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國雪厚。

太子秦晉不愿意路暗道去見母妃。

太冷。

上次見完，風寒加重。

他回來也有點回過味。

就算是因為皇后懷孕宮中人懈怠，沒有提供炭盆什么的，自己一直有給母妃提供很多銀錢。

太子秦晉錢不夠花，除了他喜歡養門客之外就是他還要額外供應母妃的花銷，他心疼母妃冷宮孤苦，暗中每個月都給母妃很多錢。

就算皇宮里不給供給了，自己這邊肯定不會斷的。

可是母妃宮殿卻那般冷，明知道他生病了。

母妃是為了作給他看。

相比那些他身體不是更重要的嗎？

反正母妃說她會有動作，讓他避嫌，他就避嫌好了。

他也收到了熙國和申國都要攻打北原的消息了。

母妃這時候讓他去北原，不是要讓他死得快嗎？打戰可不是鬧著玩的。

雪天，約了清清散心。

寒江，大船，暖爐，小紅棗烤焦放進茶中，自有一種香甜。

白皙玉手，持著銀夾子，夾著小紅棗，讓人迷離。

窗外，有湖有雪，一片美景。

果然美景佳人，心情就好很多。

軟塌上香軀入懷，有第一次，第二次就自然許多。

清清經歷了人事，少了那份稚氣，多了女人味道，柔、媚、軟、水。

然而這樣的時候，太子秦晉腦海中還是別人。

多情之人終無情，深情之人最絕情。

窗外，孤舟，侍衛，寒江釣。

……

冷宮。

德嬪得知太子居然不來見自己，反而去見了歷宰相次女。

恨的只咬牙。

她不怪太子，把這筆賬都放到了厲清清頭上。

皇宮里。

皇后有孕。

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喜氣洋洋的。

小太監小圓子干活走路都飛起。

端著東西腿腳麻利的跑著。

被老太監罵了一句毛躁。

皇后這幾日都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孕吐都沒有多少次，只是偶爾遇到味道特殊的才會想吐。

她自己都有點懵懂，居然真的懷孕了。

肚子里居然真的有一個新的生命。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整個人都有點懵懂。

她原本是個很清淡和利落的人，可是懷孕后，她身上就莫名多了溫柔感。

那種柔軟的溫柔，充滿光輝，讓人舒適想靠近。

繁衍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往高里說，是非常神圣的事情，因為繁衍關系著人類的延續。

