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紅樓45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 因此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這幕后之人的目的,顯然是沖著新帝來的, 是想要打壓新帝的威望, 從而讓他掌權之路不順,或者徹底失去獨攬大權的機會。
這事辦得很漂亮,皇帝身邊出現了蛀蟲, 讓恩科變成了驚天的舞弊大案。
想必為了把這次舞弊案做得足夠規模,幕后之人一定賣出了足夠多的題目,這才接二連三暴露在了瑞王和康王面前。
而他們也是相當敏銳之人,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并展開了調查。
等考完結果公布出來,起碼有一半的人會被證實, 他們的成績是假的, 他們并沒有這個實力。
然后就是學子們被煽動,聯合起來鬧事, 皇帝迫于壓力, 讓人清查舞弊案, 查到的結果居然是自己身邊的太監。
從古至今內侍和外戚都是敏感的話題,本朝對內監的使用到了一個極端, 雖然他們不參與朝政,但他們掌握了內廷,皇家的一切供奉都由他們管理,包括宗室的吃穿住行, 婚喪嫁娶。
皇室強勢的時候,他們只是奴才,可一旦皇室頹微,他們很可能反過來噬主。
這樣的現狀讀書人都心里有數, 但這說到底是皇家的私事,和朝廷牽扯不上關系。
而且有意思的是,本朝皇室是唯一一個不由朝廷稅銀供養的皇室,他們所有的花費,皆從內廷出。
而內廷的收入來源多種多樣,有開國之初劃分過來的屯田,有經商做生意參與投股,也有各個地方的孝敬,比如說皇商。
皇商和內廷做生意是不掙錢的,甚至還每年要給內廷交一大筆費用,但只要他們成為皇商,某種意義上就是壟斷了這一行業在京城的生意。
比如曾經李家的花木,宮里用他家的,那皇室宗親肯定也選他們家,勛貴當然跟著走,大臣也不會換其他人家。
光是這些,就已經賺得盤滿缽滿,名聲打出去了,全國那么多富貴人家,誰不會選擇李家而屈就其他家?
宮里需要的各種所需,都可以這么操作,所以花費的沒有想象中的多。而本朝的皇室人數還少,基本每封一個爵位,都要分出去一點,但他們死后也是會收回的,畢竟爵位是降等而襲。
經過百十年的發展,內廷已經成為了一個龐大的經濟體,供養著所有皇室宗親,以及宮里內廷無數太監宮女。
這也可以說是盤踞在皇帝身邊一個龐大的勢力,某方面來說,可以和朝臣相抗衡的,前面陳公公就曾被派去當監軍,雖然期間他只看著,充當皇帝的眼睛,并沒有任何干涉的舉動。
但有一就有二,皇帝寵幸內監是自古有之的傳統,那些讀書人對此相當警惕,生怕他們侵吞自己的領地。
所以一旦發現科舉舞弊是因為皇帝的不謹慎,讓身邊太監鉆了空子,那么新帝的聲望將大受打擊。
朝臣們對待新帝,肯定不會像對先皇一樣順服,而是保持著警惕心。
有人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打壓皇權,擴大朝臣的權力,好達到宋朝那般君王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局面。
而有些朝臣純粹是不信任新帝的能力,覺得他容易受到蒙騙,對于他做的所有決定,都會思量再三,要是覺得不合適了,就會強烈反對,甚至推諉不干。
他們的理由也很正當,因為他們覺得是錯的,為了防止皇上犯錯,這才不做的,他們是忠臣。
所以說,只要這次舞弊案真的如幕后之人謀劃的那樣成功了,那朝臣的人心就散了,新帝完全壓服不了他們。
這不僅是對新帝的打擊,也是對上皇,太子和瑞王的打擊。
要是新帝做不了決定,那他們的改革如何實行?難道靠陰謀算計嗎?
可笑!
朝廷大事是堂皇大道,必須是陽謀!
