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聰明人
熙寧現下心慌意亂,抬眼掃了下李曼,見她還能坦然自若的扇著團扇,心思一動:既是李曼已經搭好臺階,那我何不如就順勢接受了呢?
這念頭剛起來,只聽得李曼又徐徐的接了句:“這人呢,敲打過也就罷了!
聰明人,也就不需要凡事都挑得明明白白,彼此不留情面。
繞是如此,熙寧還是沒立刻開口,她的下巴抵著胳膊,又假裝尋思了會兒,這才吩咐道:“春嬤嬤,你去把林孤找來,就說本宮想回去,讓他送我回去!
“公主不可呀,湖上霧大,萬一有閃失可怎么辦?”春神色瞬間變得焦急起來,聲音也是急切的很,眉頭更是緊緊蹙起,又猜測,“公主可是有何事著急回宮里,不妨先派個人回去傳話?”
熙寧自然是有事不得不回去,可是要說傳話卻是不可。
她如今要傳的話可是頗有些詭譎,就連她想同母后說起都得三思后再尋個合適的由頭才行呢。
又怎么敢隨意就讓旁人傳話呢?若是不慎再讓有心人聽到,這不就是憑空又惹來是非?
她不能賭,所以傳話一事,實在不可行。
熙寧想著,長長出了口氣,她還不得不選擇相信林孤,于是緩聲道:“林侍衛自是有萬全把握的人,嬤嬤且去吧。”
“春嬤嬤,無事的,林侍衛手法利落,是個妥帖人,定能護好公主安危!崩盥谝慌愿胶偷。
春見公主和李家姑娘一唱一和,似是主意已定,也沒旁的辦法,只得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便出去差人去尋林孤來。
熙寧見春走了,又對一旁的吉祥道:“吉祥,你且去尋劉太醫,要他開幾副祛風寒的藥來!
停了一下,又叮囑道:“最好是搓成藥丸,吃著也方便些,嗯,苦一些也無妨!
一旁的李曼自顧自的把玩著手里的團扇,笑瞇瞇的聽著,笑的莞爾,等吉祥出去了,這才嗔笑道:“你實在是調皮的很!
熙寧彎起眉眼,好像對這個惡作劇也有些期待。
李曼扇著團扇沒再說話,福禍自有天定,她如今是泥菩薩,送佛送不到西天,也就只能送到這兒。
兩人沒等多久,林孤就被春差去的太監引回來。
即使有蓑衣罩著,他身上的衣服還是被雨水打濕了不少,明明該是很狼狽的一副場景,可是偏偏他站的身形筆挺,讓熙寧一點也沒覺得狼狽。
她晃了神,竟然想他從前在江湖上,是不是也是這樣,于風雨中還能保持巋然不動呢?
熙寧站在大門處,披著一件鵝黃色的披風,利索干凈。而和她咫尺站著的林孤,她只要稍微一低頭便能看見他腳邊流下的一片水漬,還混著點泥巴。
這幾趟恐怕真的是辛苦呢,熙寧想著,又微微仰頭看他的臉,見他面色如常,倒讓熙寧放下心來,她還得用他呢,可不想林孤就這么被累趴下。
“屬下身上臟亂,就在此聽旨吧!
他說話的聲音也很穩當,熙寧想著,又看了會兒,心頭忽然升起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內疚?
熙寧快速地趕走掉心里那一縷突兀的內疚,清了清嗓子:“林侍衛,你速去洗漱一番換身干爽的衣服,然后護送本宮回去!
“是。”
“他們就留在此處等雨停!
熙寧的這個決定,讓周圍的人都有些傻眼,還是春先反應過來,趕忙上前道:“公主,您和林侍衛一道走,總得再帶個人才安穩啊!
春面上難掩焦急,熙寧看的不忍,于是小聲寬慰她:“春嬤嬤,不過半個時辰的渡船而已,林侍衛會看護好我的。”
林孤:“屬下無妨,一個人、幾個人都能護住!
熙寧瞥了他一眼,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問道:“若是我們一同落水,你都能救得了嗎?”
不知眼前的人為何這般問,但林孤仍是如實回道:“自然是以公主為重!
這個回答沒有任何問題,熙寧卻是氣極反笑,令周圍的侍從們都跟著愣怔住了,一時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才好。
熙寧氣過勁兒,收起心思,哂笑道:“可是我覺得他們也得活著呢!”
她所在乎的人如今就在水中,她要去救他們,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不能、也不會放棄。
這一句回答一語雙關,是在對自己所行之事做出的承諾——她當要讓他們都活著!她當要讓大齊江山千秋萬代。
“就這么定了,林侍衛你護送本宮回去,其余人在此等候雨停!蔽鯇幟嫔涣瑁匦聫褪鲋讲诺陌才。
林孤拱手應道:“那就請公主先行移駕長風亭,屬下收拾停當便過去接公主!
說完,林孤一行禮,徑自轉身大踏步的走進雨中。
等人影消失在拐角處,熙寧才收回視線,掃了眼地上臟兮兮的一灘水漬。
“把這兒打掃干凈了!
又含笑轉頭對一旁一直沒作聲的李曼道:“曼姐姐,不若陪我去長風亭待一會兒吧!
