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2章
山本武進行的第三堂課是打坐冥想。
因為沒有我們什么事,于是我、阿綱、了平排排坐在院子入口的臺階上,百無聊賴地盯著頭頂湛藍的天空看,只有山本武一人不動如山,盤腿端正坐好,閉目養神,深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初夏的天氣算不得炎熱,陽光也并不刺眼。院子里栽種的那顆梧桐樹枝葉茂密,我和阿綱躲在它無數蒼翠樹葉所織成的天然屏障下,悠閑地托著腮發呆。
清透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洋洋灑灑地傾落在身上,令人有種仿佛被溫水浸泡包圍、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舒適感。
腳下青草柔軟,泥土的濕潤氣息混著一股極淺的牽牛花香氣縈繞在鼻尖。一旁的托盤里擺放了幾杯冰鎮蘋果汁,琥珀色的液體在光的映射下顯得通透而純粹,玻璃杯壁掛著不少沁涼細密的水珠,其中有幾顆順著杯壁的紋路悄然滾落。
冰塊在飲料中沉浮碰撞,擦出極小的清脆聲響。我端起蘋果汁抿了幾口,冰冷的液體沿著食管向下,從頭頂到腳尖驟然騰起一抹涼爽之意。
好悠閑呀……
和方才的兩堂課相差太大,反而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我瞄了山本武和藍波幾眼,山本武還是那樣一動不動,藍波在數地上的螞蟻玩。
這真的能培養心態嗎?我不免有點困惑。
庭院內一時之間安靜得只能聽見微風吹過樹葉發出的簌簌聲。
像是羽毛輕撫耳廓,又像是筆尖沙沙摩擦過紙面,安寧而祥和,摻雜著偶爾冒出的幾聲蟬鳴,猶如一首催人欲睡的搖籃曲。
我不禁打了個哈欠。身邊的阿綱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進入夢鄉,斑駁的金點在他清雋的側臉上不停跳躍變幻,濃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發顫,看上去就猶如光之精靈在親吻它最寵愛的小孩。
這個肩膀好像可以當靠枕……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困意促使我往他肩上靠去。阿綱看似很瘦,可實際體態勻稱,抱起來也并不會硌人。我蹭了幾下,在他頸窩處尋到了個舒服的位置便不再亂動,然后倦怠地闔上雙目。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也許過了五分鐘,也許過了一個小時,朦朧的意識辨不清到底經過了多久,只有深處那根始終沒放松的弦在被不斷撥動著震顫——
醒醒,課還沒上完。
我一個激靈,費力地睜開眼,四周還是同入睡前別無二致的景象,唯一有點區別的是,大家都睡得東倒西歪。
——除了山本武。事實上,他的姿勢我根本就看不出有所變動。
這是睡著了?
我慢半拍地想。
阿綱毛茸茸的腦袋緊挨著我,幾縷短碎的棕色發絲凌亂地翹起,隨著他平穩淺淡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拂過我的面龐,帶來一陣陣的微弱癢意。
脖子偏久了有點酸痛,我小心翼翼地想要抬起腦袋,避免影響到睡得香甜的阿綱,可實在是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甫一動作,脖子里的那根筋兒就跟被硬生生吊起來拉扯一般,一瞬間疼得我不由痛呼出聲。
落、落枕了。
怎么會這樣!
我托著半歪不正的頭,始終沒有辦法克服疼痛狠下心來掰正它,正欲哭無淚的時候,阿綱也醒了過來。
他暖棕色的雙眸里還殘存著幾許薄薄的水霧,鬢側的短發因為睡得沉而被汗水微微打濕,結成一絡一絡的緊貼在他龐側。他臉頰被風中的熱意熏得尤帶幾分潮紅,在看清我滑稽姿勢的剎那,那點惺忪睡意盡數褪去,沉默幾秒后才猶豫開口。
“呃,小唯,你……是在搞什么人體藝術嗎?
“不是啊!我落枕了!落枕了!”
“噢……”阿綱懵懵懂懂應了聲,接著朝我傾過身,似乎是想要仔細察看,然而還沒等下一步動作,他突然頓住,捂著肩膀倒吸了口氣。
少年眉頭擰巴,容色染上了分痛苦。
——這大概也是我的鍋,靠太久了。
我有點心虛。
正在我和阿綱一個托頭一個捂肩,面面相覷之時,山本武明快清朗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
“這種情況下,去熱敷或者按摩一下活絡活絡經脈會比較有用。”
我想回頭,可惜僵直的脖頸連如此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剛轉了沒一點就轉不動了,我只得慢慢挪動屁股,艱難地一點一點連同整個身子正面朝向山本武。
山本靜靜看完整個過程,忽然躲開我的視線“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抱、歉,但是真的,很好笑,哈哈哈。”他笑得連斷句都變得奇奇怪怪。
“山本同學,一個人努力的樣子有這么好玩嗎——”我幽幽開口。
話音剛落,山本登時笑得更大聲了,不僅如此,這次身后也傳來了斷斷續續的細碎笑聲,像是某個人在極力隱忍卻始終無法遏制,伴隨著胸腔震動,短促氣音找準機會從里頭流竄而出。
好家伙,連男朋友都在笑我。
能怎么辦呢,我也很絕望啊!