所以這事必須掐滅在搖籃里,還要把幕后之人揪出來。
新帝為了拖延時間,果斷地把放試卷的藏書樓給燒了,然后又在登基不久,尚未坐穩的情況下,就對內宮進行大清洗。
其實這種事每任帝王上位都會干,畢竟之前也說了,內廷可謂是掌握了皇室的一切衣食住行,不把這地方徹底掌握在手里,怎么可能誰的安穩。
所以清理蛀蟲,排除異己,就是皇帝們時不時要干的事。
這也是經過這么多年,內廷發展得還不錯,沒有完全被腐蝕的原因之一。
畢竟他們不是朝臣,只是皇家的奴才,主子不高興是可以隨意處理的,甚至都不需要借口。
再加上他們很少有后代,太監就不用說了,女官也一樣,成親了就要離開內廷,能在宮內和內廷任職的,都是沒有家小的,所以他們沒有家族的負累,或者說,即便有也不是他們親生的。
內廷的體系完善,又有足夠的錢給養老,所以很多宮女太監把這當成了鐵飯碗,忠心耿耿不說,也會相當地克制。
也因此,內廷道目前運轉順利,即便御史常常彈劾,也沒影響到他們的地位,這都是一波波清查的結果。
但像新帝這樣,剛登基幾個月,人頭都沒熟就開始清洗,也是少有的。
好在上皇還在,他的人聽命配合新帝行動,這才完成了這件事,沒有虎頭蛇尾。
不然新帝不僅在朝中,就是在內廷的權威也都要沒了。
想到這些,新帝怎么能不惱怒,這簡直是把他往絕路上逼,沒有權利的皇帝,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而不能幫著實行改革,不說上皇和太子,就是瑞王都會對他有意見了。
而他也沒臉再活下去,大哥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結果穩操勝券的機會,就因為他的一個疏忽,就全毀了,他還是自殺謝罪吧!
所以新帝一定要查,還要幕后之人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相比于他的驚怒,瑞王則要冷靜多了,提出了一個問題。
“五順子死了,高木和六福確實不知情,那么吉祥呢?他居然什么都沒干,這里面一定有蹊蹺。”
康王臉色不變,“據他自己說,他嚇壞了,舞弊可是大罪,他不敢做?梢膊桓颐髅嫔戏纯垢吣荆卤粴⑷藴缈冢拖氲搅搜b病的法子。我查看了太醫院的記錄,也問了為他診病的太醫,是真的。他確實病了,燒了好些天一直不見好,之后就挪了出去,現在雖然退燒了,但也渾身無力當不了差。”
“高木怎么說?他對吉祥的行為就沒有懷疑?”新帝即便生氣,也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
“高木覺得他只是騙錢而已,多一個少一個沒差,吉祥病了就病了,他沒放在心上。”康王扯扯嘴角,怎么有這樣的蠢貨,干壞事還大咧咧的,結果現在成了替罪羊。
這就是心態上的差別了,他把自己當成騙子,而不是殺頭的罪過,所以輕易放過了吉祥。
然而不管他什么心態,這些事都是他造成的,必死無疑,就連他養父高公公也因此受到牽連。
“重點審這個吉祥,他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絕對不會把命交到高木的善心上,他一定知道點什么,瑞王對此很確信。
康王點點頭,“我這就下去親自審!币彩嵌⒅囊馑迹诘玫骄索之前,不允許這人再被害死了。
康王的手段,是經過幾十年磨練出來,豈是一個小小的太監能抵抗的,因此沒多久,他就交代了一切。
吉祥是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平時連御書房的范圍都接近不了,就在通往后宮的一條走道做日常的打掃。
高木會選擇他,是因為高木曾經幫過他,而他也表現得對高木很忠心,再加上沉默不愛說話的性子,高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
而吉祥雖然不愛說話,但他卻是個聰明人,看透了高木是色厲內荏的性子,平日里小毛病不少,大問題不敢犯。
但他有一個做大內總管的養父,沒人會揪著他的小問題不放,因此就投靠好尋求一個靠山。
此次高木拿出來的紙團,他看到了,心里也明白這是廢棄的題目。
按理說,既然是假的,就像牛桐想的那樣,倒霉鬼發現自己被騙了,也不敢聲張,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所以這也不算大事。
畢竟外面的學子被騙,怎么可能和內侍扯上關系呢,所以吉祥沒有提醒,拿了高木的腰牌,打算出去轉一圈,回來就說他沒辦成。
然而就在他某天當差偷懶的時候,躲在墻根底下休息,居然聽到了有人密謀,要把假的弄成真的。
吉祥生生嚇出一聲冷汗,知道原本的計劃行不通了,只要他出宮,就會被懷疑和舞弊有關,所以他思來想去,就把自己弄病了,然后從宮里挪到內廷養病的地方,全程沒接觸外面的學子。
他這套說法還蠻可信的,但他面對的是瑞王康王這樣的,一點點小破綻就能揪住他的尾巴。
他憑什么敢讓自己安然養病,而不是防著高木下手弄死他?