……
長風亭在春風洲湖畔渡口一側不遠處,往來渡船時,等候間隙便都在此處。
熙寧喊來李曼作陪,其實并無什么要事交代,不過是覺得一個人呆著太悶罷了。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下起圍棋來,一盤棋還未結束,林孤便已經策馬而來,噠噠的馬蹄聲好像是落到了熙寧的心上,令她難以集中精力分析眼前的棋局。
等到林孤翻身下馬靜靜立于長風亭一側時,她的余光總是控制不住的飄到他身上。
林孤穿著的還是一身飛魚服,也不知道父皇究竟賞賜了他多少件一模一樣的?
肩頭的蓑衣還是方才那件,實在是礙眼的很。
手里怎么還握著一把油紙傘,也不知道是誰給的,不過好像是有些眼熟呢?
熙寧腦海里念頭翻轉,手里的白子也跟著在指尖來回翻轉,就是遲遲不落下。
“阿姝,已經一刻鐘了,你這個白子還下嗎?”
熙寧欸了一聲回過神,懶洋洋的掀起眼皮,瞧了眼對面笑瞇瞇的李曼,隨手就把白子落到空著的位置。
“謝公主成全,那我就全吃咯。”
李曼笑道,說著指尖翻飛,已經在收那些被黑子包裹一圈的白子們。
“吃吧吃吧,小心撐著了!蔽鯇幩崃锪锏幕厮,旋即假裝無意的取過一旁,吉祥剛送過來的小盒子,起身走到林孤身前。
“撐傘,走了!
林孤道了聲是,手里拿著的那把油紙傘便應聲打開。
熙寧愣了下,怪不得覺得眼熟,這不就是先前她借給李曼的那把畫著紫藤花的油紙傘嘛!
剛想揶揄他的話一時啞到嘴邊,熙寧提起裙擺走到傘下,忽而道:“你這身蓑衣怎么還穿著?”
正在那邊收棋子的李曼,噗嗤一聲笑出聲,沖一旁的弦歌使了個眼色,她便走上前去。
“林侍衛,這蓑衣就交給奴婢吧!
林孤聞言,嘴角微微勾起,旋即便脫掉蓑衣,放還到弦歌手上。
“謝姑娘!
熙寧在一旁等的不耐煩,催促他:“快些走,我還要趕著回去見母后呢!
……
細雨綿綿,湖上縱使有霧氣,倒也不至于難以行舟。
熙寧坐在船艙中,并沒感到特別大的不適,心覺得,定然是掌船的太監膽子太小,怕擔事。
估摸著行出有一段距離,熙寧覺得無趣,視線便落到林孤身上。
他站在自己身側不遠處,兩人一坐一站,像極了她先前夢里見到的場景。
熙寧有些恍惚,手下意識的握緊,不小心摸到自己方才藏在袖口里的小盒子。
她抬了抬胳膊,假裝整理了下衣裳,拿大袖擋著,取出了那只盒子。突然有些發愁,要尋個怎樣的由頭才能把這藥丸送的落落大方呢?
想她從前,若是想給武柏舟送東西,也就大大方方的給了,直來直去,可是這會兒卻怎么如此扭捏起來?
熙寧想不明白,也是納悶的很,左思右想后歸結為‘打幾巴掌再給個甜棗’這事,實在是有違她的圣名。
畢竟總不能讓她自己承認,她早些讓林孤做的那些事,都有失分寸吧?
想著想著,熙寧嘆了口氣。
“公主,可是覺得悶了?”
“是啊,悶的很呢。”熙寧心里煩,眼皮都沒舍得抬,隨口接道。
“不如屬下舞劍給您看?”
她哪里有心思看舞劍呀,想到一半,熙寧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手心更是又濕又糯,緊張的吞咽了下,臉頰升起熱騰騰的感覺。
還尋什么理由呢?眼前這人實在是慣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熙寧索性把手里握著的盒子蹭的一下丟到桌上,梗著脖子:“林侍衛是沒掃夠地,還是沒擔夠水?”
林孤輕笑一聲:“自是夠了。公主若是不愿意看,也無妨,屬下再給您尋些別的樂子。”
還尋些旁的樂子?也虧他能說出口,熙寧眼皮一翻:“你出去,我想睡會兒了。”
林孤應了聲便轉身朝外走,走到一半卻又聽見熙寧說話了。
“把這盒藥丸拿走。”
林孤身子僵了片刻,嘴角浮起笑來又收起,沉著一張臉轉身幾步又走到熙寧面前。
眼前人白皙的臉頰泛著紅,眼眸水潤潤的微微垂著,睫毛長又密,小鼻子挺翹好看,嘴唇粉嘟嘟的。
他匆匆瞥過,又匆匆收回視線,彎腰,伸手,小盒子已經穩穩落入他的掌心。
“謝公主!
熙寧不自然的挪開視線,盯著一旁的奇石盆景,訕訕的解釋道:“拿了藥丸就走人,省得旁人說我苛待下人!
林孤面上沒什么表情,淡淡的回她:“公主對屬下極好!
熙寧不耐煩的擺擺手,身子往貴妃椅上一躺,徑自合上眼,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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