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侯甫一回府，就將林海叫去了書房，老太太就住在正院，如何不知道？

        見林海遲遲沒出來，老太太就叫人多準備了一副碗筷，料準了林海今天會在正院用晚飯。

        果然，到了點，文忠侯和林海相攜而來。

        “就知道阿鶴也要來的，快來祖母身邊坐。”老太太瞧見乖孫，笑得合不攏嘴。

        在侯府，夏日里飯菜冷得慢，林老爺夫婦和林海便會跟著一道在正院用飯，老太太這里也沒有什么伺候用飯的規矩，家里統共五個主子，就同桌一起吃飯。

        到了冬日里，飯菜冷得快，就都各自在院兒里用飯，由自己院兒里的小廚房做飯。

        現下已經是冬月里，飯菜冷得快，林海回京這些日子，除了侍疾那幾天，其余時間都在自己的小廚房里用飯。

        因侯爺病著，只有林海和老太太一起用飯。

        有乖孫陪著一起用飯，老太太吃飯都香得很。

        前兩日，侯爺病愈，林海也就回屋自己用飯了。

        這不，林海今天過來用飯，老太太就笑著招呼林海在她身邊坐著一起吃。

        林海依言過去坐下，笑著道，“祖母怎知我要來蹭飯？”

        “你祖父剛回府就叫了你過去，這么長時間沒出來，青松院那邊也沒開火，想是不確定你什么時候回去，沒做飯，我猜你會來我這兒吃，就叫人備下了你愛吃的菜。”老太太笑著道。

        林海心中滾燙，“祖母偏愛孫兒，祖父可是要醋了。”

        這話一出，文忠侯配合的笑道，“夫人有沒有給我備下愛吃的菜？”

        “你愛吃的還用我吩咐？正院小廚房的廚子哪個不熟悉你的口味？”老太太笑著懟他一句。

        少年夫妻老來伴，說的就是文忠侯夫婦。

        歷朝歷代，娶妻納妾都有規定，唯獨本朝沒有，只要你有錢，就能納妾。

        林海的祖父侯爺之尊，家里有錢，在皇上面前又有臉面，想要納妾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但林海的祖父沒有。

        不但林海的祖父沒有妾，林海的父親也沒有妾。

        按理說，林家支庶不盛，納兩個妾，多生兩個孩子，也是正常的。

        像林家這樣支庶不盛的家庭很多，大多都是這樣做的，娶了一個媳婦還不夠，妾侍少的兩個，多的七八個。

        這些妾侍都是出身良家，少數是家生奴婢出身。

        良家女生的孩子，即便是庶出，也是有繼承權的，倘或嫡子沒了……

        有些心大的，難免動些歪心思。

        就說林海知道的，同街的鄰居家，當家老爺寵妾滅妻，縱容妾侍謀害了嫡妻嫡子，被嫡妻的娘家人告到官府，不但官位沒了，還被趕出了京城。

        見多了這些，林海對‘妾乃亂家之源’這句話深有感觸。

        在正院用了飯，林海就回了青松院。

        次日，林海就開始泡茶，試驗祖父說的法子。

        用茶水做糕點。

        大紅袍產量少，林海當然不可能拿大紅袍的茶水來做糕點，那也太奢侈了。

        林海對廚房里的事不了解，思來想去，讓荀桑叫了小廚房的廚子來堂屋問話。

        好端端的被叫到堂屋里來問話，那廚子還以為自己犯了事，既不解又害怕，進屋就跪了下來，求林海不要趕他走。

        林海無語了一陣，“我何時說要趕你走了？”

        那廚子一愣，“公子請小人來……”

        “就是有幾句話問你，”林海聞言便知是他誤會了，無奈的叫他起來，“起來說話吧。”

        “是，是，多謝公子。”青松院的廚子知道自己鬧了笑話，但既然不是趕他走，他也就厚著臉皮站了起來，“不知公子想問什么？”

        “我就是想問問，什么茶做糕點好吃？”

        青松院的廚子被問得一愣，很快回過神，道，“做糕點，普洱茶極佳，公子想吃糕點？小人這就回去給您做。”

        林海搖搖頭，“不是我要吃，這個月二十四是我母親的生辰，我想親手泡些茶，讓你做了糕點送去給我娘嘗嘗。”

        無緣無故的，他非要自己泡茶讓廚子做了糕點送去給他娘和祖母吃，也實在奇怪。

        正好他娘生辰就在冬月二十四，借著他娘生辰的名義，做了送去。

        既然給他娘送了，又怎么能忘記他祖母？

        回頭他再問他娘和祖母愛不愛吃，他親手泡的茶做的糕點，不論如何，他娘和祖母也都會回答愛吃，如此一來，順勢他就可以將這糕點當成定例，每日花點時辰泡了茶，讓小廚房的廚子做了給他娘和祖母送去。

        即便傳出去，這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不會有人說嘴，也不會有人懷疑。

        倒是他爹這邊，釀酒他倒是可以自己親手來。

        這人生八雅，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林海前世雖只活了十五歲，但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風雅之士，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無不精通。