正好他也病了,就直接病死了多方便。
除非他心里明白,高木就是騙騙錢,并沒有把這當成多大的事,所以在不在意他在這節骨眼上病了。
說到底他的聰明還是淺顯了點。
既然交代了,吉祥為了活命,自然積極地配合,雖然隔著一堵墻,他并沒有看到密謀的人,但他聽到了聲音。
而他恰好還認識這聲音,誰讓他是在御書房外打掃的,對于主子身邊的貼身嬤嬤,面貌和聲音是認識的。
而這人是方太嬪身邊的人,是她從家里帶來的貼身嬤嬤方嬤嬤。
方太嬪是上皇的嬪妃,內閣方學士的孫女,當初她進宮的時候,方學士已經是從二品大員,因此她一進宮就封了貴人,不過半年晉升為嬪。
可她和上皇的年紀相差很大,宮里皇后貴妃妃位都不少,而且她們還有成年的皇子,所以即便她家世出挑,也在后宮默默無聞。
再加上后期太子出的事,上皇沒心思在后宮,有時間也是去甄貴妃那里,迷惑她和幕后之人。
所以要不是吉祥提起,還真沒人記起這個人。
搞舞弊這事,肯定不是方太嬪干的,她一個太嬪搞這些干什么,又沒有任何好處。
即便皇帝廢了,她又沒有兒子,所以這事肯定和方閣老有關,方嬤嬤是方家出來的,聽方閣老的話不是很正常?
沒想到方閣老倒是厲害,能把勢力范圍擴展到慎刑司,要知道那里一向是皇帝的地盤,要是宮里誰敢伸手,皇帝一向不留情面。
而方太嬪甚至都沒掌握過宮權,卻能在上皇的眼皮子底下收買慎刑司的人,不得不說,手段不俗。
折騰了這么久,總算揪住了這狐貍尾巴。
在新帝的配合下,康王直接帶人去了后宮拿人,審問出了她們和方家聯系的內線,然后派人包圍了方閣老家,直接查抄。
由于動作太快,方閣老都沒來得及掩蓋證據,被他們抄出他和此次副考官的通信。
此次科舉的主考官是新帝的心腹,禮部尚書文景,副考官有兩位,其中之一就是方閣老的心腹。
他們這么做也很簡單,就是想要擴大內閣的權力,打壓皇權。
新帝他們猜對了,這更叫皇帝生氣,在朝堂上大發雷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所有閣老都罵了一遍。
身邊的同僚居然在科舉上舞弊,而他們居然一無所知,還能不能當這個閣老了?
本朝一共有八位內閣學士,為皇帝顧問,輔佐皇帝處理各種大小事務。在內閣學士之下,是各部門尚書,總管一部事務。
內閣學士沒有具體的管轄內容,但他們也什么都管,所以科舉出了問題,首先是禮部得負責,然后就是內閣了。
之前太子大開殺戒,已經誅殺了兩位閣老,剩下的要么是上皇心腹,要么做事嚴明,沒有差錯。
而方閣老就是心腹之一,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敢做出這種事,而剩余五人,每一人覺察,這豈不說明他們無能?
閣老們恐慌又無奈,只好跪下來請罪,兩個年紀較大的甚至提出了告老以贖其罪。
他們不得不這么做,如果沒有人主動站出來,那皇帝是不會善不甘休的,這可是閣老帶頭舞弊,他們得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
另外,這也是陷害皇帝,明晃晃爭權,哈,都這樣了,還不乖乖空出位置,給新帝的心腹,是等著盛怒的皇帝清算嗎?
他們主動請辭,還能落個好,至少不被牽連獲罪,順便也給另外三位閣老賣個好,算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了。
果然,皇上壓根沒有挽留,直接恩準了,然后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點了五個人出來,擔任新的閣老。
毫無疑問,這些人必定是新帝的心腹,即便以前不是,現在也是了。
你都是人家提拔上來的,還能和他對著干嗎?
這樣一來,閣臣中八位有五位是皇上的人,一位公正不阿,兩位是上皇的人,在上皇的默許下,聽新帝的吩咐。
簡單來說,新帝已經是一言堂了。
他成功掌權的第一道圣旨,就是開海禁,來回拉扯了幾個月的大事,就這么輕飄飄決定了,此時再也沒人敢反對。
聽完這一系列的經過,桑語就一個反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黃雀的身后,還有一位獵人吧?
新帝什么都沒損失,就順利掌權,而且是一言堂,短期內他做的任何決定,都沒人敢反對。不然皇上就該疑心,他是不是和方閣老一樣了,想要陷害皇帝,削弱皇權。
而有了這個過度,新帝徹底掌握朝廷,不是很容易的事?
