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還是沒有回話，捂著嘴在大街上哭的泣不成聲。

        文小滿嘆口氣：“怎么了？發生什么了，別哭，好好跟我說。”

        沈言抹了抹眼淚，啞著嗓子冷聲說：“沒什么，我分了，剛掛他的電話，我跟他說了七八句話，他在那邊打游戲一句都沒聽見。”

        她嘆口氣，釋懷的說：“算了。”

        沈言聽到了敲鍵盤的聲音，心想這個人十次找他九次在網吧，不過和趙櫟不同的是，他并沒有不回她的話：“嗯，那就分了，這不是好事？你在文華就該玩玩，該吃吃，該喝喝。”

        沈言點點頭：“我知道。”

        然后忍不住問：“網吧那天，你是不是不贊同我原諒他，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特別傻。”

        沈言以為他還會委婉點，哪知道他笑的特別放肆：“我去，開玩笑，你帶他一塊來，我們三個都傻了你知道么？”

        “……”

        “我們怎么都沒想到都這樣了，你還會原諒。”

        沈言狡辯：“我不是原諒，我就是不甘心。”

        文小滿毫不客氣的問：“哦，有什么區別？”

        “……”

        看她不說話，又笑說：“所以你現在甘心咯？”

        沈言在電話這頭咬牙切齒：“沒有，但無所謂了，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也挺冷淡的，就剩不甘心照我的性子也忍不了多久，算了唄。”

        文小滿聽沈言的語氣，想著這次應該差不多了，確實差不多了，但沈言開始鬧失眠了。

        沈言睡不著，非要打游戲，打的文小滿累了，就換躺著打電話聊天，她對他莫名其妙的依賴，可能是因為他懂，好像跟他說說話，她心里的焦慮能少些。

        臨近過年，文小滿本來是回家休假的，結果招來個祖宗，天天陪著，陪著打游戲，還要陪著聊天。

        網吧開黑的時候，朋友還在開玩笑：“跟誰打電話，打個游戲認真點啊，你這歪著脖子怎么打。”

        沈言聽見他無奈的笑著說：“那怎么辦，她不打電話睡不著。”

        聊特別久，文小滿無奈的說：“我的姐姐，我脖子都酸了，你能不能睡了啊。”

        沈言笑了笑：“不能，左邊酸了換右邊。”

        “……”

        又有一次他朋友在旁邊哼歌，沈言笑著說：“你朋友唱歌好難聽啊。”

        他突然來了興趣：“怎么，你唱的好聽啊。”

        沈言輕蔑的笑了笑：“開玩笑，超越原唱～”

        文小滿笑說：“那好，那就來一首，就他剛剛唱的勇氣吧。”

        “什么勇氣，梁靜茹的？”

        “好像不是。”

        沈言找了一下，說：“我不會唱。”

        “不會啊。”他轉頭問了問旁邊的朋友：“最近火的還有什么歌。”

        “大眠吧。”

        “……”沈言覺得自己失戀期間與社會脫節了：“我也不會啊。不要緊啊，我學一學，下次你來文華，我給你還十首。”

        “行啊。”

        緊接著疫情，文小滿網吧都去不成，只能帶著她和李月龍林萬銀，整夜整夜的吃雞，大家都知道她不高興，盡量都陪著，大家都去睡了，王小滿還陪著。

        那一個月，兩人聊來聊去，說話幽默你懟過來，我懟過去，思路驚奇，大多數時候是沈言說不贏的。

        小時候的事，家里的事，上學的趣事，過去的風流事，聊了個遍。

        女人很容易日久生情，脆弱的女人更容易，而男人則不會，特別文小滿是個情商極高，理智且通透的男人。

        這是個必然的矛盾，而趙櫟的再次出現，讓兩個人的矛盾加速了。

        一個游戲，讓兩個人天天聯系，又讓兩個人失去了聯系。

        兩個人排位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小姐姐，這個小姐姐喜歡上了文小滿，游戲里的女生喜歡一個男生很簡單，說話聲音還不錯，槍法技術好，能帶著吃雞，特別文小滿幽默，就更容易。

        能排出一個情敵，就能排出前男友，趙櫟竟然通過了游戲開始找沈言，游戲不行就支付寶，還不行就微博。

        她當時實在是煩了，給他打了個電話，具體內容不記得了，她就記得趙櫟說不相信她這么冷血，不相信她不喜歡自己，除非她有喜歡的人了。

        沈言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不想他煩自己，就說是有了。

        趙櫟一愣，又說沈言認識的男人她都認識，這么短的時間，他不相信，沈言冷靜的說：“就是你認識的人。”

