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48章
特里安酒店無愧于它高貴的價錢。
環形走廊,弧形穹頂,占地面積巨大,內部構造不似常人認知里的金碧輝煌,用冷淡的灰白色半圓墻柱撐起一片片獨立空間,給人空曠恢宏之感。
碧洋琪定的是最頂上三層——樓頂是餐廳,剩余兩層是客房。
領班帶著我們乘電梯前往樓頂,一路上墻側兩旁都掛著風格不一的油畫,據說都是請畫家特地繪制而成;小圓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藝術品,殘缺的星盤、桅桿折了一半的海盜船模型、鏤空雕刻以繡眼鳥形狀的花瓶……
我默默挪遠腳步,試圖離這些看起來就貴的東西遠一點、再遠一點,杜絕一切碰壞賠錢的可能性。
“各位晚上若有興趣,可以去四處逛一逛。”領班介紹說,“樓下負一層是音樂酒吧,同時我們在其他樓層還配備有健身房、游戲廳、美容室以及室外溫水游泳池等娛樂設施。”
談話間已來到餐廳,在穹頂正下方立有一個小型多層噴泉池,在噴泉池最頂部,五彩繽紛的鮮花環繞之處,有一座小小的女神半身雕像。
領班抬頭看了一眼高高的穹頂,從西裝上衣口袋里抽出遙控器一摁——
原本封閉的穹頂竟像花苞舒展花瓣一般,白色的金屬板緩緩打開,露出透明的玻璃。之前被金屬板隔絕的日光穿透玻璃從穹頂灑下,給女神像披了一層淺薄的光紗。
連濺落的水花都似閃著光的金粉。
這整個酒店設計渾然一體,仿佛本身就是大型工藝品。
怪不得我數零都吃力。
高端、大氣、上檔次。
我被震撼到說不出話,原來有錢人的世界是這樣的?
領班指了指女神雕像:“這里雕刻的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話落,他戴著的耳麥里似乎傳來了什么訊息,調整耳麥位置聽了一會后答道:“我知道了。”
“碧洋琪小姐已經梳妝完畢,她想見見你們,我來帶路。”他欠身說。
碧洋琪的房間就在樓下,出了電梯左拐。
我們到的時候,她正垂目把玩著手里的捧花。
婚紗裙擺很長,逶迤在地面上就像盛開的花朵;她長發在后腦勺松垮地挽了一個髻,紅唇嬌艷得猶如含苞待放的玫瑰——而事實上,在她雪白皮膚披著的婚紗上,的確刺繡有爭先綻放的火紅玫瑰。
漂亮到像從畫里走出來的。
碧洋琪,真的是大美人啊。
我捂住嘴感嘆。
“如何?我可是提起十足的干勁,抱著讓reborn徹底迷上我的決心來挑選這次婚紗的。”大美人說,“我還準備了必勝料理,打算狠狠抓住他的胃。”
……可惜,做出的菜都會變成劇毒料理。而且,讓一個嬰兒迷上成年女人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我放下捂嘴的手,摸向包里的包裝盒。
包裝盒里裝著一瓶水生調香水,名字叫「深海」,是我與阿綱一起湊了湊零花錢買下,準備送給reborn跟碧洋琪當做新婚禮物的。
我們在商場逛了許久才最終選定這款香水,香氣輕盈低調,既有濕潤的海風味道,又有睡蓮的清甜淡雅,無論男女都十分適合。
雖然用心挑選了,但是……
小春她們早已興奮地圍著碧洋琪繞成一圈,不停地嘰嘰喳喳,好像是在討論關于戒指的事。我聽了一會便沒心思接著聽,手指停在包裝盒上,感到有點燙手。
包裝盒里還放了一張祝福新婚的手寫賀卡,署名是我和阿綱。
怎么說呢,感覺把這個禮物送出去就仿佛承認了成年人同嬰兒結婚的正當性一樣……
心情好復雜。
我無意識撫摸著包裝盒,腳下突然響起一聲細響。
一小團紙團被丟在我腳邊。
“?”
見我沒動靜,又一紙團被丟來,滾落在鞋尖旁。
我順著它來時的方向看去,迪諾與獄寺只露出半個身子,正鬼鬼祟祟地在大門口探頭探腦。
“??”我愈發迷惑。
“你們……”我剛張嘴發出幾個音節,迪諾立即搖頭捂嘴,伸出食指搖了又搖。
這是……讓我別出聲?
