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菲推開守在門外人的攔阻沖進客廳，一進去就看見阿杰被雙手反綁在背后滿臉是血地跪在地上，面前的桌上擺著柯正元的照片和一把槍。

        柯芃站在桌子旁邊，居高臨下怒視殺害柯正元的兇手露出殘忍的笑容，手上的指環(huán)還滴著阿杰的血。

        “菲姐，求求你救救我……“

        阿杰看見走進來的是自己認(rèn)識的人，就像看見一線生機，神情激動地吼著。

        “還不打算說實話？那好，既然這張嘴沒什么用了，我就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敲下來，然后再把你這沒用的舌頭割下來。”

        柯芃扳著手指，發(fā)出骨頭摩擦的聲音。

        邢菲走到渾身散發(fā)殺氣的人面前，看著對方的眼睛，試圖讓情緒失控的人冷靜。

        “如果你現(xiàn)在弄死他，我們就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你讓我把他帶回警局調(diào)查，我保證一定還原事情的真相。”

        柯芃冷笑說：“真相？我不需要知道真相，我只需要知道殺死老柯的人是誰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邢菲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阿杰面前，娓娓道出自己的推測。

        “我知道把警局查扣的毒品流出去的人是你跟老大，向來厭惡毒品的淼淼姐肯定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實，所以和柯正元聯(lián)手，就是為了找出警局里的內(nèi)鬼，卻怎么也沒想到，她要找的就是你們。”

        阿杰瞪著推敲出大部分事實的邢菲，渾身發(fā)抖。

        “只是我不懂，老大是為了籌措他女兒的醫(yī)療費，你又是為了什么，需要這么大筆的錢？”

        “欠下的賭債……”

        邢菲深深吸了口氣，眼眶泛紅地看著曾經(jīng)一起經(jīng)歷過許多事情的伙伴：“那你又是為什么要殺死淼淼姐和柯正元。”

        “沒有……我沒有……”

        仍不肯說出實話的人，拼命搖頭。

        喀嚓！

        柯芃拿起桌上的□□用槍口抵著阿杰的額頭，打開安全閥。

        只要柯芃食指一動扣下扳機，他就會立刻變成冰冷的尸體，面對死亡的威脅，阿杰發(fā)了瘋似地對著唯一能救他的邢菲哭吼。

        “是，是我干的，是我干的！是唐超杰告訴我陳淼淼和柯正元聯(lián)手追查警局里的人，他說我會完蛋，所以……菲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在這……”

        “柯芃，你讓我把他帶回去。”

        邢菲鄙視又憤怒地看著臉上流滿鮮血和淚水的人，走到柯芃身邊伸手壓下抵在額頭處的槍口，即使知道真相后的她，也恨不得痛扁眼前這個曾經(jīng)的同事，朋友，身為警察就必須恪守法律的職責(zé)，是她不容退讓的底線。

        “三年來，我每天都想著要替老柯報仇。”

        “可是我不能看著你在我面前殺人。”

        “那你就逮捕我吧。”

        砰！

        子彈擊發(fā)的聲音，震懾了客廳里的三個人。

        止不住的鮮血沿著垂在身的指尖落在地板。

        推倒阿杰撲向槍口的邢菲，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柯芃，虛弱地說：“別……別殺人……”

        涌出眼眶的淚水，不受控制地落在邢菲的臉龐。

        想和平常一樣用詼諧的口吻與笑容驅(qū)走罩在對方心中的陰霾，然而卻連抬起手臂替對方擦去眼淚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邢菲，你是我見過最愚蠢的警察。”

        “所以才會愛上你，不是嗎？”

        慘白的唇瓣彎起寵溺的弧度，偏了偏頭想把這個人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卻牽動右胸處正在滲血的傷口。

        柯芃一手按住被子彈擊中的地方減緩血液流出的速度，同時用染滿鮮血的另一只撥打電話，慌亂地帶著哭腔說：“……這里有人中槍……你們快點來！”

        “別哭……我沒事……”

        洪清私人醫(yī)院。

        江崎走向坐在長椅上的柯芃，嘆氣道：“你的樣子比里頭中槍的那個還要糟糕。”

        “她怎么樣……？”

        “死不了，不過我嚴(yán)重懷疑邢菲還有一個地方有問題。”

        柯芃：“…………？”

        一貫毒舌的人指著柯芃的腦子說：“這里。”

        柯芃瞪了眼穿著白大褂的江崎，懶得理她。

        “據(jù)我所知，那家伙一再因為你而受傷，明明中槍的人是她，一醒來卻只顧著擔(dān)心你，不是腦子有問題還會是啥？”

        柯芃：“…………”

        “柯芃，邢菲兩次大難不死不代表第三次也是。為了不讓你后悔一輩子，我得勸你一句，你如果珍惜這段感情，那就放下自己的心結(jié)，別老是讓她為難。”

        江崎語重心長拍著柯芃的肩說：“好了，快進去看她吧，有什么事情再來找我。”

        “謝謝。”

        江崎笑著搖了搖頭，從口袋拿出正在震動的手機。

        病房內(nèi)，已經(jīng)醒來的人一聽見外面的對話，立刻那掉貼在身上的東西，閉上眼睛假裝昏迷。

        嘀————

        柯芃才剛走進病房就聽見機器傳來警示的聲音，屏幕上的曲線也跟著變成代表已無生命跡象的直線，她臉色一白，立刻沖向床頭，在按下呼叫鈴前被躺在床上的人攔腰抱住。

        “怎么這么擔(dān)心我啊？”

