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臉龐,  帶著絲絲涼意驅散燥熱。

　　白草望著湖天接連，有種望不到邊的遙遠感，聽到身后傳來輪椅的滾動聲,  她笑著回頭指向湖面,  “書中說海天一色,  現在這種是不是也能形容為湖天一色？”

　　遙遠的對面,  夕陽降落染紅半邊云霞,  倒映在水面浮光躍金。

　　秦晏目光鎖定在白草身上,  夕陽同樣將她染上色,  昏黃朦朧。

　　“恩。”他輕笑著停住轉動輪椅的手,  “先去住的地方看看，據說站在陽臺那看到的景色會更美。”

　　“走走走。”

　　鮮活的人迎面跑來，秦晏拋卻心中那微妙的不安，讓小邵推著前往住處。

　　度假村仿古村而建，一面臨山一面環水,  雖然在白草看來,  這山根本不算山。

　　路旁的湖水中多了些水草和荷葉，偶爾能窺見一朵綻放的荷花,  點亮顏色，讓白草想到課上曾做過閱讀理解的愛蓮說。

　　“見不到蓮花,  見個遠方親戚也不錯。”

　　秦晏聽著她的形容,  掃過湖面零星的植物,  “你如果喜歡,  可以去當地的荷塘月色看看。”

　　“對，你們來得早了幾天,  今年采蓮節定在七月一,  那時候去熱鬧。”司機熱情地介紹。

　　白草興致勃勃地追問,  “可以自己摘嗎？”

　　司機樂呵地回頭解釋，驀然對視上坐在輪椅的那人，話頓了一下。

　　秦晏掃他一眼，借著司機的話繼續說：“這里指的是蓮蓬，可以蕩舟采蓮……”

　　“那一種舟嗎？”白草驚呼出聲。

　　眾人被吸引注意，這才瞧見湖邊水面上停有小舟，船頭站著一道身影正撐竿靠岸，在變暗的天空下形成剪影。

　　“好厲害。”白草滿目新奇，嘗試的話在嘴里轉一圈，最終憋回去，“我們快走吧。”

　　她怕忍不住跑上小船去體驗一下，又想著秦晏還在，肯定也沒玩過，他現在情況又不允許，還是別眼饞他了，等明天早起讓司機帶她偷偷來！

　　一路走進古村，臨近夜晚的道路上清清冷冷看不見幾個人，臨水而建的房屋連成一片，墻壁高大斑駁，帶著歲月的痕跡，在夜幕籠罩下添上幾分神秘。

　　借著路燈的光線多看兩眼，白草忍不住開口，“秦晏，這里的房子和家里別墅長的有點像。”就是家里的更高更大，這里望去大多只有兩層。

　　“奶奶年輕時喜歡南方建筑，山間別墅是仿南建造，木屋也是奶奶親自監造。”

　　秦晏被推著從小門進去，白草則自己跨過高門檻再等他，“原來奶奶也喜歡，那我們回去給爺爺奶奶帶點禮物。”

　　絮絮叨叨一路，白草精神頭還特別足，直到坐在餐廳里，即便有小邵姐安排好，她還是要來菜單研究起來。

　　“好多水貨，這個點竟然就已經開始有螃蟹。”

　　秦晏點頭，“第一次脫殼后的螃蟹最鮮嫩，肉也細致。”

　　白草還沒來得及看完，菜已經陸陸續續上桌，一眼掃過去，大盤套小盤，四足鼎立。

　　清蒸的銀白魚撒上細細的蔥絲，蜷縮的小蝦泡在清水里，細小的‘白面條’順在盤中，過油炸的小魚兒翹起尾巴，隨后又上了盤螃蟹，裹著什么東西被炒得噴香，還有綠葉里臥著完整魚片的湯羹。

　　“靠水真的頓頓都吃魚啊。”白草輕輕嗅了嗅，半點魚腥味都沒見。

　　“南方美食眾多，這些是特色菜。”

　　“還有講頭？”

　　秦晏解釋，“太湖銀魚、白魚、白蝦，并稱三白，多以味鮮著名，銀魚、梅鱭、白蝦則并稱三寶，盛產于太湖獨特的環境中。”

　　“也就是別的地方養不了，或者沒辦法大量養。”白草有點可惜，“我還想說帶點魚苗回去養在山上溪水中呢。”

　　到時候把上流自下入河時分攔上網，養些魚兒一起賣。

　　秦晏想到出現在她身上的特殊，“可以嘗試看看，萬一成功了呢。”

　　“不要忽悠我，南橘北枳的道理我有學過！”白草聲音驕傲，滿懷期待地動起筷子。

　　銀魚無骨無刺，白魚細膩鮮美，白蝦殼薄肉嫩，梅鱭酥脆清香，鮮是真的鮮，就是味淡了點。

　　習慣濃油赤醬的白草又嘗嘗面拖蟹，算得上餐桌上味道最重的一道菜，忍不住多嘗兩塊，因為她碗中湯，完美地保持一貫清淡水準。

　　嗚……本地人做飯肯定特別省鹽。

　　正啃著，面前被推來一杯澄黃的飲料，“好喝的嗎？”

　　一指高的酒杯，白草雙手占著，干脆低頭咬住杯沿，仰頭一口灌下去。

　　“噫。”白草雙手手腕夾住杯子，小臉整個皺在一起，“這什么？”

　　秦晏淺笑，“黃酒，你剛剛吃了太多螃蟹。”