這兩個人怎么弄得跟007接頭一樣?有什么事是不能進來說的?
我心底突然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獄寺滿臉焦急地指指我又指指阿綱,然后不停招手,示意我們到外面來。
我狐疑地打量著他們,兩人瘋狂招手,眼見快甩成了招財貓,我扯扯阿綱的衣袖。
沒反應。
少年蹙眉凝眸,怔怔盯著碧洋琪那一塊出神,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絕世難題。
我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呆了?”
阿綱終于回神,他緩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才反應過來我說的話,神情立馬變得慌張起來:“我不是,我沒有,你想多了!”
他先是否定三連,而后不住偷瞄我的臉色,“碧洋琪今天是很漂亮,但我剛剛只是在思考問題,視線正好停在那而已……”
好像一只小心翼翼觀察周圍、避免落入圈套的兔子。
可可愛愛。
我被他逗笑,一邊牽過他的手,盡量避人耳目地往外走,一邊說:“沒關系啦,我就是開個玩笑。”
實話實說,碧洋琪今天這副打扮,我也看直了眼。
阿綱表情明顯松了口氣。
我們跟著迪諾到了走廊盡頭、離碧洋琪最遠的一間客房。
這場婚宴的另一個主角reborn端正筆挺地坐在真皮沙發上。
然后,我聽見迪諾的聲音。
他說:“reborn不見了。”
……哈?
那我眼前的這個reborn,是什么?
迪諾用最簡潔的語言解釋了整件事。
昨天半夜,他好不容易聯系上reborn,得到的回應是“我不記得自己有答應過碧洋琪,而且現在人處意大利老朋友家,正閉關為蠢綱打造新的訓練機器,恰好是關鍵階段回不來日本,所以就全權交給你處理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情急之下迪諾緊急拜托技術人員連夜造了reborn外表的機器人,而方才在房間調試時不幸被獄寺撞見。
深知自己姐姐性格的獄寺認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碧洋琪求婚時reborn睡著了,她誤把瞌睡點頭當成了同意的信號。
事態發展之離奇,大概連歐亨利都想象不到。
“所、所以現在呢?”我懵住了,“錢也交了、流程也定了、司儀都請好了,再突然取消……”
不對,如果是要取消,就不會造機器人了。
我瞪大眼睛:“你該不會……”想蒙混過關?!
繼成年人執意要同嬰兒結婚后,又轉變成了人類跟機器人的婚禮?
“這不行吧。”我下意識否決。
迪諾沉痛點頭,獄寺跟著解釋:“以老姐的性格,在知道這全是自己誤會之后,一定會覺得reborn先生并不想娶她,她會發狂的!”
獄寺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捂住肚子,神情痛苦,冷汗涔涔,“到時候整個會場都會變成劇毒料理地獄!我們誰都逃不掉。”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禁打了個寒顫。
整個會場都被劇毒料理淹沒……那外面擺的工藝品全部都得速溶了吧?光賠錢都是天文數字。
“我姑且有給reborn留言說明計劃,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看。”迪諾說,“總之,我跟獄寺商討了一下,覺得還是先渡過今天這關,然后再慢慢向她解釋。”
我總結出了迪諾的中心思想——簡而言之,能拖就拖。
我目光集中到機器人身上,它做得與真人無異,哪怕reborn本尊站在這,僅憑外表恐怕也難以區分出哪個是真是假。
“憑這個真的能瞞天過海嗎?”阿綱彎腰戳了戳機器人的臉蛋,瞳孔倏爾訝異緊縮,“咦、咦?怎么回事?觸感簡直跟人一模一樣!”
迪諾解釋:“皮膚特地用了仿真材料,甚至還做了聲帶震動功能。”
他從一旁的柜子上拿起控制器——它長得跟游戲手柄極其相似,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他覺得無聊帶了游戲機,緊接著摁了幾個按鍵,機器人的嘴巴馬上跟著一張一合,冒出熟悉的軟糯音色。
“ciaos,我愿意,我愛你。”
迪諾:“我們用reborn的音源合成了好幾句話,應該足夠應付婚禮了。”
居然做到這個份上……
這么看來,也不是沒有瞞過去的希望。
我也戳了戳機器人的臉蛋,reborn臉看著肥嘟嘟的,早就想捏了,但他才不讓人碰,現在騙騙自己過把手癮也好。
觸感柔軟,甚至還有溫度,一點都不像機器人。
我好奇問:“誰做的呀?”這也太天才了。
迪諾:“強尼二。”
“……誰?”