哦,他還順手清洗的內宮,掌握了內廷。
桑語眨巴著眼,幾乎用氣音道,“是那位設的陷阱吧,是吧,是吧?”引著方閣老往下跳。
瑞王笑而不語。
桑語瞪大眼,“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牛桐那事,不會是你故意撞上去的吧?不然就那么巧,正好選中了你?
哦,還有等在那里的康王,和正好被發現居住在桑家的毛舉人……
這是某些人自導自演,可比巧合更有說服力。
瑞王不動聲色,可也沒反駁。
桑語一拍額頭,好的,一個個都是老狐貍。
早該想到的,新帝要掌權,自然要先拿閣老開刀,而上皇避出去,絕對不是因為什么內宮清洗,純粹是那些閣老大部分是他的心腹。
他在新帝不好動手,所以他跑了,意思就是,新帝選誰都行。
皇家已經磨刀霍霍了,方閣老還野心上頭,自己跳出來,關鍵還拿科舉舞弊搞事,他不死誰死。
至于剩下的人,他們真的沒把柄在新帝手里嗎?
桑語還沒忘了瑞王以前是干什么的,皇家的暗探不可能不監視閣老,現在到了忠順親王手里。
可這件事他全程沒參與,很難說不是從一開始他就布置好。
而他才接手多久,想必這番布局,是由瑞王先開頭的,具體實行才輪到了忠順親王,為了不讓大家看出,這是皇帝設好的局,所以忠順親王全程沒出面。
畢竟雖然暗探叫暗探,但朝堂上混了很多年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數。
桑語為方閣老默哀,政治這玩意兒它不分對錯,就是看誰棋高一著而已。
不再糾結這個了,桑語詢問起關于科舉的安排。
“時間不變,不能叫學子們一再失望!比鹜醯。
之前不是推延到半月后嘛,明日就是半月后了,而這半月,從內宮到朝堂,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估計都沒誰關注科舉的籌備工作了,居然還能時間不變。
只能說,皇帝和瑞王康王盡在掌握,連時間都掐得剛剛好!
“那好,那我回去關照一下我的族人!鄙UZ說著起身就要離開,被瑞王一把拉住。
“用過了就扔嗎?你都不想陪陪我?”瑞王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溫和,可語氣里卻滿是委屈。
桑語打了個哆嗦,擦擦手上的雞皮疙瘩,“別,千萬別這么說話,瘆得慌。”
瑞王一頓,笑容加大,就好似百花盛開一般,聲音輕柔帶著磁性,聽得桑語心里酥酥麻麻的。
她身體一轉,在瑞王身邊坐下來,好吧,她就是如此受不住美色的誘惑。
瑞王失笑,“你這么配合,我想的招豈不是都用不上了!
“不用想著套路我,只要你一直這么好看,我就永遠愿意看你!鄙UZ眨眨眼,托腮盯著瑞王的面容不放。
瑞王……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我只有容貌吸引你嗎?”
“除了這個,還能有什么?”桑語驚訝。
瑞王更委屈了,“才華?”
桑語搖頭。
“能力?”
桑語繼續搖頭。
“對你的情意?”
桑語頭搖到一半頓住了,“好吧,我承認,我喜歡你對我的好!
是的,她就是這么現實,喜歡瑞王好看,喜歡他對自己好。
如果瑞王不好看,她這個顏狗不會動心,如果不是穿越后瑞王處處護著她,她也不會讓自己動心。
別說愛情不能控制,桑語認為,她可以,完全能做到冷靜自持。
這不是有了足夠的安全感,覺得喜歡瑞王是一件好事,并且隱隱發覺自己能得償所愿,她才敢大膽地放開自己。
說到底,桑語就是個膽小鬼,在愛情方面,她只有感受到了足夠的愛意,卻在現實層面確保自己不會被辜負,才敢用心去愛。
桑語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就好像有千百次的經驗,能對感情掌控自如,但這就像她會寫毛筆字,會八股文,會各種有的沒的技能一樣,自然而然就有了。
桑語探究過了,頭疼,就放棄了。
反正她知道,這對自己有好處就是了。
她是個現實的人,也是自私的人,誰對自己好,她就對誰好。在保護自己不受傷的前提下,去愛去保護他人。
桑語覺得自己沒錯。
而瑞王也覺得沒錯,甚至相當地縱容。
他不在乎桑語對自己的喜歡是怎么樣的,也不在乎那看似現實的考量,他就是愿意對她好,讓她好,一切為她好的事都愿意去做。
而也正是這樣的他,徹底讓桑語放開,愿意去愛。
不能說天作之合,只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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