        柯芃先是一愣，然后收回準(zhǔn)備按下呼救鈴的手，板著臉孔生氣瞪著嘻皮笑臉的邢菲：“以一個受傷差點死掉的人的身份來說，你的心情是不是太好了點？”

        “以一個老婆的身份來說，你的臉是不是太臭了點？”

        邢菲笑嘻嘻地扯著柯芃的袖子示意對方在病床旁邊坐下，因為擔(dān)心扯到傷口而不敢抗拒的人只能黑著臉坐在床邊，然后用指尖在對方被銬著手銬的手腕上輕輕撫摸：“別生氣，搶槍擋子彈是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誰叫我是警察。”

        “我是在氣我自己。”

        柯芃皺緊眉頭，握住對方還有些冰冷的手。

        “我問你，你覺得柯正元為什么要把漂白的任務(wù)交給你？”

        柯芃沉思片刻后回答：“老柯說他不想讓兄弟們繼續(xù)這種今日生明日死的日子，希望大家都能過上平凡的生活。”

        “那如果身為老大的你都干了犯法的事情，手下的人還會改邪歸正嗎？”

        …………

        “柯芃，把真相攤在光明下，把殺人兇手交給法律制裁，是正義，是給受害人一個公道。如果你動用私刑，其他人只會看到是□□殺了警察，那么阿杰做過的壞事將永遠石沉大海，這難道是你希望獲得的結(jié)果？”

        柯芃嘆了口氣：“知道了，我會把阿杰交給警方。”

        邢菲抬起沒受傷的臂膀撫上柯芃的臉龐，靠近對方吻上了對方的唇瓣，柯芃閉上眼睛接受這帶著愛意的吻。

        半分鐘后，主動獻吻的人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凝望同樣睜開眼睛的人：“我愛你。”

        咚咚！

        在病房外等候許久的蘇辰在敲門后走了進來，對著凝視邢菲的人提醒說：“時間到了，柯芃，我們該走了。”

        然后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外套打算蓋在柯芃手上，遮住會讓旁人指指點點的手銬，卻看見柯芃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挺直后背，頭也不回地離開病房。

        柯芃站在陳淼淼的墓前。

        遠處，唐超杰捧著花束走來，在看見柯芃后遲疑了一下，然后走到墓前把鮮花放在臺階上。

        “淼淼……對不起，這些年來我把怨氣都發(fā)泄在柯正元的身上，恨他害我坐了那么久的牢，恨他沒有能阻止你墮胎，甚至還懷疑他喜歡你。”

        “那天，是我出獄的第一天，卻看見你們在一起。那是我們隔了多年后第一次見面，沒想到也是最后一次……記得年輕的時候沒什么錢，送花給你也只能送一朵，明明很寒酸，可是你卻笑得很開心。所以我就想，如果我能賺更多的錢就能買更多的花讓你開心，卻走上了偏路，又不敢讓你知道，只好不斷說謊。”

        “如果當(dāng)年我選擇了不一樣的路，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我們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能和普通家庭一樣，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或許沒什么錢，卻很平凡、踏實，也很幸福……”

        說完最后一句話的人，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都說每一個選擇，都有必須付出的代價，那么他這輩子付出的代價，真的太大了。

        柯芃走到唐超杰旁邊，對著墓碑上的照片說：“你將我生出來后交給了福利院，我因為跟福利院的人相處不好而逃走，后來就被老柯收留，被他像照顧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我。”

        唐超杰扶著膝蓋起身，得知真相的他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不再是m國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毒梟，也不是道上以兇狠揚名的唐老大，只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一個終于見到自己孩子的父親。

        唐超杰拿出存了洪清成員名單和交易資料的u盤，交給柯芃：“這個是我為了報復(fù)柯正元，從你那個保鏢手里拿到的東西，這輩子走到現(xiàn)在竟然每一步都是錯的，就連站在自己女兒面前，也沒資格讓她原諒我。”

        柯芃緊緊握著手里的u盤，對眼前的人恭敬地點了點頭，表情復(fù)雜地離開墓地，卻在走上墓園旁的樓梯后停下腳步，捂著臉發(fā)出壓抑的抽泣。

        法院前，邢菲牽著柯芃的手，無視其他人的目光，深情地看著對方。

        “你進去后，不要不跟別人講話。”

        “沒事說什么話？”

        “總之別人問你話，你不要不回答，也不要不搭理人。”

        監(jiān)獄就是另一個社會，有它自己的法律與規(guī)則，她不希望柯芃在里面遇到什么意外。

        “嗯。”柯芃點點頭，答應(yīng)。

        “在里面你就不是老大了，我知道你會不習(xí)慣，但是你要學(xué)會忍耐，不要惹事很快就出來了。”

        “嗯。”

        “你在里面就不要吃糖了，對牙齒不好，就趁此機會戒糖吧。”

        “嗯。”

        “還有最后一件事……”

        邢菲笑了笑：“不要太想我。”

        “抱歉，只有這件事我做不到。”

        緊緊摟住即將分開的人，柯芃突然間覺得不安。

        “放心吧，無論你在里面多久，我就在外面等你多久。”

        推開讓她眷戀的人，看著即將入監(jiān)服刑的人，戳破佯裝鎮(zhèn)定的假象，看著柯芃的眼睛做出承諾。

        柯芃笑著，在對方的嘴角印上最后一個吻，然后轉(zhuǎn)身走向即將開庭的法院。

        突然，有人在背后喊著她的名字。

        “柯芃。”

        柯芃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

        “我會想你的。”

        對方再次邁出的腳步，堅定地走進法院，面對等待自己的結(jié)果。

        面對------

        不再只有她一個人的未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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