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日華沉吟了一聲，隨即道：“如果不見，他會天天來。”

        今日熬的是薏米粥，摻了點糯米，軟軟糯糯，味道極好。霍日華感冒，做什么，都有氣無力的，喝粥也喝得慢一些。并沒有因為蕭墨寒的到來，而手忙腳亂。

        霍胤禮這時也收拾好了心情，問道：“那我要不要回避？”

        “你回避有用？”霍日華瞟了他一眼，“我們昨天前腳到，他今天就登門了。這說明什么？”

        霍胤禮答：“說明他在海城這邊有眼線。”時時刻刻關注著他們霍家的一舉一動。

        所以躲沒用。

        霍胤禮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是暫時還不想面對蕭墨寒。

        怎么說呢，他對蕭墨寒的看法很復雜。

        要說怨吧，他是怨的。妹妹為他流了這么多眼淚，受了這么多委屈，還得了個癌癥晚期，蕭墨寒拿命賠，他都不稀罕。

        可當初墜崖時，蕭墨寒身中兩槍，不要命似的想拉妹妹上去那一幕，始終留在他腦海。多多少少，讓他有些改觀。

        “吃完了么，吃完了去前廳吧。”霍日華放下筷子，接過管家遞來的毛巾擦了擦嘴，轉頭吩咐那門衛，“十分鐘后，把人請到前廳去。”

        從餐廳到前廳，走路也就五分鐘，這多出來的五分鐘，門衛腦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了。

        道了聲是，走了。

        霍日華在兩兄弟的陪同下，起身，去往前廳。三人一邊走，一邊說著院子里的雜亂無章的花草，好像不是去見客，而是逛園子。

        主子有意晾著，殺殺對方的士氣，門衛到了門口，便也不急著開門。

        ……

        后門坐在車里跟著大力下山的霍如意，趴在前座的椅背上好奇地問：“大力，権山一向清靜，哪來的狗啊？”

        大力想了想，不知道要怎么圓這個謊，憋了半天才回答：“不知道，興許是從別的地方跑來的。”

        “哦。”霍如意點頭，她一向不喜歡狗，不知為什么，這種不喜歡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反感，好似前世跟這東西有什么不可解的淵源似的。她說道，“你回頭跟爸爸講，讓他想辦法把狗趕走，我最怕狗了。”

        大力道：“小姐放心，就是您不講，老爺和大少、二少也會趕的。”

        蕭墨寒害得三小姐去了半條命，霍家父子又怎會善待他！

        ……

        門衛恪盡職守，盯著手上的表，整整十分鐘滿了，才把門拉開。

        “進來吧！”

        頭一次遭了冷遇，秦歌還不敢有脾氣，呵呵地跟在那門衛后頭，時不時地覤著自家老板的神色。見蕭墨寒面色平靜，不似有發怒的跡象，一顆懸著的心悄悄落下。

        他輕舒了口氣，四下打量起宅中的景色。

        進門就是一個大操場，場中布置了很多木樁，估計是門下子弟用來練武的。據他所查，霍日華當年在武館混過班子，后來做了師傅，收了不少徒弟。

        在海城一帶，相當有名，人稱霍大哥。

        都是叫哥的，可這聲稱呼，份量明顯感覺就不一樣。秦歌不由想起了霍元甲，那也是一代傳奇人物。

        穿過長長地回廊，再往里走，是一座含有假山亭閣的花園。園子里的花草長得正盛，都是他以前沒見過的品種，唯認得一樣----牡丹。

        其它綠的、藍的、紫的、黃的，一概叫不出名。

        從花園出來，他們看到一面長只有五米的石墻。墻上雕著花樣，是騰云駕霧圖，看著就挺大氣。穿過這道二進門，他們才到所謂的前廳。

        秦歌一路走一路嘆，最后在心中總結了四個字：大戶人家！

        真正的大戶人家！

        但越是這樣大戶，就越顯得此行，艱難！

        還好他家老板是個喜歡挑戰的人，不然，光被這氣勢就得嚇得打退堂鼓。

        蕭墨寒淡定得很，進了前廳，看到左右兩邊穿著漢服、背著手，昂挺挺胸目不斜視，一臉不善的保鏢們，也沒皺個眉頭。

        他鎮定自若地上前，朝主位上的霍日華拱了拱手：“冒昧來訪，還請霍老不要見怪。”

