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雁看著滿桌子未動的好菜，將東西都打包好要帶回客棧，一邊裝還一邊說道：“這么好吃的東西，也別浪費了。這肉再燉爛些陶伯應該也能吃，對吧？”

        “帶著吧，陶伯瞧著得樂開花。到時你就說為師非得讓你打包帶走，你本來是萬般不情愿的。可好？”

        江雁雁瞧著他的笑臉，那彎彎眉眼怎么讓她手這么控制不住呢，想給他臉上來一拳。

        “不好。”她將東西都拿到自己手里，生怕他搶走般，飛速往前跑，丟下一句，“師尊記得給銀子啊。”

        “呵，”邵憐青笑出聲來，將那點茶水慢悠悠喝完，“感情我是個付賬的。”

        江雁雁歡歡喜喜地推開客棧的門，咋咋呼呼喊著，“陶伯，我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了！這些可都是我給你帶回來的，我師父還一直不準呢，說您牙口不好什么的……”

        她暗笑著，腳步不停地往屋內走，卻見到大廳角落里站了一個小丫頭，瘦瘦小小的，她蹲在那邊不知道在做什么。

        江雁雁猛的閉嘴，又見陶伯笑瞇眼睛走過來，將東西接過去。

        “讓你們不要亂花錢，外頭做的哪里有我的手藝好，還是雁娃娃貼心，靠你那個不靠譜的師父，我怕是得餓死去了。”

        江雁雁趕忙呸呸呸，“陶伯，你別亂說啊，不吉利的。”

        陶伯憨憨笑著，將東西收到小廚房里去，“雁娃娃還信這些，還是小娃娃。”

        “陶伯，那是誰啊？”江雁雁走過去，輕聲問。

        陶伯頭都沒抬，“那是林丫頭啊，你不認得，就是給客棧送菜的小丫頭。我跟她爺爺林老頭認識很久了，她爺爺今日不在家，我讓她跟我們吃晚飯，到時就你跟她睡吧。她才十一，一個人睡別晚上嚇著了。”

        江雁雁點頭，轉身去看那小姑娘，見她仍是背對著，頭似乎要鉆到身前那一堆菜里。她輕輕拍拍林丫頭肩膀，笑著說：“林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江雁雁，江水的江，鴻雁的雁。你一直在這蹲著作甚？我帶你出去玩啊？聽說今日外頭有煙火看，難得北境氣氛好起來，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啊？”

        “……”林丫頭只是沉默，眼神瑟縮著，半晌才慢吞吞說道：“江小姐好，我叫林莉，茉莉的莉。我可以不去湊那個熱鬧嗎？”

        江雁雁問，“為什么？煙火啊，小孩子不喜歡看嗎？”

        林丫頭咬唇，眼神盯著地面，細聲道：“人太多了，我害怕……”

        江雁雁心里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暗道：這還是個小社恐姑娘，真是可愛。

        “莉莉姑娘，我才來北境沒多久，最近北境莫名出了這樁事情，我也沒怎么出去過，也不知道北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況且都說北境萬象寺很靈，我還想著去求個簽呢。我要是都去不了的話，就等于白白來了北境，實在覺得可惜。”

        言語轟炸果然是最有效的，江雁雁看著林莉在她這番話里逐漸神色糾結，嘴角笑意更深。

        “莉莉姑娘，你就陪我去唄？我會好好帶著你的，不會讓別人傷害你。你只跟在我身后，就不怕那么多人了。”

        “好不好嗎？就當是陪陪我，我還從未看過煙火呢。之前都住在小村子里，好不容易見著大世面……”

        江雁雁輕搭著她的衣袖，手晃來晃去，耷拉著眼皮裝委屈，“莉莉姑娘，好不好嗎？陪我一起吧？”

        林莉默然片刻，扭捏地點點頭，幅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她嘴角帶了一絲笑，怯生生地偷看江雁雁，眼睛像小鹿一般。

        江雁雁瞧著她笑，越看越歡喜，心里只想著：她是陶伯的熟人，就等于是我的熟人，我得對她好一些。

        “喲，小徒弟在這拐賣幼童呢？”

        江雁雁瞪他一眼，氣憤道：“師父說什么呢！我和這小姑娘才差兩歲，我這是邀請小妹妹一同去看煙火！是想同她做朋友，朋友您知道嗎？”

        “哎，知道知道，你聲音小些，屋頂都被你給掀了。”邵憐青捂著耳朵跑遠，又看了幾眼那瑟縮的小姑娘，眉間夾著淡淡憂愁，“小姑娘，近來睡得可好？可有什么心悸慌亂之時？”

        林莉抬眼，快速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如實答道：“會有一些，爺爺帶我去看過了，大夫說是憂愁太過，讓我放寬心思多休息。我臥床休息了幾日，好轉許多。”

        邵憐青瞧她一眼，搖搖頭，從懷里掏出個東西到她眼前，“就當是遲來的見面禮，送給可愛的小姑娘。”

        江雁雁憋著笑，看向一本正經的邵憐青。怎么，師父這是對莉莉姑娘起了心思？

        她又轉頭看莉莉姑娘，見她雖瘦弱，但五官秀氣，氣質柔和，也別有一番風味，只是這小姑娘年紀未免太小，師尊都幾千歲的人了！實在可惡！

        林莉縮著手不敢去接，“不用了，謝謝您……”

