡了個飽覺，也不替我考慮考慮？嗯？”洛羽走上前，從林碧的頭頂望了望小魚酒肆，“就知道你來了這里，可把小葉子急壞了。”

        “他是個好孩子，這種設詭計的事，還是不要讓他看懂比較好。”

        “喲，真會替別人著想，難怪沒幾天就偏向你了。非把我從床上拉起來”。洛羽一副吃醋的模樣，故意踮起腳高高的望了一眼小魚酒肆，“怎么，真打算帶進弈閣？你想用她引薛翼來，何必這么麻煩，把她綁了便是。搞一出攻心計，萬一她不答應，你好人豈不是白做了？”

        “她會答應的，她與之前的我如出一轍，愚蠢又固執，只一味尋求一次公平的機會。”

        “你呀你，什么時候能改？”洛羽一把抓住林碧的手，“算了，陪我吃飯去。”

        洛羽選的飯館極為僻靜，內部裝潢卻很風雅。他們一進去，飯館的門就關上了，看來是他的私地。

        唐棠在里堂已經等候多時，看見林碧進來便抬手晃了晃手中的藥瓶，看來藥方已經找到，兩人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雖然救人的藥方唐棠已經研制，但發病的原因卻還不得而知，唐棠覺得還是需要當面向林碧說明。

        林碧已經知道此事不簡單，但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向唐棠討要了解藥，便匆匆要離開。

        “那個，三日貴客的事兒，要不讓程枳……”唐棠突然提及，讓林碧有些意外。

        “怎么？這是打算將自己心上人借我用用？”林碧一時也頑劣心。

        “你是不是在樓里呆久了，怎么這么沒臉沒皮”。唐棠氣的一拳打在林碧肩膀。

        “啊呀，疼~，算了，人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可要不起。”林碧故意伸伸舌頭，逃似的跑了出去，離開了。

        “她這是不想讓我們卷入。”唐棠無奈的望向洛羽。

        “改不了了，臭毛病。”洛羽失望的望了望剛溫好的酒。

        三日之限說著便要到了，因為舞閣的姑娘們特別賣力，弈閣別說貴客，連一個普通的客人都沒有。林臻兒著急的團團轉，洛葉則一副黑臉蹲在角落死死的盯住林碧。

        “姐姐還是去哄哄他吧，那張臉都要成鐘馗了。”林臻兒輕輕拉了拉林碧，向墻角努了努嘴。

        “還是我們臻兒最心疼小葉子啊。”林碧玩味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書，慢慢的走向墻角，蹲下來。

        “說吧，怎么才能不生氣了？”

        “切，你顧好自己吧。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洛葉沒好氣的說。

        “哦，原來是擔心我啊？誰說沒人的，小魚姑娘不是來了嗎？”林碧繼續打趣。

        “啥？我說的是客人，客人你懂嗎？就是男人。”洛葉著急的很。

        “看來小葉子在萬花樓學到很多嘛。”

        “你……”洛葉頓時羞的滿臉通紅，話的說不清楚了。

        “好好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林碧見不能再刺激洛葉了，便及時認了錯。

        “那你以后出去都得帶上我。”順竿爬得小洛葉。

        “好，不過我們得約法三章，以后遇到危險先考慮智取，別硬上，可以不？”

        “切，”一聲回答，比蚊子還輕。

        戌時已過，攬月樓到了迎客高峰，各個樓里人聲鼎沸，除了弈閣。林臻兒恨不得從樓下隨便拉一人上來，回頭卻見林碧不緊不慢得還在看書。“姐姐這性子真耐得住啊？”

        “不急，該來的總會來。”林碧望望窗外，才慢慢放下書。“時間也是差不多了，去，幫我把小魚姑娘請到側屋。”

        今晚的舞閣特別熱鬧，李蔓娘排得新舞曼妙、生姿，引得陣陣喝彩。各方情緒都逐漸達到高峰，正在喧鬧之際，一群身穿鎧甲的士兵突然涌了進來，舞娘都停止了動作，各個公子商流也都停止了叫囂，攬月樓突然安靜了下來。

        薛翼也穿著盔甲，此時像是頭憤怒的老虎，威風卻讓人不敢靠近。“誰是林菀？”薛翼站在正廳中間，大聲問道。

        樓里的姑娘們見到如此陣仗，一時被愣住了。

        “林菀恭迎薛將軍。”隨著林碧并不張揚的聲音出現，剛才還擠在一起的人群中間也自然的開出一條道來。

        林碧緩緩的走向薛翼，雖然帶著面紗，但步伐沉穩。那氣質比起周邊驚魂未定的姑娘們，倒是有種不一樣的大氣溫婉。

        “你就是林菀？”薛翼皺著眉頭，再一次問道。

        “正是民女”。林碧停了腳步，行了禮，還是不卑不亢。

        “你為何抓了魚兒？”

        “抓？”林碧抬起頭，微微一笑，“薛將軍初次相見，居然就給民女扣了這么重的罪名，實在是讓我有些害怕。”

        “少廢話，我就問你魚兒在不在這里？”薛翼不耐煩了。

        “原來薛將軍就是為了見我弈閣新來的魚兒姑娘，”林碧故意停了停，“何必這么大的陣仗？嚇到旁人了。”聽林碧這么一說，周圍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什么新來的，明明是你強帶來的”。