        進了這樣的地方，握手寒暄就如同西方的貼臉親吻，是稀罕物。再加上霍日華穿的也是漢服，想必骨子里也是個封建的人物。

        蕭墨寒在眼力見這點上，向來是無人能及的。

        霍日華沒應聲，端著管家泡好的茶，一下一下地吹著浮在茶水上面的葉子，氣定神閑的品著，就跟沒聽到一樣。

        蕭一臉色不大好看。

        方才在外面晾著他家少爺也就罷，這進來了還這般視若無睹，未免太過狂妄。秦歌心里也發緊，倒不是因為霍家擺臉色，是擔心老板受不住這臉色，以他那爆脾氣跟人直接干起來。

        還好，一切擔心都是多余。

        霍日華不理他，他完全沒當回事，環顧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霍胤尊兩兄弟身上。但他還是先跟霍胤禮打起了招呼，畢竟是合伙人。跟只見過一面的霍胤尊要熟一些。

        “麥克先生。”他稱呼的是當初霍胤禮留在帝都的官方名字。

        霍胤禮不好裝聾作啞，學著他剛才的樣式，也拱了下手。

        左手邊有個空位，蕭墨寒睨了眼，卻沒有走過去坐的意思。而是轉回霍胤禮身上，繼續盯著：“麥克先生死而復生，這么大的事，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我也覺得我命挺大的。”霍胤禮手搭在茶旁邊的茶臺上，手指把玩著茶蓋。

        蕭墨寒又道：“聽說命大的不僅僅只有你，還有你霍家三小姐也沒死。”

        霍胤禮手指一頓，沒接話。霍胤尊眼神睇了過去，同他父親一樣，看著平常，但實際沒什么溫度。但霍胤尊畢竟是軍人出身，身上有股子直來直往的血性，不喜歡繞彎子。他直言道：“蕭先生，有話直說。”

        蕭墨寒等的就是這句。

        “霍少爽快，那我就直說了。我跟令妹有婚盟在身，五年前她與令弟一起不幸墜崖，至今下落不明。但今日見令弟安然無恙，想必令妹也僥幸未死。還請霍少把人請出來，我好見一見。”

        霍胤尊道：“見過之后呢？”

        蕭墨寒復述五年前的計劃：“見過之后，她愿意跟我回帝都，我們就一起回去。她若不愿意，我就在海城扎根，一生一世地陪伴她。”

        霍家父子三人眉心挑了挑，都沒想到蕭墨寒就這么直白地把目的說了出來，就不怕他們拿棍子攆人人么？

        蕭日華冷哼一聲，臉上劃過不屑。

        霍胤尊從這一聲哼中明白父親的意思了，說道：“蕭先生，不好意思，我家小妹從未婚嫁，與你哪兒來的盟約？”

        “霍少這是想賴賬？”

        “并不是。你家未婚妻據我所知姓宋，叫宋嬋。多年前，我也有幸見過一面。而我家小妹姓霍，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蕭先生怎可混為一談？”

        擱這兒給他下絆子呢！

        蕭墨寒眉心擰了擰，隨即笑道：“我妻是養母養大，隨養父姓。后來被親生父親找到，又隨了親生父親的姓，這不是什么稀奇事。霍少拿這個當借口，未免太牽強！”

        “牽強嗎？不同的經歷，本就注定有不同的人生。就算她曾與你有過什么，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她有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我們是她的親人，也有幫她獲得真正幸福的權力。”

        “那你是承認她是我妻子了？”

        “蕭先生誤會，我想表達的意思是，現在的霍家三小姐只是霍家三小姐，以前的事和人，已經統統跟她沒關系了。”

        霍胤尊并不想否認如今的霍如意就是曾經的宋嬋，他只是想間接的告訴蕭墨寒，五年后的今天早已物是人非，過去了就過了，再揪著不放，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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