“其實我從你醒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不過看你們氛圍還挺不錯的,就想著不太好打擾。”
山本武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撓了撓后腦勺道:“按我剛才的法子來應該會有很大緩解,畢竟我有時候棒球練多了也會出現這種癥狀。”
原來你沒睡著啊!
不過另一個當事人就……
我余光瞥了還躺在臺階上仰面朝天,翻著肚皮呼呼大睡的藍波一眼,說:“看來這堂課也失敗了。”
“是啊。”山本武有些遺憾,“這套冥想方法是我老爹教我的,可以讓人凝神靜心,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好像與大自然融為了一體。”
“一草一木,遠處的腳步聲,風的流向,甚至連樹葉飄落的軌跡都能感知到。”
“很了不起吧?”他笑嘻嘻地說。
我驚奇地瞪大眼。
雖然有聽過處于黑暗的地方時,人的五感會比平時要敏銳數倍的說法,但怎么看——
山本這已經超出了五感的范圍,完全是第六感了吧?
正當這時,藍波終于從沉睡中醒來,他睡眼朦朧地摳了下屁股,搖搖晃晃逛到我腳下,咬著手指好奇地盯著我瞧。
他一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迷惑,不過隨即藍波又甩了甩小腦袋,拋下那些疑問,轉而抱住我的小腿:“藍波大人想吃糖了!”
我:“……”
合著我就真是個給糖工具人唄。
“不行,你今天已經吃過很多顆了。”我斬釘截鐵地拒絕。
——畢竟曾經不小心把阿綱喂得牙疼過,我姑且也是有在好好吸取教訓的。
“不要!我想吃糖,藍波大人就要吃糖嘛!”
熊孩子嘴一扁,眼里迅速積蓄起了水花,嗓門也逐漸變得響亮起來——我幾乎可以肯定,再不答應,他馬上又會大吵大鬧。
我想起昨晚綜藝節目里編導說的話:要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尊重他,耐心的與他溝通。
于是我軟下聲音,勸哄道:“藍波,小孩子不能攝取太多甜分的,不僅對身體不好,牙齒還會生蟲鉆洞,變得很疼很疼。”
我故意添油加醋編排了一小段,藍波聞言頓了幾秒,張嘴摸了摸自己的牙齒,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了會,就在我欣慰地以為即將成功之時,他突然又恢復了原狀。
“我不管,我就要吃糖,藍波大人才不怕什么蟲子呢!敢來就打倒它!”
我:“……”
教練,這和我預想的走向不一樣啊?
見我始終不松口,熊孩子往后退了幾步,觀察須臾,找準方向后立馬蹦跳著跑到我左側,伸手就要撈我褲兜里的糖。
不是,這怎么還帶搶的呢?!
我放下原本托著腦袋的手,匆忙去擋,同時感覺脖頸的那根筋又被迫吊高了不少——可我已經沒功夫去管落枕的事兒了,盡管阿綱也在幫我,但四只手竟還有些攔不住上躥下跳的藍波。
僵持之間,山本武從藍波身后輕松把他鉗制住抱了起來。
“好了牛角小鬼,藤間說的對,你確實不可以再吃糖了。”
“嗚嗚嗚嗚,不要,藍波大人要吃糖!”
藍波的哭鬧不是同阿綱小時那樣,委委屈屈不想讓人看到一般的小聲抽噎,而是更加天崩地裂,似山洪海嘯轉瞬席卷而來,生怕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我拿他無可奈何,只能頭痛地捂住耳朵,企圖逃過這陣魔音穿腦。小孩的叫喊愈發尖銳而高亢,在瀕臨某一個界點時,藍波再也忍不住,從亂糟糟的爆炸頭里掏出了手/雷。
完、蛋、了。
巨大的三個字在眼前逐漸成型,撐滿了整個視野。我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阿綱——按照以往的經驗,鬼畜教師應該馬上就會出現并順勢給阿綱來上一發子彈。
果不其然,一顆緋色的子彈以極其刁鉆的角度穿過人群,筆直射入阿綱的額頭。下一秒,少年額前便燃起了橙色火焰,渾身上下只剩一條藍色內褲,把拉掉引線的手/雷遠遠向天邊扔出。
不多時,天空上方便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
巨大的動靜引得二樓的獄寺、廚房的奈奈阿姨都聚到了庭院。
——以及方才藍波怎么吵鬧都沒醒,這時才堪堪睜開眼的了平。
奈奈阿姨:“怎么了?”
在聽完我們隱去了手/雷那段的描述后,摸清來龍去脈的奈奈阿姨抱起藍波,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奇異的,先前怎么都不肯停止哭鬧的熊孩子漸漸安靜下來。
她口吻罕見的帶了點兒嚴肅:“藍波是個好孩子,所以要好好向哥哥姐姐們道歉噢。”
“如果藍波有好好忍耐,按規定吃糖的話,下次就帶你去一直想去的水上樂園。”
“嗚。”熊孩子一愣,癟起嘴巴,不情不愿地低下頭,乖乖照做,“對、對不起,這次是藍波大人錯了。”
說完又蜷縮起身子,黏黏糊糊地將小腦袋全部埋進奈奈阿姨的懷里。
那個藍波居然老老實實地道歉了?
我看看撅著個屁股的藍波,又瞧瞧一臉平靜的奈奈阿姨,終于悟了。
原來不是教育方向的問題,而在于教育人是誰呀!
——奈奈阿姨,永遠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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