        “喲，魚兒姑娘的入樓書墨漬還沒干了，上面可真真是她自己按的手印。”

        “懶得與你廢話，給我找。”薛翼極其沒有耐性的一招手，士兵們便要開始收索。

        “等等！”林碧也不甘示弱的大喊了一句。“敢問薛將軍下令搜樓究竟是因公事還是私事？”

        “怎么說？”薛翼一挑眉，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薛將軍硬說我強行綁了魚兒姑娘進樓，您可有證據？整條左右巷的人可都看著是魚兒姑娘自己跟著我走的。薛將軍如是秉公辦理，便請拿出抓人索樓的文書，否則我便是要問一問，將軍這是看我們藝館的人身份低微，不用公文也可以為所欲為是嗎？”

        “你……”薛翼握緊拳頭，還沒來得急開口。

        “今天在座的，都是皇都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也幫忙評評理。名冠天下的薛翼將軍，這么欺負我攬月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哼，那我就是拿不出公文，也要搜呢？”薛翼是什么人，能被一個姑娘家哄退嗎？

        林碧一聽，又笑了一聲。“既然薛將軍拿不出公文，那就是私事了。如果是私事，還請將軍按照我攬月樓的規矩，屏退左右，移步弈閣。”林碧停了停，更加靠近薛翼左側，輕聲說道，“翼將軍是來找樂子的，還是來搶人的，相信將軍府里有人比我更關心。”

        林碧此話一出，薛翼明顯一愣。他低下頭想了想，便對副手做了手勢，收了兵。

        “既然薛將軍是客人的，那就請進吧！”林碧說著，便引著薛翼上了弈閣。眾人都舒口氣，攬月樓也慢慢又恢復了熱鬧。

        剛一進房間，一把劍從背后便架在了林碧的脖子上，寒光凌冽，嚇得林臻兒大氣不敢喘。

        “我最恨被人威脅，快說，魚兒在哪？”雖然林碧沒看到薛翼的臉，但也能感受到陣陣殺氣。

        林碧也不回頭，只低頭側目，“臻兒，貴客已到，還不去沏茶？”

        林臻兒一個機靈，心領神會。立刻快步走出門，在林臻兒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林碧還輕聲交代一句：“別讓洛葉進來。”

        “看來你膽子挺大，真不怕死？”薛翼再次挑眉，手上的劍也增加了一分力道。

        “死也比做替身強。”林碧語氣溫柔，但很堅韌。

        “什么？”

        “既然魚兒姑娘進了我弈閣，我斗膽替她問上一句，薛將軍今兒如果接走她，打算如何安置？還是送回酒肆藏起來？十天半月見一次？”

        “什么？我……”薛翼放下劍，有些激動，“這樣做也比在這里強”。

        “哦，是嗎？薛將軍覺得自己對于魚兒姑娘是最好的歸宿？薛將軍可否想過娶她？哪怕動過念頭？”林碧也很激動，直接轉過頭來質問，眼神犀利，倒是讓薛翼有些躲閃。

        “我……”

        “攬月樓里的姑娘，雖生不由己，尚有遇到良人的機會。如今若再跟著薛將軍，按魚兒的心性，恐怕只能做一輩子替身了。”

        林碧的最后一句當真刺激到了面前的這個男人，薛翼一把將林碧按在墻上，“什么替身？你知道什么？你到底是誰？”

        一下的沖擊讓林碧有些暈，不過好強如她，一雙深潭似的眼睛絕不服輸的盯著薛翼，“你不過自私而已。”

        “自私？自私？哈哈哈哈哈。自私嗎？”薛翼自言自語道。“天下誰人不自私，你引我來難道不是為了自己嗎？”說完，一把扯下林碧的面紗。

        “你？”薛翼看到了林菀的臉，那是一張更像林碧的臉，雖然一道長長的疤痕無法忽略，但勇敢的眼神讓他有些說不出的熟悉。

        “你也姓林？你……”

        “怎么，薛將軍對我也有了興趣？還是說我比魚兒更適合當替身？”

        薛翼聽著這話，放開了卡住林碧的手。

        “是我失禮了，抱歉”。

        “薛將軍既然還沒想好，且先回去吧。魚兒暫住我這里，我可以保證不會讓她吃虧的。”林碧見機下了逐客令。

        薛翼想了想，也沒有再堅持，留下荷包，便離開了弈閣。

        林碧感覺身體似被掏空，有些虛弱的坐下來。剛才自己也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兒，有些失控。來日方長，她需要控制好情緒。

        “第一次見面就這么激烈？”洛羽從側門走進來，拿起薛翼的荷包掂了掂。

        “小魚……”林碧突然想起，轉頭問道。

        “嗯，送回房間了。”洛羽不經意的回答。“有必要說的那么狠嗎？”

        “想讓魚兒死心罷了。”林碧輕輕嘆口氣，“也是讓自己下定決心。”

        洛羽遞過來一壺酒，林碧直接喝了一大口。

        “這酒？”

        “哎，有人嫌我這里的酒不好喝，害得我全城去尋好酒。”

        “難怪你最近總是不見蹤影，感情愛酒不愛人，惹得姑娘們都把我當敵人。”

        “你不是把她們的嫉妒利用的很好？我只希望用美酒留美人，只可惜美人酒入愁腸，卻化作他人相思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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