        趙櫟一個一個猜，沈言都說不是，猜到文小滿的時候，沈言猶豫了。

        文小滿的名字一出，她心間一跳，不知道自己是想搖頭還是想點頭，亂事一大遭，她自己都還沒想清楚，自己對文小滿是個什么樣的情愫。

        這一個電話，鬧出了事，趙櫟沒有去質問文小滿，而是給林萬銀打電話問是不是真的。

        一臉懵的林萬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拉黑了，不止他，所有同學都被拉黑了，他給沈言打電話問到底怎么回事。

        沈言頓了頓咬牙說：“我就是喜歡文小滿啊，你告訴他我就是變心了。”

        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鬧劇，沈言這一舉動陷了文小滿于不義，但她當時沒想那么多，她覺得趙櫟在煩她，逼她，她說喜歡文小滿之后，趙櫟的氣憤甚至讓她有了強烈的報復的快感。

        那時候報復趙櫟的快感遠遠大于對文小滿的一點點好感。

        而因為這件事，文小滿明顯的疏遠了她，微信不回，打游戲喊不到人，沈言以為他是有事，轉眼卻看到他和文華市那個小姐姐在雙排。

        她當時想，一個男人，兩個男人，都這個樣，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大四畢業的那一年，她以為會一直守著自己的母親默默再婚了，一直到結婚的時候她才知道這第二個父親。

        父親新的寶貝落地，連她認為唯一愛自己的奶奶，也因為弟弟逐漸冷淡。

        因為去頤昌讀書，文華市內的兩個姐妹慢慢的更親密而將她逐漸排除在外，還有趙櫟。

        她那個時候二十歲，是個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時候，她什么都還不能接受，也看不到其實還有林希，還有夏秋，還有阿銀阿龍這么些朋友，她只看到了黑的。

        像她會和家里人吵架一樣，她也去質問文小滿躲著是什么意思，她忘了，文小滿是個極其不喜歡吵架的人，她在氣頭上，說的話難聽的不行，然后她就被拉黑了。

        沈言回想到這里，覺得自己當時真的是幼稚又自私，還氣瘋了，還沒覺得他生氣有什么不對，還覺得他不回自己消息是他不對。

        當時林萬銀和李月龍從中勸和，林萬銀說：“你是女的，你不懂，你說喜歡其實利用，這對男的來說都影響尊嚴了好嗎？”

        沈言忽然也覺得自己不對但還在嘴硬：“有這么嚴重嗎？”

        林萬銀：“是的，不過沈姐姐，我說實話，我認識他多少年了，高中就認識了，他文小滿就是個海王，安慰失戀的女孩子常有的，你別當真。”

        沈言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沒傷心也沒生氣，心里有點堵，輕聲說：“我沒當真，我知道。”

        林萬銀聽她語氣挺自然，就沒太在意，開玩笑的說：“不過你也確實挺狠啊，還沒人把小滿玩到這個程度，你也想得出來，拿他當借口去堵趙櫟，他是安慰失戀的女孩子，那也就是說幾句，也沒見安慰的陪了一個多月，他是真的很把你當朋友了。”

        沈言吞了吞口水：“那怎么辦？”

        “沒事，他不記仇，過兩天氣消了自己就好了。”

        確實，過了幾天，沈言也說了軟話，和好了，但她那一年脾氣非常怪，像是炸藥一樣，一點就著。

        本來好不容易和好了，沈言因為文小滿一條消息沒回，又把他拉黑了。

        她那個時候只想著，既然都不在乎她，那她誰都不需要。

        這一斷，就是近兩年，20年初，到21年下旬。

        這兩年里，和沈言還有聯系的就是林萬銀和李月龍。李月龍因為工作去了廣州，林萬銀在頤昌和女朋友一起奮斗。

        和文小滿再重聯那天是2121年七月底，沈言記不太清楚具體的時間，因為那次重逢，實在是太突然了。

        文華市再次疫情，封了114個小區，其中包括沈言家。

        沈言跟著父親住，父親有新的家庭，她在家里向來都是透明的，基本就不出房間，這一關，她跟坐牢無異。

        她前兩天都要瘋了，原先今天約夏秋明天約林希，后天約賈天慈，就沒有哪天是十二點之前回家的，完美避開家里所有人醒著的時間，連句話都不用說。

        現在好了，天天敲門問她吃不吃飯。

        出去吃，后媽使臉色不說，她但凡有一點不高興的表情，她爸就跟吃了炸藥一樣的吼，以前她脾氣倔，會對著吼，現在明白拿人錢手短，她只能挨著。

        不出去吃吧，站在門口罵她一天天就知道睡跟玩，以后身體怎么辦。果然哪怕是親人，也是距離產生美。

        她正煩著，接到李月龍的電話，她還以為這丫的在廣州混不下去又沒錢吃飯了：“怎么了？借錢？”

