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志遠掃了她一眼，淡漠的眼神，不帶任何情緒。

        他一向待人如此，張玉蘭倒也沒發現什么不對勁，扯著嗓子又喊了幾聲，法官聽不下去，敲了兩下法槌讓她保持安靜，這才閉上嘴。

        蘇陌白幾個卻心知肚明，顧志遠這是恨透了張玉蘭。只是也把不準，在法裁和親自雪恨兩者之間，他到底如何選擇的。

        庭審很快進入正題。作為原告，宋嬋這邊提供了很多證據，蘇陌白把它整理了好幾份，分別發向幾位法官，例數了張玉蘭的罪狀。

        除了暗地里派人撞死小青，還加上了毒害顧清漣并栽贓陷害原告宋嬋并讓刀仔替她頂罪。

        張玉蘭一如既往的大喊冤枉。

        被法官再次勒令安靜。

        張玉蘭有口不能言，只能著急地往顧志遠那邊瞅。她還沒發現，顧志遠此刻坐的是觀眾席，根本不是被告席。也就是說，今日就算不是來送她下地獄的，也絕不是救她脫離苦海的。

        顧志遠還在搖擺，事實上也不是搖擺，他只是想看看，蘇陌白這邊到底掌握了哪些證據，還有沒有翻供的可能。如果有一絲，那么他會讓他的律師團隊拼盡全力一試，把張玉蘭從這里帶出去，讓她跪在季琴面前，懺悔賠罪，以命抵命。

        若沒有，他也不做無謂的掙扎了。負隅頑抗只會讓這場戰爭令顧家陷入更被動更難堪的局面，成為更多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因為今日這一戰，據說是現場直播，整個帝都的人都在觀看。

        張玉蘭被關怕了，一開始就沉不住氣。到了后面，她發現顧志遠的態度好像有點問題，每次看他的時候，要么他無視她的存在，直接忽略她求救的目光。要么，就用一種極其森冷的眼神盯著自己。

        她越發覺得顧志遠不對勁。

        而就在這個時候，到了傳喚人證這一環節。

        一個光著頭，左眼側帶疤，身材精瘦的男人被帶進法庭。張玉蘭瞳孔一縮，居然是刀仔！

        這怎么可能，怎么會？

        他是人犯，怎么又變成人證了？

        是哪里搞錯了？

        張玉蘭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事情沒有按她所想象的發展，一絲不祥的預感漸漸竄入心頭，把她的五臟六腑攥得緊緊的，幾乎不能呼吸。

        她驚恐的望著刀仔，刀仔也正看著她。

        四目相對時，她在刀仔的眼里，看到了淡淡的嘲弄和譏諷，以及對一個將死之人的冷漠！

        張玉蘭心頭一顫，那絲不祥像一籠毒煙鋪天蓋地將她籠罩。

        宋嬋坐在原告席，兩只手緊緊攥著搭在膝蓋彎上的裙擺，衣服被她拉得嚴重變形。有刀仔出證，張玉蘭的罪怎么都跑不掉了。

        剩下的就是一個量刑的問題，等著一個結果就好了。

        可她就是沒來由得心里頭很慌。慌什么呢，她不知道。就好像個東西在她胸口上跳下竄，要從里面蹦出來，她忍不住抬手壓著，死死按住，仍是無濟于事。

        而觀眾席上的蕭墨寒一直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當他看到宋嬋那只壓在胸口上的手，幽深眸子漸漸瞇起。曲起兩根手指招了招，一旁的秦歌立馬附耳過來。

        不知說了句什么，秦歌的臉色立馬大變，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老板，又不敢置信地望著原告席上的宋嬋。

        驚呆良久，才躬身退出去。

        白九棠目送秦歌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俊挺的面龐染上一絲擔憂。

        “……那日是她威脅我，要我替她頂罪。其實毒不是我下的，是她下的。還有撞死小青的馬大川也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從我這里要走了大川的聯系方式，說事成之后，會準備一筆錢讓大川遠走高飛。可沒想到，大川慌不擇路，墜河了。”

        刀仔的自述這時候接近尾聲。法官沒有問他張玉蘭拿什么威脅，因為證據已經在手里了，出于對第三方的保護，他沒有當場念出來。

        只是舉著手里的那份報告問他，這里面所寫是否屬實，他認不認。

        刀仔說認。

        張玉蘭此時已經腳底開始發軟，站都站不穩，要不是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制服同志攙著，只怕已經倒地下了。

        因為她心里清楚那份報告是什么，而再一看顧志遠的反應，分明也是知道了的。

        怪不得，怪不得全程他一言不發，請來的律師天團也沒一個上臺申請抗辯。

        原告席上，提到小青的死，宋嬋驀地紅了眼眶，心臟狠狠揪起。

        這一刻，她多想把小青的骨灰抱上來，讓她親耳聽一聽，張玉蘭的下場。

        她多想告訴小青，姐替你報仇了，你看到了嗎？

        然后再懺悔一句，即使報了仇又怎樣，你還是回不來了？

        宋嬋眼睛酸脹，她眨巴了下，一滴晶瑩透亮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蘇陌白把該定的罪例數清楚，把提交的證人證物都提交后，欣然坐回原告席，然后抬著下巴翹首以盼被告方。

        看他們出何出奇制勝！

        被告方這邊是顧志遠請的律師天團坐鎮，為首的正是金牌榜上排名第二的鞏鑫，他手捧著一沓文件，正欲起身打頭陣。忽然，顧志遠朝他打了個手勢，讓他放棄抗辯！

        放棄？

        鞏鑫以及身側另外幾名律師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但顧志遠非常地堅定地回視著他們，讓他們放棄申辯機會。

        即使不甘也不愿，鞏鑫最終也只能合上手中文件，向法官道：“受委托人所示，我方放棄抗辯權利！”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今日觀眾席上的人，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這熱鬧有兩個，其一，帝都金牌榜上的榜首律師和排名第二所帶的律師天團公開決斗，這一戰始無前例！

        其過程必然精彩紛呈！

        其二，蕭顧兩家作為帝都四大家族數一數二的存在，這樣的對臺戲也是不多見的。

        無論是哪一出，都夠寫滿頭條的了！

        結果顧家這一方連申辯一句都沒有，就退場了，多少有些匪夷所思。正當大家以為顧家忌憚蕭家勢力，而選擇的妥協時，顧志遠從觀眾席上下來，走向法庭中央，向在座的法官們鞠了一躬說道：“我要起訴張玉蘭，十年前，她謀害我前妻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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