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步入正軌
因著沈崧和沈樅早由長輩開蒙,尋常的字已是認全了。他們的進度自然比大多數還在讀《三字經》的學生快很多。
故而沈崧和沈樅拜師后,沈禮便領著他倆去學堂內部另一個房間學習。
其實,在沈禮這處念書的學生,大多只上了短學,囫圇認識些字后,就會被家人送往鎮上給人賬房先生打下手,少有人再去學四書五經的。
即便有農戶試圖讓孩子科舉,實現改門換楣,但讀書的開銷卻是一大難題。
僅此兩項,便足以拒了大部分人,這就使得這個房間人數很少,一眼看過去很是空蕩。
行拜師禮后,時候還算早,沈崧和沈樅剛在各自的案幾上放下書本,沈禮便拿著書走進來,準備上課了。
按照慣例,四書中應當先教《大學》,取其“初學入德之門”含義,而且《大學》此書,字數最少,也最適合剛進學的孩童。
沈禮也遵循舊制,從《大學》開始教起,他進入教室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領著學生們朗誦《大學》,朗誦時,通過語氣的停頓,教導學生句讀語意。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讀完一遍大學,天色早已大亮,學生們也得回家用早飯了。
沈禮端起茶杯緩了緩干澀的喉嚨,示意學生們散學,而后自己便率先離開教室。
沈崧和沈樅拿著家里給的小書袋,收拾好書本后,才慢吞吞的走出學堂。
一路上,憋了幾個時辰的沈樅,話多到停不下來。
突然,他壓低聲音,向他哥拋出一個問題。
“哥,哥,為什么祖父他老人家不看我們的拜師帖呢?”這一點讓沈樅很困惑,他可是聽說拜師帖都要由夫子宣讀的。
誰知,沈崧一聽這個問題,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阿父說,這個拜師帖就是祖父自己寫的,寫了什么他自己心里門兒清。”
沈樅有點同情他祖父,學生他教,拜師帖他寫,有這么慘的夫子嗎?
這一來一回間,滿足了沈樅的好奇心,小嘴終于不叭叭叭了。
但沈樅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扒著沈崧的胳膊,半個身子靠在他手上,直惹得沈崧走“之”字路線,沈崧拿這個弟弟沒辦法,只得任由他靠著。
就這樣,才幾步的距離走了一炷香,終于看到家門的沈崧舒了口氣。
總算不用拖著樅哥兒這個大胖子了,他現在也已經六歲,還對自己體重心里沒個數。
沈崧一邊腹誹著,一邊走進堂屋,家里的吃食還在蒸著,沈禮早回來了,現在正對一本書圈圈畫畫。
待到用了早飯,沈禮才將這本書遞給哥倆兒,“這是《大學》的句讀,你們兩個自己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圈出來,晚上回來問我。”
沈崧和沈樅收起書,謝過了祖父,而后兩人私下討論了一番,最終決定把書放在家中,準備晚些再看。
用過早飯后,沈崧和沈樅還得隨祖父去私塾學習,從辰時上課至申時散學,可不似現代學校一般設有下課,在這兒進了學,那可是一天都需要坐在案幾前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沈禮的教學方式了,相比尋常夫子,他的方法有點不一樣。
嗯,比較有自己的特色嘛。
其他夫子每天上課的時間極少,大多是讓學生先自己將書背下,而后再講解句子的含義與引申。
但沈禮認為,這種教學方式成效比較低。故而,他通常都是先教學生句子的理解,而后再讓他們背書的。
要沈禮來說,來他這里進學的,凡是打定主意要學四書五經,只要認真學習幾年,參加縣試就大多能中童生。
沈樅這個天然黑,飯后初聞沈禮吹噓(誤)此事,整張臉都寫滿了不信,不信就不信,還非要出言鄙視。
只見沈樅一臉“你當我傻”的小表情瞪著沈禮,義正言辭道:“祖父,我老早就聽說您喜歡瞎侃,又好面子,現在年紀大了,不愿在外面講,就喜歡就在孫子面前叭叭叭,哎,您就不能自我控制一下嗎。”
沈樅一邊說著,一邊故作老成,嘆息著搖了搖頭,這小模樣,惹得旁邊喝茶的沈成直接笑噴,就連沈崧,也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但沈崧是個乖孩子,為了祖父的面皮著想,他可不能笑。
就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沈禮下顎的胡須都被氣的顫抖起來。
現下沈禮正被沈樅這個混小子氣的腦闊疼,結果轉頭便看見沈成笑得猖狂。
頓時惱怒,我舍不得罵我孫子,還罵不了你個沈成了?
沈成一看沈禮那殺人的表情,就知道情況不對,趕緊尋個由頭溜了。
沈成走后,沈樅這小子還是杵在這,格外扎他祖父沈禮的心。
沈禮心想,這個傻孫子,不要也罷!