“強尼二,他今天也在會場。”
等下,是那個,超不靠譜的彭格列技師?!
我撤回天才前言。
懷著對婚宴的強烈不安以及隱瞞真相的愧疚,入席后我整個人都處于坐立不安的狀態。
迪諾還貓在之前的那間客房里做最后的調試,坐席上空著他的位置。
緊張到有點肚子疼。
“唉……”
我捂住腹部,長長嘆了一口氣,瞟眼門口,迪諾還沒來。
為了緩解緊張,我端起桌上放著的橙汁抿了一口。
咦,不是橙汁。
但是甜甜的,口感香醇,回味清新,很好喝。
我趕緊把發現的新大陸分享給阿綱。
阿綱看上去比我還要不安,額頭冒出一點汗漬。他聞言吐出濁氣,喉結滾動,閉眼灌了一大杯果汁進肚,面色才稍微好轉一些。
“是、是挺不錯的,沒嘗過的味道。”他小聲說。
正在這時,迪諾終于姍姍來遲。
他還沒入座便比了個ok的手勢,意思是一切順利,我一直提著的心才稍許放了下來。
大概是口渴,迪諾喝了一大口果汁。他放下杯子掃一眼桌面,看見阿綱面前空空如也的玻璃杯:“糟糕,阿綱,你全喝了?這不是果汁,是酒。”
他揉了揉額頭,懊惱道,“忘記讓他們提前注意換飲料了,不過好在是果酒,度數不高,你們等下。”
迪諾伸手招來服務員,替換掉我們面前的杯子,重新倒了可樂。
居然是酒嗎?
就我之前貧瘠的、只喝過兩三口啤酒的經驗來看,完全認不出酒的味道。
我以為都是像啤酒那樣,又苦又澀。
幸而方才我沒喝多少,倒是阿綱喝了整整一大杯。
我擔憂地望向他,少年臉色如常,似乎沒什么大礙,疑惑嘟囔:“這原來是酒嗎?奇怪,一點都沒感覺到……”
太好了,看來是沒受影響。
沒聊多久,燈光驀然一暗,婚禮開始了。
一切進行得意外順利,直至中途,羅馬里歐先生出去上了個廁所。
從這一刻起,事態滑向無可挽回的深淵。
先是迪諾莫名其妙從椅子上以一個高難度動作跌坐,屁股正好壓壞了遙控器;而后機器人版reborn突發故障,自己蹦跶進噴泉池中徹底報廢。
完蛋。
我看著碧洋琪黑成炭的臉色,“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識相地拿出手機開始搜索離這最近的醫院。
不妙啊,都有點距離。
要不直接打救護車電話?話說回來,洗胃會不會很痛苦?
我絕望地發散起雜七雜八的想法。
把我們從這一危機拯救出來的,是強尼二,以及他率領的機器人reborn大軍。
齊刷刷的機器人reborn讓碧洋琪也無法分辨出真假,深覺自己愛還不夠的碧洋琪情緒漸漸平復,再加上reborn本尊適時打來一通視頻電話,夸贊碧洋琪今天的婚紗非常美。
碧洋琪終于被順毛安撫下來。
后來我們才得知,原來reborn看到迪諾的留言后一直在和強尼二保持聯系。
事實上,會場的情況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真不愧是你啊,大魔王。
講道理,他根本就是想看我們焦頭爛額的樣子吧?
鬧劇結束已是夜晚,我渾身疲憊,回到房間隨便沖了把澡,秉持著物盡其用的想法,準備到露臺上看星星。
——酒店特色耶,還那么貴,不看就虧大了。
新婚禮物最終還是沒能送出去,里面的賀卡也已經派不上用場,我干脆拆開包裝盒,取出香水跟賀卡,對著夜空發呆。
香水,該怎么辦呢?當普通禮物送?