　　嘴巴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酒氣，喝下后身體有點發熱，醇厚的口感讓白草不太喜歡。

　　“你怎么能灌我酒！”白草控訴道，“萬一喝醉發酒瘋，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黃酒酒精度……”秦晏瞧見眼前白草額頭點桌，砰一下的砸在上面，“不高。”

　　他懵了，端起桌上的黃酒又聞了聞，根本沒多少酒氣。

　　“白草。”

　　“早早？”

　　“……”

　　秦晏閉上嘴巴，一直觀察餐廳情況的工作人員瞧見這一幕，也擔心出什么事情。

　　“先生，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附近哪里有醫院或者診所，我太太只喝了一杯黃酒就變成這樣。”

　　“？？？”

　　工作人員驚了，“請稍等。”

　　他叫來最近的女服務員，幫忙將人扶起來，臉色正常呼吸平緩，不像是過敏的樣子才松下一口氣。

　　“應該是易醉體質，我立馬安排車送去最近的衛生院。”

　　車接車送，最終檢查結果就是喝醉了。

　　等送回房間，秦晏看著小邵將人安置好，這才轉身離開房間，聽到身后跟來的腳步聲，出聲提醒。

　　“以后記得別讓太太沾帶酒的飲料……”話說一半，秦晏整張臉被兩只手給糊住，眼前一片漆黑，片刻后，耳邊傳來熱息，“噓！不要命了嘛，什么社會還敢喊太太，小心抓你去改造。”

　　“……？”

　　秦晏動了下脖子想掙脫開，啪一下給擰回來。

　　“別動別動，等我先把你藏起來。”

　　白草說著，伸手掀開他蓋在腿上的毛毯，蒙住自己的腦袋蹲在輪椅邊，“這下好了，什么都看不見。”

　　“……”

　　秦晏得到解放，扭頭垂眸瞧見藏在輪椅后頭掩耳盜鈴的人，縮在那小小的一團，余光瞧見小邵過來，伸手制止她上前的動作。

　　邵美玉也沒想到，她就放個衣服的功夫，再回來床上人就不見，聽她說得話清晰明了，半點不像是醉酒的。

　　她停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先生太太都沒說話。

　　“要不要先將太太帶回床上，室內冷氣足，太太沒穿鞋。”

　　秦晏輕輕轉了半圈，伸手掀起毛毯一角，剛露出的小腳立馬就縮回去，毛毯還被扯嚴實。

　　“我來吧，你回房休息。”

　　邵美玉掃過先生，不太放心。

　　確定不會越來越亂？

　　一步三回頭，邵美玉最終還是離開。

　　秦晏聽到門鎖合上的聲音，“人全走了，現在已經安全。”

　　“真的？”

　　“你看看就知道我沒騙你。”

　　小手掀起毛毯一角，很快露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掃一圈確定沒人，揚起笑容扯下毛毯站起來。

　　“真的沒人了。”

　　白草丟下毛毯，看到身邊一個小個子，才到她腰間的小孩子。

　　“弟弟，我們安全了。”

　　“？”

　　白草沒得到回應，不滿地扭頭，“你現在該說，姐姐，謝謝你，是我救了你。”

　　秦晏忽然覺得，以后帶酒的食物也不要出現。

　　忽然間整個人被搖晃，秦晏定睛看到白草扶著他肩膀前后擺動，“快點快點，叫姐姐。”

　　“……”

　　秦晏伸腳勾起毛毯，手接過重新將蓋起來，雙臂扎口將人抱起來朝床邊走去。

　　“你該睡了。”

　　順利走到床邊，想象中的掙扎沒出現，懷中人一直安安分分地，直到被放在床上，重新拿下毛毯。

　　秦晏坐在她身邊，視線齊平，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一動不動。

　　白草睜著雙眼，上下看了看，“哇！弟弟長大了。”

　　開心的笑容自唇邊綻放，抓住對方的雙手，眼神掃過眉眼，向下滑去落在唇上，直直伸過頭靠近。

　　秦晏覺得房間空調一定壞的，以至于空氣過分燥熱。

　　“我是誰？”

　　“你就是個弟弟。”

　　白草嘟囔著，穩穩將自己額頭貼上他的唇，自己還模擬聲音叭了一下。

　　“？”

　　秦晏撐著她肩膀，將人推開。

　　白草不樂意，瞇起眼睛控訴，“弟弟，你占我便宜。”

　　“……”

　　“占別人便宜，是要負責的。”一直隱忍的白草總算光明正大找到借口，伸出雙手將人抱個滿懷，“負責！”

　　秦晏心頭一驚，趕忙要閃開時，整個人已經被抱住，嘗試著從她懷里掙脫開，卻半分未曾撼動。

　　完了。

　　秦晏垂眸，望向換種方式，“是你先對我動頭的。”

　　“是嗎？”白草思考慢了許多，手上力氣卻沒松懈，等回過神再次揚起那人畜無害的笑容，“那就換我負責。”

　　白草腰上一用力，雙膝跪在床上轉身，連帶懷中抱著的秦晏擱在身邊，舒服地找個姿勢趴上去。

　　秦晏深呼吸，只有小臂能動的雙手掐在她腰上想將人挪開。

　　“白草。”

　　“不要吵，睡覺！”

　　“白草……”

　　白草徹底堵住吵鬧的那張嘴，耳邊總算安靜下來，抱著懷里要負責的大寶貝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唉，就是今天趴著的枕頭有點膈臉。

　　找時間得換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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