于是,沈禮大手一揮,課業加倍。
無辜的沈崧面對成倍增加的作業,面無表情。
就這樣,只有沈崧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事后再過個幾天,正巧有人來拜會沈禮,說是謝過他的教導之恩。
剛好在場的沈樅一點也不尷尬,反而一本正經接人待客。
沈禮私下觀察他很久,方才確定這小子真是一點心虛都沒有。
沈禮只覺得有氣沒處使,深感自己跟這孫子待久了,人也變得傻乎乎的。
沈樅可不知道他祖父的內心活動,每天吃吃喝喝,早把這事拋之腦后了。
事實上,別人不知道,沈崧和沈樅是真覺得沈禮這法子挺好。
至少他倆每回上課都聽的很有興頭,等下午散了學,晚上還要挑著燭火整理整理。
就在沈崧和沈樅每天連軸轉下,風已吹黃了地里的莊稼。
又是一年豐收時節,學生們也得放田假1,回去幫著家里收稻谷了。
這段時間,隨著兄弟倆開始進學,每天的學習逐漸顯露出差別來。
沈禮白天時,會在課上解釋文章知識點,待到晚上,沈禮便會將沈崧和沈樅分別叫到自己房里,提問考校他們。
令沈禮驚喜的是,沈樅看上去是個不著調的,在讀書一道上卻是意外地有天賦。
他能無師自通地將文章的大意和申引靈活運用,腦袋里更是有明確的規劃和定義。
而沈崧與沈樅不同,沈崧面對同樣的問題,更善于總結文章大意與申引之間的關系,對問題有更深入和全面的見解,往往會給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答案。
總而言之,倆兄弟各有所長,都在讀書一道上日行千里。
私塾放了田假,沈禮算是清閑下來,更有充足的時間教導沈崧和沈樅理解句讀,文章也可以逐字逐字的講解。
在沈禮全方位的講解下,沈崧和沈樅完全理解了《大學》的句讀和大意。
理解之后,對于兩個記憶力本就不差的人,背書就變得比較簡單了。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沈禮房里,沈崧和沈樅正依次站著背書,沈禮手上拿著把戒尺,正閉目靠在一旁的搖椅上。
不同于其他時候的面嚴心軟,在讀書一事上,沈禮是相當嚴苛的,按他的規矩,但凡誰背錯一個字,他就會用戒尺打誰十下手心,十下戒尺,一次比一次重。
“……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高壓之下,沈崧和沈樅全神貫注,沒一人犯錯,最后背書的沈樅話音剛落,靠在搖椅上的沈禮便睜開眼睛,捋了捋下顎的胡須,微微頷首:“不錯,《大學》看來是背熟了。”
正說著,沈禮略微思考一番,遂即沉吟道:“接下來,倒也不著急教你倆其他書,你們也有這么大了,是該學學怎么寫字了。”
沈禮思考有一會了,邊上站著的沈崧和沈樅正覺無聊。這話一聽,頓時兩眼放光,學習寫字,感覺就很有意思啊。
按原本的規矩,一入私塾便要對永智版本的《千字文》進行臨摹,由私塾分發剪裁得當的小字紙,大概摹個十來遍才算結束,中途還不可出錯。
但因沈禮沒想到孫子這么早就進學了,私塾里根本準備他們用的紙,只得等到現在才開始學。
沈禮看著倆孫子那滿眼期待的模樣,內心哼笑,現在這么期待,到時候可別哭鼻子才是。
事實上,若要說這個家里誰的字寫最的好,一番對比之下,沒有功名的沈成反倒比沈禮好上很多。
于是乎,沈禮拍板決定,秋收過后,讓倆兄弟的書法先生沈成上任。
現在,該是沈成拿這倆小子頭疼了。
正在房里教寫字的沈成確實相當頭禿。
沈崧和沈樅這倆兄弟,初學寫字,連標準些的姿勢都做不到,沈成只得先一個個糾正,而后再談臨摹的事。
唯一讓沈成舒心的是,幸而他們都專心肯做,加之領悟能力好,書法一事倒也進步很快。
站在窗外暗中觀察小輩練字的沈禮,這才松了口氣,這些小子,總算是步上正軌了。
沈禮看了孫子,剛想偷偷離開,便聽到背后傳來稀稀拉拉的喊聲,“保正,您這收稅的事就別拖啦,還在這磨蹭啥,趕緊走了。”
眼見得官府取稅的日期就要到了,沈禮這個做保正的,到現在還沒把稅收齊,錢叔這幫人,就忍不住來沈家問問他有啥安排。
一幫人大著嗓門進了院子,剛一進來,便發覺沈禮正黑著臉瞪著他們。
錢叔等人: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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