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詩訴情
林海挑眉,“我林海雖不是什么爛好人,但也不是喪心病狂的大惡人,你我之間的恩怨,自然牽連不到你的家人,你這個請求,多此一舉。”
聞得林海此番話,王子勝緊繃的心弦頓時一松,他深吸一口氣,道,“當日因口舌之爭,險些害了林公子性命,是我的過錯,”頓了頓,“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究竟要我怎么做,林公子才愿意揭過此事?”
這球直接踢到了林海面前,做選擇的變成了林海。
要林海說,一命抵一命,最是公平。
但問題在于,除了他,誰也不知道真正的林海,已經因被王子勝推下水,寒氣侵體,在高熱中命歸黃泉。他不原諒王子勝,在外人看來,合情合理,畢竟差點沒命。可他若要王子勝抵命,傳出去就會變成他殺性過重。
而且,當日林海落水,是因起了口舌之爭,王子勝是一氣之下將林海推下水的,并非有意要謀害他的性命。
如此一來,王子勝險些害死林海,只是失手。
林海不原諒王子勝,誰都挑不出他的錯來,可他要王子勝抵命,形勢就會瞬間扭轉。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他借了原身的身體活過來,導致現在的局面,林海不能讓王子勝抵命,因為他站不住理。
林海瞇起眼看著王子勝。
王子勝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比起他那個要謀略有謀略,要膽識有膽識的二弟王子騰,實在差得不止一籌。
林海確信,王子勝今日說出這番話,不是在將他的軍,逼他原諒,而是誠心請罪來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王家的頂梁柱已經沒了呢?
王子勝他祖父一死,王家上下在京城就得夾著尾巴做人,王子勝再想像之前那樣,因一點口舌之爭就一怒之下將他推下水,是再不能了。
說到底,王子勝當日敢將林海推下水,還是仗著他祖父是九門提督,不懼林家權勢的緣故。
林海抬手倒了杯茶,悠悠喝了一口,垂下眼簾,不搭腔。
要王子勝抵命,來明的是肯定不行,他站不住理,但要他原諒王子勝,又絕不可能,畢竟原主一條命橫在這里,林海沒有資格代替原主原諒王子勝的殺身之仇。
賈政剛剛新婚,對美貌體貼的新婚夫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喜愛的。
但他今天約林海出來,是有私事的,而且不能外傳,即便王子勝是他的大舅哥,他今天找林海的目的,也不能叫王子勝知道。
王氏如此作為,對賈政來說,無異于背叛。
今日為了給她哥哥幫忙,將他要約林海的消息透露出去,明日就能為了別的事情,出賣他。
賈政將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不想在林海面前鬧笑話。
一直以來,林海就是他們這些既是勛貴之家又是書香之族的榜樣,沒別的,他文采出眾。
賈家有意重續書香之族的門第,就沒讓小輩習武,不管是賈家東府的賈敷、賈敬還是西府的賈赦和賈政,賈家都是按照書香門第的規矩教養的。
可惜賈敷早夭,賈敬讀書雖然還不錯,但及不上他哥哥有天分。西府就更不用提,賈赦被其祖母慣成了個紈绔子弟,賈政雖然天賦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比起真正出身詩書傳家的林家林如海,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王子勝見林海不接話,賈政也低頭喝茶裝死,心中一嘆。
他也知道,今天死皮賴臉的跟來,已經讓賈政不太高興,再被林海揭穿了他妹妹報信的事兒,別說他不招賈政的喜歡,就連他妹妹怕是回頭也要吃掛落。
王子勝站起身,識趣的告辭,再死賴著,也是招人厭煩,他賴多久,林如海也不可能原諒他。
王子勝一走,屋里的氣氛就好了很多。
賈政讓小二上了一壺清酒,舉杯向林海賠罪。
“今兒我不該帶他來的,還請如海勿怪。”
林海倒也沒有抓著不放,賈赦和賈政這兩位未來內兄,相比起紈绔的賈赦,讀書還不錯的賈政自然強一些,但也沒強到哪兒去。
賜婚之后,林海也跟著母親去過榮國公府幾回,賈赦雖然是府里的繼承人,但他不通詩書,當日還跟王子勝一起,跟他起了爭執,怎么說也是有過節的,賈代善自然不會讓賈赦來跟林海打交道,因此幾次去榮國公府,都是賈政接待他。
兩人都是有心科舉入仕的,多多少少也交流了一些讀書的心得。
幾次下來,林海基本上也摸清了賈政的底細。
怎么說賈政也讀了十年的書,肚子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墨水,但賈政的腦子不太靈光,憑他肚子里那點墨水,考個秀才不是問題,但鄉試要考策問,憑賈政這個腦子,怕是很懸能考上。除非瞎貓碰上死耗子,遇到同樣畫風的考官,否則鄉試無望。
“存周兄多慮了,不過是小事,”林海笑了笑,接受了賈政的賠罪,他要是不接受,只怕賈政會認為他心中有怨,“存周兄今日約我出來,不知有何事?”
