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雁手里捧著一小碗豆腐花，豆腐花上淋著許許多多的糖膏，還有花生碎和軟糯紅豆。

        她遞給林莉，笑道：“嘗嘗，很好吃的，我從不騙人。”

        “你不喜歡吃甜的嗎？那給你買一份咸的怎么樣？她家攤位看著不怎么干凈，但其實是很干凈的，那器具上頭可能是陳年污漬，本就洗不干凈了。”

        “哎，你這丫頭，咋說話呢！我家可比別的攤位干凈，不買就走開點，耽誤我做生意！”

        江雁雁沒料到她這么小聲店家都能聽到，這周邊又圍了許多人，店家這么一喊她臉蹭一下就紅了，拉著林莉就要從縫隙里溜出去。

        “怎么了？”江雁雁拉不動林莉，紅著臉轉(zhuǎn)頭。

        林莉臉也通紅，眼神卻死死盯著那店家，囁嚅半晌，大聲喊道：“她沒說錯，你家攤位看著就不太，不太干凈！東西都堆到一處，小木桌上灑了一攤又一攤的佐料，看著，看著就臟兮兮的……”

        那店家目光越發(fā)兇狠，挽著衣袖就要沖出來，“小丫頭片子，找事啊你！”

        周圍行人見了，有攔著的，有看了這攤位幾眼不再排隊的，還有避之不及躲開的，場面一下子亂糟糟的，本就人數(shù)繁多的街市一下子更吵嚷起來。

        江雁雁回過神來，怕發(fā)生踩踏事件，借著法術大喊了一聲：“這位店家！”

        聲音震耳欲聾，附近的人都嚇得抬頭看這邊。

        江雁雁紅著臉，仰著脖子，聲音更大幾分，“這銀子給你，這事便算了了。”

        她拿出一錠銀子，重重按在那張臟亂小木桌上，動靜讓身邊人動作都一滯。

        那店家看著，臉上揚起笑，將銀子捧到懷里，“哎呦，小姑娘家不懂事。罷了罷了，你們走吧，下次可別再這樣了。”

        “你這攤位確實臟亂，到時真把誰吃出毛病了，你再后悔也遲了。”江雁雁說完這句話，拉著林莉就轉(zhuǎn)身走了，沒再管身后那些呆站著的人，同樣的，也沒注意到暗處那幾雙幽深的眼瞳。

        “哎，小姑娘，不與你計較……”那店家咬一口銀子，歡天喜地回到攤位。

        江雁雁拉著林莉走出許遠，見周圍人都無異樣，才松懈下來，手背碰了碰臉頰。她看一眼旁邊的林莉，見她也臉頰紅紅，當即笑出聲來。

        “你跟她說這么多作甚，我們就當沒聽到走了便是。瞧瞧這臉，都成猴子屁股了。”江雁雁捏捏她的臉，林莉微抬頭，看她的視線里帶著瑩瑩淚光。

        “怎么了？”江雁雁手頓住，轉(zhuǎn)而去擦她眼淚，“怎么哭了啊？她碰著你了？我去找她去！”

        “不是！”林莉急忙拽住她，哽咽道：“對不起，都是我，害得你白白浪費一錠銀子……浪費了好多錢……”

        她說著，哭腔更大了些。那一錠銀子可能得她爺爺賣幾個月的菜才能賺到，如今因為她多那一句嘴，害得江姑娘破財，實在是可恨至極。

        江雁雁擦著她眼淚，忽地一笑，輕柔撫她發(fā)頂，“這有什么好哭的啊，反正用的是我?guī)煾傅腻X，又不是我賺的，我一點都不心疼。而且我?guī)煾搞y子可多了，就這么點他根本不在意好吧。”

        她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是在滴血的。那一錠銀子她能買多少好吃的，住多少晚豪華客棧啊！就這么白白給了人，心里總是不舒爽的。但她這也算自己惹的禍，也怪不上莉莉姑娘。

        “真的嗎？”林莉抽抽噎噎地，鼻子都哭得通紅。

        江雁雁猛點頭，“真的，我還能騙你啊。你看，這么多銀子呢……”

        手中錢袋才拿到手上，一幫人就呼啦靠近，一陣推拉擠壓，江雁雁忙拉著林莉退到一邊，忽地感覺手里少了些什么。她低頭一看，那沉甸甸的錢袋已從右手不翼而飛。

        “靠！搶老子錢，真是不想活了！”

        江雁雁大喝一聲，幾步就要追上那伙賊人，卻被行人沖散，眼看著那伙賊人越走越遠，她也有些著急。可她好歹學了些法術，趕忙暗中下一道追蹤咒，反倒慢悠悠地拉著林莉走起來。

        “江姑娘！”

        江雁雁不滿地瞥她一眼，嘴巴扁著，“又叫這個。”

        林莉淚花都急出來了，拉著她衣袖，“雁雁姑娘！他們都跑不見了！”

        “沒事的，莉莉姑娘。讓他們跑嘛，我能找到的。”

        她沖莉莉姑娘狡黠地眨眨眼，又笑：“過會兒帶你看場好戲。”

        林莉懵在那里，木偶般被她牽著手往前走，等回過神時看到江雁雁正叉著腰，兇神惡煞的模樣，頭上發(fā)簪都甩歪了些。

        “好啊！偷東西偷到了老子頭上，我今日就叫你們看看，在北境，誰的錢不能偷。”