「深海」的瓶子做得很漂亮,整體設計向主題靠攏,底部是深沉的墨藍,愈到瓶口顏色愈淺,變成了一汪熒熒的淺藍。
猶如夏天漲潮退潮時出現的海螢。
透過瓶身去看夜空,燦爛星漢像是被裝進了這方小小的海洋,隨著瓶子的晃動忽上忽下,仿佛是瀚海之下緩慢流動的星沙,夢幻而美麗。
在這片天空海洋揉碎成一體的奇妙景色旁,忽然出現了更大的、五顏六色的“星星”。
是一小袋金平糖。
金平糖上綁著細細的絲帶,不穩地搖晃、輕輕撞擊著香水瓶,發出清脆的聲響,給深淺不一的藍色玻璃瓶添上幾分七彩的環境色;我順著絲帶昂起脖子,發現是從樓上垂下的。
碧洋琪安排客房的時候,女生一層男生一層,住我樓上的恰好是阿綱。
絲帶鍥而不舍地晃動,似乎在提醒我,金平糖里邊塞的那一小張紙條。
展開紙條一看,上面是熟悉的阿綱字跡。
【小唯,散場時看你精神不太好,現在好點了嗎?
如果還不舒服,吃糖可以讓心情變好。】
我心中一暖,想了想,沖回房間找出筆,在紙條背面寫上回復,然后綁在絲帶上系緊,輕搖幾下,示意阿綱往回拉。
【我很ok,不用擔心。或許,你可不可以下樓和我一起看星星?】
絲帶收回沒一會,樓上忽然炸開一陣兵荒馬亂的響動,伴隨著重物倒地的沉悶撞擊。
長年來的經驗讓我立即反應過來,八成是阿綱又摔跤了。
沒磕到腦袋吧?
我有點擔憂。
房間安靜了幾分鐘,屋外響起局促的敲門聲,我打開門一看,少年站在門口,頭發亂糟糟的,下巴一片紅腫。
這次摔得看上去好疼。
我想碰又不敢碰,只能拿指尖輕觸淤青旁邊的部位,皺眉問:“很痛嗎?”
他傻乎乎地笑,結結巴巴說:“還、還好。”
?
這大舌頭式的講話,這奇奇怪怪的表達……
我一怔,抬眸看他。少年面龐泛著不正常的紅潤,眼梢微彎,一舉一動都比以往還要慢三拍,軟乎得不成樣子,明顯是醉了。
原來不是沒影響,是酒精延遲上頭?
看來今天還是得先讓他好好休息。
我側身先讓阿綱進了房間,為防他亂動又磕碰到哪兒,又順勢把他按在椅子上,一邊抬手去夠電話準備叫客房服務送來醫藥箱,一邊說:“等上完藥我就送你回房間,你都醉成這樣了,還是早點睡覺比較好。”
他卻驟然箍住我的手腕。
“不要,我想跟小唯一起看星星。”他罕見地有些任性,握住我的那只手虎口用了幾分勁,我輕輕甩了一下,沒掙脫開。
他力道用得很巧妙,既不會讓我輕易掙開,也不至于讓我覺得難受。
雖然沒怎么用力掙扎,但也能感覺到自從reborn來之后,他似乎力量比以前增長不少。
我不再嘗試,轉而試圖誘哄神志已經有些不清醒的兔子先生;然而喝醉的兔子先生今晚卻異常地固執,無論我說什么都垂著腦袋,不肯放開我的手腕。
態度良好,但就是不聽。
我沒辦法,只好遂他的意,取了條毯子備著,跟他去了露臺。
這個季節的夜晚溫度正好,微涼的風吹在身上只讓人覺得舒適。我們肩并肩坐在地上,靜謐的空氣中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他昂起脖子,看著看著,忽然輕聲咕噥了句。
“什么?”他聲音太小,我沒聽清,一面手上拆金平糖的包裝袋,一面側眸去瞧他。
少年清俊的容顏被夜色鍍上一層朦朧的濾鏡,他轉過頭來望我,音量比之前大了點:“星星,十年后小唯無名指上戴的戒指跟這很像。”
沒料到的話題。
我手一抖,撕開口的包裝袋頓時往下傾斜,金平糖陸陸續續從袋口掉出,咕嚕嚕滾落一地。
是說那個用了很多顆小碎鉆,像星云一樣的戒指?
“嗯、嗯,怎么啦?”