        李月龍氣笑了：“我找你就只能借錢？”

        沈言頓了頓，篤定的說：“失戀了？”

        李月龍在那邊氣的抽抽：“哎，你能不能不提這個，我就是喊你打游戲，你來不來。”

        沈言心想正對胃口，她在家里躺的要發霉了，在這樣下去，心理和身理遲早有一個死在解封的路上。

        她還沒來得及答應，那邊來一句：“文小滿也在。”

        “……”

        時隔兩年，沈言變了非常多，最大的變化就是煙癮變大了，而煙癮變大了的最大原因是長大了，是世俗所理解的長大了。

        世俗的長大，就是學會用最平靜的神情和心態去接受一切不美好的事物，特別是學會笑著接受痛苦。

        她笑了笑說：“不好吧，當初鬧那么僵，算了算了，我不打。”

        李月龍笑了兩聲激她：“你怕什么啊，一起啊。”

        不過傲嬌這事還是沒能變：“不是怕！是他也不想跟我玩啊，你敢告訴他是我么，等下他說不打了，那多尷尬。”

        李月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他知道我喊你啊，就是他讓我喊的你啊。”

        沈言才不信這話：“我不信，我不打。”

        李月龍哼哼直笑：“你怎么這么慫啊！”

        兩年時間很長，可以改變很多，兩年時間很短，也有些事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樣，沈言就不能刺激，她嘴硬：“誰慫啊？誰慫啊？要慫他慫。”

        套路到了的李月龍笑著說：“那好，你上線，吃雞。”

        “行唄，不就是吃雞嘛。”

        沈言壯志凌云的點開了游戲，她以為自己這些年，面對爸爸的惡語相向，和那個女人的兩面三刀，奶奶的偏心，媽媽的日益減少的關心，都足夠平靜，所以也沒什么好慫的。

        卻不知道為什么，她想著又要和他一塊打游戲說話，心里竟然有點小緊張。

        “哎，她來了來了。”這是林月龍的聲音。

        沈言沒講話，她不知道講什么，她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被李月龍強行架過來的，被迫的那個。

        “我說沈大姐，你開麥啊！”

        她并不想面對她比她們一整個寢室都大的事情，有些不高興的說：“喊美女，喊什么大姐，這不是還差個人，喊阿銀來啊。”

        “阿銀很忙的，要陪女朋友的，你以為他跟我們三個單身狗一樣么。”

        “哎！打住！那可不一樣，我是有人追的單身狗，你是沒人追的單身狗，謝謝。”

        “……”李月龍無語，“你厲害好吧，正好，差一個就給我匹配個小姐姐。”

        “等下，憑什么不是給我匹配一個小哥哥。”

        李月龍敷衍道：“你在我心里是男的，要什么小哥哥，大家一起要小姐姐。”

        沈言無語，開玩笑的說：“也行啊，只要好看，性別也不用卡的那么死。”

        她話音剛落，只聽見一聲笑聲，這不是啊龍的，是他的。

        很奇怪，她這兩年過的渾渾噩噩，每天睡覺，玩，泡吧，記憶越來越差，很多昨天的事今天就能忘，她爸有次拿陌生號碼打過來，她都沒能聽出來，更不要說這期間騷擾過她好幾次的趙櫟，她根本聽不出來。趙櫟還說她裝聽不出，老天爺啊她是真聽不出。

        而現在，她只憑一個笑聲就能斷定，是他的聲音，沒有一絲陌生感。

        “哦？這么厲害的嘛？”

        是他的聲音，語氣自然的像是兩個人沒吵過架，她還稍微愣了一下，聽著他調笑的語氣，心里突然釋懷，心想也就自己小肚雞腸的還放在心上。

        阿銀說的沒錯，他是個不記仇的。

        沈言笑笑：“是的呀，厲害吧！是富婆的話，我還上去跪舔。”

        文小滿被她說的話逗笑了：“笑死。”

        時光仿佛一幀一幀越過這兩年恍惚的日子倒流回了她記憶清晰過去，回到和他們斗斗嘴，說說騷話就能開心很久的樣子。

        她很久沒有開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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