往小了說，是非常平常理所當然的事情，好像只要是活物就會繁衍，與生俱來，如果沒有繁衍技能，那么很快會在歷史長河消亡，根本不可能流傳下來。

對個人來說，尤其是頭胎，第一次懷孕的女子，那種感覺，無語言表，激動，興奮，又不敢太激動，太興奮。

想起來心跳都會加快，臉上不自覺帶笑。

就是撫摸自己的肚子的時候，都要輕輕的，害怕打擾孩子。

每天數著日子過，盼著孩子早日出生，又忍不住一點一點的多與孩子共同在一起長久一點。

皇后很開心，也很小心。

但是她能感覺到，她肚子里的生命很健康。

真的。

向來理智的皇后，在懷孕之后，也感性起來。

源源不斷的往北原送了好多東西，荊皇要攔，皇后還生氣。

皇后從來都很講道理的，懷孕了忽然不講道理了。

荊國后宮還是相對簡單。

嬪妃不多。

唯一生過娃的德嬪在冷宮待著，基本不出現。

還有兩個妃子，雖然不在冷宮，但是也差不多，皇上就是給了俸位，人基本沒有見，已經就成為后宮老媽子，不好不壞。

皇上是個工作狂，基本只會去皇后那，宮里也沒有太后，反正皇上做主。

后宮還是很干凈的。

可是就這樣干凈的后宮，皇后今日在樹下散步的時候，都忽然滑倒。

就是有一塊地，平日好好的，今天不知道誰多倒了一點水，多了一層薄冰。

皇后一腳踩上去，摔的個屁股朝天。

所有人都嚇壞了。

立刻宣太醫。

于此同時，有宮女自盡。

冷宮德嬪在靜靜的等待消息，她這么多年下棋，自然是有很多棋子的。

聽到宮女自盡，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盤棋的棋子太多，少幾顆也無所謂。

冷宮位置不好，一天照不到太陽，唯獨傍晚，一縷夕陽，總會從窗戶角落跑進來。

斜斜的一道。

紅紅的。

殘陽如血。

照在德嬪的棋盤上。

她蒼白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后宮不需要多一個皇子，一個足以。

她當年懷孕多苦，臉胖了丑了，沒有人關心。

憑什么皇后懷孕，一舉一動所有人都要關注。

如果你從未擁有，或許不懼失去。

可是讓你擁有過，再剝奪掉，你才能體會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

德嬪想起來，自己年少的時候跟著家中長輩參加宮中花宴，自己被姐妹陷害跌落湖中，跌跌撞撞爬出來，瑟瑟發抖。

皇后娘娘頭戴鳳冠高高在上，明明容貌一般，甚至不如在場好多女子，笑起來卻溫柔似花，就像是那朵很大朵的茶花，干凈好看雪白明亮，她給自己穿了一件斗篷，把自己包裹起來。

皇后娘娘幫了自己。

可是她心底只有妒忌，她是庶女，她容顏無雙，她笑，也只能低著頭。

那一刻她喉嚨發緊，她發誓，她要報仇。

她發誓，她也要成為皇上的女人，讓所有人都尊敬自己，還有讓皇后不再笑的那么純粹明媚。

此刻她一個人下棋，忽然又想起那時候皇后的笑容。

她想，那一刻，她愛上了皇后的笑容，她像是水里的蟾蜍。

太久了，她都不記得皇上長什么樣，卻仍舊記得皇后的笑。

皇后平常干凈大氣整齊，如果有來生，她希望自己是那樣，向陽而生，成為嫡女，明明亮亮。

……

她的棋沒有下完。

冷宮被真正封起來了。

荊皇不需要找證據，皇后摔倒，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閑雜人等都可以委屈，不能委屈皇后。

門窗被釘起來，最后一抹殘陽也被蓋住了。

黑暗中，德嬪笑了，她不后悔。

誰讓那么多人都笑話我，只有你幫我，這世間，好人就是好利用，活該被欺負。

……

皇后宮殿。

荊皇嚇的六神無主，表面冷靜嚴峻，可是實際慌亂無比，他抓著皇后的手一直在顫抖，在顫抖。

“阿羽，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他說“的”這個音，牙齒都在打顫。

他不敢想，如果有事，阿羽會承受不住。

如果阿羽不在，他不敢想，他會如何。

他很努力，很盡責，那是因為他身邊有阿羽。

皇后此刻靠在床上，也非常緊張，太醫不敢說沒事，畢竟懷孕初期摔跤，摔流產是常事。

哪個后宮沒有幾個流產的妃子啊。

皇后抓著皇上的手，用力的抓著，就這樣的時候，還是她開口安慰皇上：“皇上，沒有事，不要怕，我們的孩子好好的，我能感覺到。”

她掙扎著抱著皇上，拍打皇上的后背，感覺到皇上更瘦了，瘦的后背脊柱凹進去。

“我們的孩子會沒事的，這是阿七和明正給我們祈福得來的孩子，年輕人陽氣足，他們還給我寄來了很多部落孩童穿過的小衣裳，小鞋子，真的沒事，當時我走的時候，手里正好抱著一件小棉衣，摔倒的時候，坐在棉衣上，沒有碰疼，孩子沒事。”皇后一句一句的安慰皇上，何嘗不在安慰自己。

她就是這樣一個要強的女子，皇家長女，哪怕這樣的時候，她心中比誰都驚恐，卻還是不愿意說一句不好。

她不想說不好的話，她很好，孩子也很好。

言語是咒，不好的話，不要隨便說。

良言三冬暖，惡語六月寒。

“皇上你看，阿七送來的這些小衣服真可愛，還有帽子，小鞋子，上面還有虎頭，這個有補丁的棉布，是孩子的尿布，雖然有補丁，但是很軟，這些衣服都是部落小哥哥小姐姐誒們穿過，火氣很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乖乖的，就等著足月出來呢，到時候，皇上您給孩子穿衣服，要輕輕的，手勁不能重……”

皇后絮絮叨叨，滿床擺著孩童的衣服鞋子褲子。

荊皇不停的點頭，淚水卻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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