        江雁雁一把搶過那銀色細手環，一陣呵氣擦拭，將衣服袖口都擦皺了才給林莉，見她推拒，不容分說地塞到她手里。

        “我給你擦過了，你就當是我送給你的。這可是真銀，不要白不要啊。”她說完，就拉著莉莉姑娘走了，路過邵憐青時還惡狠狠地拋下一句，“實在禽獸。”

        邵憐青疑惑轉頭，見兩人已經走了出去。他微微歪頭，拇指對著自己，語氣猶疑，“禽獸？我嗎？”

        他往四周看看，除了他確實沒別人。他攤攤手，無奈道：“好啊，養大徒弟，罵死師父，拆得一手好橋。”

        “雁娃娃和林丫頭呢？”陶伯笑嘻嘻端著菜出來，卻只看到邵憐青在那里撓腦袋，笑容逐漸消失，“我這菜都做好了，過會兒她們回來菜還得涼，熱多了就不好吃了。”

        “陶伯，江雁雁吐成那樣，她還能吃什么東西啊。”邵憐青伸出筷子去夾，被陶伯一掌揮開。

        “將你的爪子洗干凈再來吃。”

        邵憐青只笑，跑去洗了爪子又歡快跑到飯桌前，“陶伯，過會兒我們也去看煙花唄？北境難得這么熱鬧。”

        陶伯下意識要反駁，看了他幾眼，猶豫道：“她們還餓著……”

        邵憐青打斷他，“我徒弟身上有銀子，況且她怎么可能被餓著。不知夜市上花樣多些，她能不能吃點。”

        他見陶伯還要說什么，將菜一個勁夾到他碗里，“陶伯，快吃快吃！過會兒涼了不好吃，吃完我們去找她們，順便湊個熱鬧，好吧。”

        陶伯瞪他一眼，罵道：“你自己吃，我多大的人了，還要你夾菜，真是不像話。”

        “是是是，我不像話，您多吃些。”

        暖光燭火下，明明滅滅的燭火晃蕩，即便看不清晰，也能感知到邵憐青周身氣氛祥和，是難得的沉靜。

        “雁娃娃是個好娃娃，她無父無母的，又從南境逃難過來，活下來已是撿的一條命。你得待她好些。”陶伯末了，幽幽然嘆氣。

        邵憐青神色凝重，嘴角又扯出笑意，“我知道的，不然我也不會撿她當徒弟。這丫頭，擰得清，肯吃苦，又有幾分隨遇而安的泰然自若。只是她有時太愛多管閑事，話還很多……”

        陶伯敲他一腦門，“小娃娃話多不是應該的，倒是你，多大的人了，還經常跟她斗嘴，不嫌害臊。”

        “您這話說得，我還花這么多銀子養她呢，她吃得這么多。”邵憐青揉揉額頭，“您還真是歡喜她歡喜得緊，若不是年紀太小，只怕哄她給我做媳婦了。”

        “你亂說什么呢！你們是師徒，有違常理！況且那么小的娃娃，能給你禍害了。”

        邵憐青做哭臉狀，“都用到禍害這個詞了，您是多不放心我啊……”

        陶伯咳嗽幾聲，又道：“不過也是，你也該是娶親的年紀了，可有什么心儀的姑娘啊？我最近去沈大娘家問了，她說附近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你去相看相看？”

        邵憐青無奈嘆氣：得，這是引火燒身了！

        “哎呀，陶伯，煙火快開始了，咱們這就去找個好位置吧，不然得看不著了。”

        “先去找雁娃娃和林丫頭，哎，這門還沒鎖上呢！你著什么急啊！別推我啊！哎，你是小孩子嘛！”

        那邊江雁雁已經帶著林莉逛了一圈，這煙火大會的名頭早放了出來，如今夜市上攤子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看得兩人應接不暇。

        “這個好吃！糖葫蘆也不錯！烤鴨也是一絕，你一定得嘗嘗！還有那小巷盡頭的臭豆腐，外酥里嫩，不吃后悔一輩子！”江雁雁拉著林莉的手腕，帶著她從夜市入口一路逛，兩人走了小半個時辰，夜市街巷依舊長又長。

        林莉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弱弱開口，“江小姐……”

        “怎么還叫我江小姐呢，我師父家也不是什么高門大戶，當真是抬舉我了。”

        林莉急忙改口，眉毛都皺到一處，“江姑娘……”

        “叫我雁雁罷，江姑娘聽著怪生疏的。我們手都拉了，難道你還要疏遠我嗎？”她作勢擦一下眼角，一副可憐模樣。

        “雁，雁雁姑娘！你別哭！”林莉慌神了，手忙腳亂的要給她擦眼淚。

        江雁雁噗嗤一聲笑出來，也不逗她，只是拉著她接著往前走，“逗你的呢，我沒哭。我們去那邊看看，那邊好吃的更多。”

        林莉呆愣間眨巴眨巴眼睛，回想著：她剛剛是要說些什么來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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