        她三拳兩腳將人給制服，撕下他們的腰帶將他們手腳綁住，掂量著失而復得的錢袋子，笑得張狂。

        “還敢不敢偷老子的錢了？”

        “不敢了不敢了……”賊人慌張搖頭，實在沒料到撞上個狠角色，誰能想到看著瘦小的丫頭，力氣竟然這么大，連他們?nèi)齻�大男人合力都未能制服。

        江雁雁拍拍他的臉，罵道：“記住了，以后我和這位姑娘的錢，你們都不準偷，否則我見你們一次，打你們一次。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賊人慌忙點頭，仿若怕了這位祖宗，臉被拍得發(fā)紅也無甚在意，反倒將頭越低越深。

        “知道了就好，你們偷東西，應當好好懲戒一下，我將你們在這綁一個時辰，不為過吧？”

        江雁雁靜靜等著那幾個賊人回復，賊人們面面相覷。

        一人弱弱開口：“不如，女俠，半個時辰可好？”

        江雁雁冷笑，“一個半時辰。”

        “這還能加的！”

        “你能減，我就不能加了。這不是打商量嘛，你怎的還急了。”

        “那能商量嗎？”某賊人眨巴著眼睛問。

        江雁雁笑意更深，“商量自然是能商量的，答應不答應就得看我心情了。”

        賊人臉上一亮，他們自然也不想被綁在這里，被人看到了顏面盡失不說，那官府本來就在抓他們，在這待一個時辰不是等著入大牢。

        于是他們開始夸贊江雁雁，言辭之懇切，與之前那般囂張模樣判若兩人，林莉在一旁都看呆了。只有江雁雁笑得歡，前俯后仰的。

        賊人以為他們馬屁拍到位了，央求道：“姑娘，你行行好，就放過我們這次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有事的……”

        江雁雁嗤笑，“你上有老下有小，還去行竊，你怎么想的啊？”

        “我知道錯了，我們都知道錯了……”

        “你們害我們沒了逛夜市的心思，好好在這待著吧，待一兩個是時辰的，多吹些冷風，醒醒腦子。”

        江雁雁說完，徑自拉著林莉離開，還順帶去官府報案，讓他們?nèi)プ侥媚腔镔\人。官府找了許久，這幫人如同泥鰍到處鉆，他們找起來實在不容易，這下在某小姑娘的幫助下將其捉拿歸案，正打算去大廳道謝，大廳除了兩杯未動的茶水，糕點已被盡數(shù)吃完了。

        此刻兩人正坐在屋頂上，望著遠處朵朵綻開的煙花。

        “你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小，心卻狠，他們這許多盜竊案加起來，估計得關上三年兩載，若他們家里真有老小，我豈不是把人逼上了絕路。”

        林莉沒回話，遠方煙火倒映在清澈眼瞳里，抿著唇猶疑。

        “他們既然走這條路就應該想到如今結果，做錯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江雁雁默然片刻，遠方煙花簇簇，喧擾聲潮水般席卷而來。

        她還有些話沒說出口，那些人的家屬，官府會負責安置，且她也留下了些碎銀，留了張紙條說給那些人家中的老小。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想說，反正她就是不甘愿說出口，況且他們本就是罪有應得。

        “雁姑娘做得很對，雁姑娘有錢對銀子可能沒什么概念。但我是窮人家的孩子，知道賺錢不容易，對于那種人就更痛恨些。他們確實是該到官府里好好反省的，雁姑娘不必在意。”

        江雁雁猛然轉(zhuǎn)頭看她，見她驚恐轉(zhuǎn)頭又回首，去看前方煙火。

        沒幾時，煙花散盡，喧鬧也逐漸停止。滿天星光下，江雁雁撐著腿站起身，笑著朝她伸手，問道：“我們回家？”

        “嗯。”林莉縮著腦袋將手遞過去。

        月色下，兩個搖搖晃晃的背影相攜離去，朝著某一盞燈火。

        拐角里出現(xiàn)個素白身影，面容俊美，難辨雌雄，輕笑的聲音卻暴露了他男子身份。

        “小徒弟，拐女娃娃倒有一手。”

        身后又有個拄拐老頭重重敲一下男子后腦勺，罵道：“怎么說雁娃娃呢，當師父的，能不能挑好話說！”

        “哎呀，陶伯，人都要被你敲傻了。小徒弟拐都拐了，我說句話還不行！啊，別打了，我不說了，我閉嘴好吧！”

        邵憐青小跑著，看到后頭拄拐杖追上來的陶伯，又會放慢腳步等他，等拐杖要打到身上才苦著臉跑開，背身又偷笑。

        兩人就這么走走停停回到了客棧，邵憐青轉(zhuǎn)去江雁雁房外看了看，見兩個小姑娘睡得昏沉，便輕掩房門，悄摸走了。

        他坐在床邊，衣衫半褪，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來，來人氣喘吁吁，看他這模樣，似乎吞咽了下口水，忙雙手擋著臉。

        “你這是……要將為師也拐走？”邵憐青下巴搭在右手掌間，含笑沖她仰頭。

        他倒不生氣，他門閂都沒掛上，還想著過會兒去鎖好的，現(xiàn)下倒好，直接省去這步驟。

        江雁雁捂著眼，微仰頭，“師父！你快去看看莉莉姑娘吧！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從床上爬起來，面無表情跟我說她要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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