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怎么樣？”

        “回稟將軍，只有兩百人還在，剩下的傷太嚴重，加上一路奔波，有幾個昨天晚上沒有熬住”門都抬眼看了一眼沈立新，沒再往下說。

        沈立新頓了片刻，抬起手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死了的兄弟把尸骨帶好，回到北陽帶給他們的家人厚葬。”

        門都領命，正欲退下的時候看見沈立新泛黑眼圈，忍不住開口：“公子您也休息吧，這一路上您就沒有合過眼。”

        “退下吧。”

        沈立新靠在椅子上，年少時隨父親上戰場，每次父兄回來都是大獲全勝，卻全然沒有欣喜之色。他還問母親，為何父親打了勝仗還不高興呢？

        母親溫柔地撫著他的頭：“戰爭哪有勝負之分，天下之人，哪個不是人生父母養，最后妻離子散，流離失所。”母親看他似懂非懂的眼神，微微笑了笑：“為將者，應為天下無戰而戰，而非為勝而戰。”

        沈立新看著門外來來往往一步一拐的傷員，還有被抬出去的人，一字一句，每一句都像是利劍剜心刮骨，痛不欲生。

        可是這一戰，無論以什么為代價，我必須贏。

        他輕輕地閉上眼，似乎有晶瑩的東西劃過，轉瞬即逝。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一場大火就要吞噬所有，一把利劍又向她刺過來，父親的身影越來越遠

        “不要，父親！”

        小團子猛地醒來，額間全是薄汗。慌亂起身的瞬間，扯得胸口的傷口又沁出了鮮血，“嘶”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門口的門都聽見屋里的動靜，推門而入，看見錯愕的團子，眼神中竟有幾分欣喜：“你醒啦？”

        團子迷茫地看著他：“你是誰？我在哪？”

        門都微微笑著：“說來話長，你別亂動，我去叫公子。”

        看見沈立新的時候，夏桑遲疑了片刻，之前的事情一下子涌入了腦海，看見她憤恨的眼神，沈立新緩緩開口：“看來是想起來了。”

        他黑色的眸子寒星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你要做什么？”團子戒備地看著他。

        沈立新坐在椅子上，語氣帶著嘲諷：“你在我面前倒下，我救了你，你不應該道謝嗎？”

        夏桑冷哼一聲：“你殺了我的父親。”

        “他是自刎而死。”

        “可是沒有你，他就不會死。”不知是憤怒還是傷心，夏桑的眼神一下子充滿了淚水，直直盯著他。

        沈立新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飄落到她肩上沁出的鮮血：“既然選擇活下來，就愛惜一些自己的身體。”

        夏桑不明白他的意思，沈立新起身扔給她一瓶藥：“自己涂吧。”

        沈立新似乎一句話都懶得和她多說，轉身推門出去。

        “公子，她怎么辦？”

        “找個人給她送飯，其他的不必理會。”沈立新緩緩開口。

        夏桑看著他扔過來的藥，想起來自己費盡全身的力氣，在濟州城門攔住他，馬車緩緩離開，她以為她就要這樣死了。卻在最后一絲力氣散盡的時候，他一身黑袍，緩緩向自己走來。

        父親臨走前交代的果然沒錯，他會救我。

        可是殺我的是他，救我的也是他。

        夏桑想不明白，索性懶得去想。他說的對，好不容易活下來，要先養好身體。可是這到底是哪？

        她抬手輕輕拉開衣領，這衣服似乎也不是她身上的衣服。灰布長袍，大了這么多，一看就是男子的衣服。她愣了片刻，難道是他的衣服？

        她忍者疼痛把傷藥灑在傷口，這個要竟然十分有效，感覺冰冰涼涼，疼痛很快就緩解了。她微微一笑，悄悄把藥藏在了身上。

        想起父親，夏桑皺了皺眉。想要報仇，想要殺了那個閻羅王。可是

        外面不斷傳來匆忙奔走還有極為痛苦的呻吟聲，夏桑整理好衣服，起身的時候感覺渾身都好像要散架了。她慢慢地走到門前，推開門，外面不斷有人蓋著白布被扛出去，還有惡臭的氣味傳來，惹得她一陣反胃。

        一個白衣男子拿著一把折扇，站在旁邊指揮著來來往往的人：“快，都搬到偏院去。”

        這么冷的天，還要拿著扇子，怕是腦子不太好使。

        夏桑走近他，拉了拉他的胳膊：“這是哪啊，發生什么了？”

        男子回頭的瞬間，夏桑愣了片刻，這樣的長相，到底是男是女？

        白衣男子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小女娃娃：“醒了？也是，吃了我的藥，怎么可能有事。”

        夏桑遲疑了片刻，忽然在男子的錯愕的眼神里，撲通跪倒在地：“原來是恩公，多謝恩公賜藥。”

        白衣男子忽的笑出聲來：“你起來，不必跪我。”看她圓圓的臉頰，稚氣未脫：“你是夏平的女兒？”

        夏桑緩緩點頭：“我是夏桑。”

        他輕輕嘆了口氣，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著，語氣帶了一絲警告的意味：“記著，你現在在的是大梁的地域，想要活命，就不要再提自己的身世，知道嗎？”

        她愣愣地看著他，點頭如搗蒜。

        白衣男子正欲離開，夏桑忽的拉住他，有些忐忑地開口：“恩公，送佛送到西，我房間里有老鼠，我害怕，你能不能送我一些老鼠藥？”

        小女孩一雙明媚的杏目渴求地看著他，倒是很難拒絕，他掏出一包藥遞給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指甲蓋，老鼠就會死。”

        他頓了頓，“但是如果是大老鼠，得多下點，最好把一整包都倒上。”

        夏桑感激地看著他，連連道謝。

        還想著怎么殺他呢，沒想到這么簡單。

        他意味深長看著團子感恩戴德的離開，沈令新啊，這么強的瀉藥，夠你拉個三天三夜了。

        白衣男子腦海里似乎浮現出那個木頭人向自己求藥的場景，忽然心情大好，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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