“如海與我妹妹的婚期已定,按理來說,皇上賜婚,板上釘釘,是沒有更改的可能,不過舍妹近日總是心悸不安,托我來問如海一句,對她有什么看法。”賈政道。
林海被問得一怔,“此話怎講?”
不管他有什么看法,這婚事已定,還有什么好說的?
賈政訕訕的道,“其實我也搞不明白舍妹為何叫我來問你,要我說,實在沒有必要。這男女婚嫁嘛,誰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如海你與舍妹還是圣旨賜婚,可謂天賜良緣。”
林海喝了口茶,微微一笑,“存周兄有話不妨直說?”
拐彎抹角的,他不喜歡這種做派,要是別人也就算了,他和賈政是板上釘釘的郎舅關系,在他面前支支吾吾,不夠坦蕩。
“額……”賈政清了清嗓子,不敢去看林海的眼睛,“如海每到寒冬臘月,就懶得出門,外頭的邀約也都是一概以身子不好拒絕。前不久,南安王府設梅花宴,請了家母和妹妹前去,王府的姑娘同我妹妹起了口角,雖然南安王妃叫人封了口,可這事兒瞞不住我,家里頭都在議論……”
“存周兄,”林海打斷了賈政的話,面上的笑意斂去,“有話還請直說。”
“……”賈政抿抿唇,深吸一口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如海你跟我說句實話,你的身體真有那么差嗎?”
其實賈政剛才東拉西扯了一堆,林海多多少少聽出了一點苗頭,只是沒有準話,他也不能瞎蒙。
如今聽得賈政問出口,林海即便性子再好,也有點惱了。
“這話是你妹妹叫你問的?”若真是如此,林海的確不能抗旨拒婚,但這夫人娶回來,睡不睡還不是看他自己?
見林海臉色不好看,賈政心里一慌,忙道,“不是不是,這話不是我妹妹叫我問的,是我自己想問的,即便如海今后怨怪我,可為了舍妹的將來……”
“為了你妹妹的將來?”林海氣笑了,“我看賈二公子是與你妹妹有仇吧?我與你妹妹是圣旨賜婚,不說我身體沒問題,就說我身體有問題,如今婚期都已經定下,你這個時候來問我,除了得罪我還有什么意義?除了讓我誤會你妹妹,沒有任何作用。”
賈政再蠢,聽林海改了稱呼,也知道林海是真的生氣了。
“如海,我不是懷疑你身體不好,只是想討個心安,南安王世子……”賈政話未說完,就被林海再次打斷,“賈二公子,不必多言,今日多謝款待,希望沒有下次。”
說著,林海起身準備離去,賈政忙起身阻攔,“如海,請聽我說完,皇上沒賜婚之前,南安王妃其實私底下來過我家一趟,想為南安王世子求娶我妹妹。前些日子的梅花宴,南安王妃的嫡長女嘲諷我妹妹要嫁給一個病秧子,說不定……說不定要守活寡,我妹妹說你騎術精湛,還救過她的命,并不是什么病秧子,要南安王妃的嫡長女道歉……”一口氣說到這里,賈政喘了口氣,道,“我說這些不是想為自己辯解什么,你要生氣,只怨我就好,但舍妹是真的傾慕你。”
賈政從懷里掏出一枚荷包,“這是我妹妹親手繡的,今日我邀請你,就是來給我妹妹送這枚荷包的,只是我自己這些天總是想起南安王世子說的話,就沒忍住問了你,這都是我的錯,還請如海不要誤會我妹妹。”
林海聽完賈政一口氣說完的辯解,心里只有一個感想。
怪不得上回賈代善在書房見他的時候,感嘆賈敏投錯了女兒身。
這兩個嫡子,一個比一個蠢。
他深吸一口氣,接了荷包,“事實如何,我會讓人問清楚,不會聽你一面之詞。”
說完,推開賈政,開門出去。
賈政伸手還想叫住林海,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懊惱的捶了一下頭。
真是昏了頭了,怎么就信了南安王世子的話了呢?
從酒樓出來,林海坐上馬車,直接回家。
他看著手里的荷包,針腳細密,可以看得出來,繡荷包的主人女紅極好。
荷包一面繡著青竹,一面繡著梅花,栩栩如生。
摸了兩下,林海神情微動。
荷包里好像有東西?
想了想,林海還是沒打開看。
回到家里,林海叫來荀桑,讓他去打聽前幾天南安王府梅花宴上出的事,越詳細越好。
荀桑的能力這兩三年已經鍛煉了出來,林海交給了他一批人,就是用來查消息的。
次日下午,荀桑就將消息都帶回來了。
南安王府確實有意為府上的世子求娶賈敏,這個消息不是秘密,只是皇上橫插一杠賜婚,打亂了南安王府的計劃。
南安王妃同現在的榮國公夫人是手帕交,關系極為親密,賈敏才貌雙全,會被南安王妃瞧上,也并不稀奇。
在這點上,賈政倒是沒有欺騙他。
賈敏同南安王妃的嫡長女的確起了爭執,也的確是南安王妃的嫡長女口出惡言,中傷他,賈敏為他不平,解釋了兩句,南安王妃的嫡長女說話就更難聽了,賈敏氣不過,打了她一巴掌,事情鬧得很難看,可南安王妃也不敢叫人知道她女兒惡語中傷林海,便下令封了口。
要不是賈政昨天漏了口風,林海還真未必能查到這些消息。
荀桑還查到了一個消息,南安王世子曾私底下找過賈敏,說辭跟他妹妹也差不多,但不同的是他想染指賈敏,讓賈敏跟他茍且,言語下流,賈敏哪里受得了這種羞辱,一腳踢了他下三路,差點將南安王世子給廢了。
南安王世子是私底下找的賈敏,本就是想忽悠賈敏跟他廝混,結果人沒忽悠到,還吃了個大虧險些被廢了命根子,如何不恨?