尾音不自覺地飄高幾度,我慌慌張張撿起地上散落的金平糖,腦子不受控制地回想二十四歲阿綱無名指上那枚精致的鉆戒。
對戒。
我手上戴的應該也是跟它一模一樣的。
我從十年后回來第二天,簡略跟阿綱交流過各自兩邊發生的事。
——然后,關于結婚戒指的事,自那日坦誠交代之后,便默契地再沒提過。
“唔,那個,今天有聽到碧洋琪她們討論戒指,然后,想到了小唯手上的戒指。”他垂目掃了一眼還沒撿干凈的金平糖,跟著一顆顆拾起,很快地上又恢復了干凈。
原來他那個時候發呆,是在想這個。
我眨眨眼,少年臉龐比在房間里還要紅上幾分,哪怕在夜色掩映中都十分明顯,他局促道,“做得很漂亮,完全就是我理想中的樣子,明明只是見到了成品,卻好像能從里面看出設計思路。”
“原來十年后的我與現在的我想法也是相通的啊,這樣想著,總覺得非常奇妙。”
“因為對我來說,小唯就像啟明星。”
烏云漸漸散去,被遮擋的月亮顯露完整輪廓,月光溫柔籠罩在露臺。阿綱眼睛帶著奇特的神采,亮晶晶的,仿佛打磨切割好的耀眼寶石。
“我呀,小時候想當機器人,也覺得說不定哪天自己會突然覺醒超能力,像超人一樣拯救全世界。”
“再大一點,等知道這幾個夢想根本不可能后,我又想,自己也許還可以當醫生、當科學家、當宇航員、”
“但是就連這些也不切實際。”他苦笑,“我只是個普通人,學習不好,體育不行,也沒有改變的恒心與毅力,嘴上羨慕別人的才能,實際有時候會悲觀地慶幸自己沒有所謂的天賦——要是我這種做什么都不行的人擁有天賦,那不反而是一種浪費嗎?”
“所以我覺得,自己注定是路人甲、背景板。”
我鼓起臉頰,想要打斷他,可他似乎知道我要說什么,安撫性地捏了捏我的手掌,示意我接著聽下去。
“可是,小唯一直在我身邊不停地鼓勵我,于是我開始覺得,自己對某個人而言,也能成為世界的舞臺中心。”
“你發現了我,就像撬開了蚌找到里面的珍珠一樣……雖然我不是珍珠,但、嗯,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大概醉得厲害,徑自說了很長一段話,臉蛋紅撲撲的,眼尾泛起一抹昳麗的緋色,仿佛憑空勾了一條細長的眼線。我掐住他兩邊的頰肉,泄憤地揉捏幾下,氣呼呼說:“你、就、是、珍、珠。”
他偏首凝視我片刻,笑道:“好吧,你獨屬的珍珠。”
他笑得羞澀又滿足,手上卻以不容置喙的力道牽過我的手,指腹在我光禿禿的無名指指根輕輕摩挲,而后忽地低頭,嘴唇貼近,在指根烙印上一個吻。
我:“!”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他親吻的那根指頭不受控制的發軟發燙,熱意一路從指根攀爬蔓延,灼燒得心臟微微發疼。
某種滾燙的感情仿佛被吊到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哽在喉頭賭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支支吾吾地發出慌亂的氣音。
阿綱眼眸覆蓋著薄薄水色,他沒有等我回應,而是緊緊擁住我,唇瓣貼合我耳邊擦過;他把頭靠在我肩上,像小狗撒嬌一樣蹭了蹭,發梢刺得我頸窩癢癢的。
“你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么嗎?”他囈語一般輕聲說,“我在想——什么啊,原來遙不可及的星星真的會降臨到我身邊。”
心口一瞬間“嘭”的一聲,仿佛綻放了無數朵小花;又像是鳥雀在里面筑了巢,嘰嘰喳喳爭相雀躍冒頭。我覺得腦袋暈乎乎的,渾身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整個人支撐不住地往后倒去。
天旋地轉,再睜眼時,眼前是廣袤星河,無數璀璨的光如同螢火一般聚集,匯成瑰麗的星辰之海。
我癱軟在地上,后腦勺磕到地板,鈍鈍的疼,耳畔是阿綱清淺綿長的呼吸。
今夜的星空,真的很漂亮。
我呆呆地想著,不知過了多久,后腦勺的疼痛漸漸減輕,我推了推壓在身上的少年,沒反應。
……睡著了?
自己嘴巴不停地輸出一通,把別人內心攪得天翻地覆,然后就安心睡了?
我哭笑不得,艱難地把手臂從他身體之下抽出,對著夜空張開手掌。
瞇起眼睛看的話,焦點變虛,星星的影子逐漸重疊在手指上,方才阿綱親吻的位置如同戴上了星星鑄就的戒指。
有點像,又有點不像。
我喟嘆一聲,收回手,將無名指貼近心臟,感受心口有力的跳動。
稍微、有點,想快點長大。
在那么糟糕的未來中,我好像終于拾起了一點面對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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