        他前世體弱，偏偏又愛喝茶喝酒，有些茶喝了養身，家里人倒也不攔著，可酒就不同了。

        前世，林海偷偷喝了幾次，被折騰個半死，后來就自己琢磨釀酒，想釀出病弱之人喝了也不會傷身的酒。

        可惜……他前世雖然釀酒手藝鍛煉了出來，可這讓病弱之人也能喝的酒，最終還是沒釀出來。

        如今有了這養身茶，倒是可以一試。

        茶酒也是酒的一種。

        他爹的生辰在五月十三，還有足足半年的時間，釀酒時間是足夠了。

        林海小廚房的廚子手藝確實極佳，糕點做好后，先拿來給沈鼎嘗了嘗。

        茶水做的糕點，摻了很多其他的東西，效果不如茶水那么明顯。

        連續吃了七八日的糕點，林海大概摸清楚了糕點的效果。

        比起直接喝茶，做成糕點，只保留了三分之一的效果。

        不過哪怕是保留了三分之一的效果，也夠用了。

        到了林夫人生辰這日，林海親自提了一盒子的糕點送去。

        因只是尋常的生日，不能大辦，倒是老太太覺得家里難得遇到喜事，就讓請了戲班子來唱戲，為林夫人慶賀生辰。

        林夫人一聽林海送來的糕點，是用林海親手泡的茶做的，喜笑顏開，只夸林海有孝心。

        因老太太今天請了戲班子來府里唱戲，一家人聚在花園里聽戲，林夫人就將林海送來的糕點也拿出來分給眾人一塊吃。

        老侯爺今天沒去衙門，一聽兒媳說糕點是林海親手泡的茶做的，就笑瞇瞇的看了過來。

        林海回以一笑，祖孫倆心照不宣。

        “這糕點味道確實不錯，”老太太吃了兩口，贊道，“這茶水做的糕點，清爽不膩口，還挺開胃的，我吃了兩個，越是越想吃。”

        林海聞言便道，“祖母、阿娘可是喜歡？”

        “當然喜歡。”婆媳兩個笑呵呵的道。

        這可是林海的一片孝心。

        “既然祖母阿娘都喜歡，我每日泡了茶，讓小廚房做了糕點給你們送來。”

        老太太聞言，沉吟片刻，“這也太麻煩了。”

        “你有這孝心，娘很受用，不必這樣費時間做這些。”林夫人也道。

        林海便道，“我每天也是要泡茶喝的，就是勻一些出來給祖母和阿娘做糕點罷了，不妨事，順便而已。”

        這借口是林海一早想好的。

        一聽順便，老太太和林夫人都被堵得沒話說了。

        “這也是阿鶴的一片孝心，你們就不用推辭了。”文忠侯笑呵呵的幫腔道。

        一家之主發了話，老太太和林夫人便也都不再拒絕。

        林海向祖父投了個感謝的眼神，祖父一句話，省了他好多功夫。

        戲班子唱完戲，得了賞錢，就離開了侯府。

        一家人用了晚飯，各自回房。

        次日，文忠侯叫來林海。

        “酒釀得怎么樣了？”

        林海在釀酒的事兒，府里都知道，也沒人覺得林海玩物喪志，陶冶情操而已，有人喜歡品茶觀花作詩游湖，自然也有人喜歡釀酒，人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沒必要去指責。

        “剛開始沒多久，大概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林海誠實的道。

        文忠侯讓林海泡茶，問道，“怎么不請個釀酒師來？”

        “請釀酒師，總不能我每天跟著釀酒師一起泡茶釀酒，倒不如我自己學著慢慢來，”林海給祖父倒了杯茶，笑道，“也是孫兒的一片孝心嘛。”

        說起這個，文忠侯心情愉悅的笑起來，“你倒是機靈，我就是給你出個主意，你轉頭就把臺階都給鋪好了，我還說要不要幫你，倒是我多慮了。”

        “哪兒能呢，要不是祖父幫腔，即便祖母和阿娘點了頭，回頭怕是還得讓我不要費工夫做這些事浪費時間呢。”林海笑著道。

        文忠侯輕笑，“得了，你心里有數就好。”

        “你身邊那個奶兄，如今還在看往年的考題？”他話鋒一轉問道。

        林海面容一整，“是，多看看也沒壞處。”

        “看多了也不好。”文忠侯卻搖頭，道，“每年的學政都不同，喜好也不同，他看這些題，若是被影響，有害無益，你若是想扶持他日后在官場上協助你，這些考題就不要再看了。”

        聞言，林海一驚，“可他已經看了一年多了。”

        “還好，影響不大，鄉試還要再等一兩年。”文忠侯喝了口茶，道，“你這個奶兄是順天府宛平縣人士，順天府的學政是禮部侍郎姚博延，你可以幫他搜集一些姚大人的詩集，或是文章。”

        文忠侯自然知道姚博延的喜好是什么，但他要是說出來，有作弊的嫌疑。

        但指個方向，讓他去找一些此任學政的詩集和文章，卻是沒影響的。

        因為學政早就定下，有些機靈的，早就在研究姚博延的喜好了。

        “多謝祖父，孫兒明白了。”林海認真的道。

        看來他還是年輕了些，不如長一輩有經驗，差點誤了曹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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