賈政會來找林海,就是南安王世子挑撥的。
南安王府同榮國公府是世交,南安王妃同榮國公夫人也是手帕交,兩家的小輩從小就認識,賈政聽了南安王世子‘推心置腹’的話,就擔心他妹妹真的守活寡,被忽悠得來問林海。
若是林海誤會賈敏讓他哥哥來問這些話,日后豈能給賈敏好臉色?
“堂堂七尺男兒,手段下作,不知廉恥。”不得不說,賈敏為他不平打了南安王妃的姑娘,還踢了南安王世子一腳,林海著實對其有些刮目相看。
賈敏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書香之族的文采她有,武將之家的膽氣她也有。
南安王世子……
林海哼笑,看來他要報復的人又多了一個。
偏偏這些仇人都是自己冒出來的,不是他自己主動招惹的。
林海擺手讓荀桑退下,然后取出了被他放在書房桌案抽屜里的荷包。
打開荷包,里面放的是一張疊起來的手帕。
展開一看,上面用金線繡著一句詩。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林海怔住。
字里行間的情意,顯露無疑。
他輕笑一聲,將帕子折好放了回去,想了想,把荷包系在了腰間。
賈赦和賈政確實一個比一個蠢,但這個未婚妻卻是真的有趣。
前世直接當面向他求愛的姑娘也并非沒有,但他都沒什么感覺。
賈敏原本也是如此。
可他只要想到賈敏踹了南安王世子一腳,腦子里賈敏的形象瞬間就鮮活了起來。
她不是那種會認命的姑娘。
就像當初遇上隆科多,她也是這樣尋求生機。
若是其他的姑娘,大抵也只能放棄清譽,大喊救命了。
林海叫來荀桑,讓他多注意些賈家姑娘的消息,有事立刻回他。
目前看來,想挑事的人還真不少呢。
至于南安王世子,明知賈敏是他的未婚妻,還動這些歪心思,林海當然是不可能忍下這口氣的。
不過南安王手里還掌著兵權,林海明著是奈何不了南安王世子的。
更何況,他正處于科舉的重要時刻,明年要回鄉參加鄉試,這對他很重要。
林海思來想去,還是打算高中之后再收拾南安王世子,最好是借皇上或是太子、大阿哥的手收拾他,總之賈敏和南安王世子的恩怨不能被爆出來。
一晃眼,就到了除夕。
這是林海過的第三個年,跟去年沒什么兩樣,祭祖,之后往各家親戚府里拜年。
去年皇帝大選,撂牌子的姑娘不少,林海外祖家張豐茂、張敏材兩個表哥都訂了親,張豐茂是長房次子,因他之前中了下三濫的招數,林海的大舅舅思來想去,給張豐茂定了個將門出身的姑娘,性子很是潑辣,婚期在今年二月初十。
也就是下個月。
林海來舅舅家拜年,被張豐茂拿未婚妻取笑,林海也不客氣,“還沒恭喜豐茂哥下個月就要迎娶嫂嫂過門呢。”
提起這個未婚妻,張豐茂頓時就泄氣了。
“如海,可不興你這樣的。”
林海微微一笑,“難道不是你先挑事兒?”
張豐茂噎住,“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話鋒一轉,“如海,聽說你今年想應鄉試?”
“嗯。”
聞言,張豐茂皺起眉,“你有把握嗎?”
“沒把握的事,我不會做。”林海淡定的喝茶,回道。
“行了二哥,如海還用得上你擔心?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張敏材好笑的道。
張豐茂想起自己院試落榜的原因,悻悻的登了堂弟一眼,“就你會說話?”
張敏材不理他,扭頭跟林海說話,“如海,我聽說你跟賈存周翻臉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海挑眉問道。
張敏材道,“我前不久參加詩會,樓上一群勛貴子弟在吃酒,好像……是南安王世子說的。”
聽到南安王世子這幾個字,林海神色微暗,“不必理他,跳梁小丑罷了。”
“誒,怎么回事啊?”看林海神情,張敏材就知道有事兒,“你跟南安王世子有過節?”
“南安王府原本有意為他家的世子求娶榮國公嫡女。”林海只說了這一句,張敏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張敏材哼笑道,“搞了半點,被你搶走了未婚妻,想挑事兒啊?”
“什么叫搶?榮國公本就沒想過將他女兒許給南安王世子。”林海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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